第五百二十六章 南辕北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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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堇茶却不敢丝毫大意,声音充满歉意:“臣妾感念君上宠爱,可是臣妾不仅是君上得妻子,更是君上的亲人。无论如何,不能失了后宫之礼。若凭蜀玉宫规,妃嫔年满三十八岁,生育能力减退,便再不能侍寝。臣妾今已年近半百,年老色衰,再不能为君上繁衍子嗣,倘若一味缠着君上,实在愧对列祖列宗。”

    卓云惊道:“堇茶,何出此言?我早说过,我的子女,必须嫡出。你为我生下四子四女,我已心满意足。咱们人到中年,本该共享天伦,何其圆满?你怎会愧对先祖?”

    堇茶满面羞惭:“先帝生儿育女二十余人,君上却子嗣凋零,臣妾是尔深感愧疚。”

    卓云连连摇头:“先帝生子二十不

    假,长大成人者又有几人?唯有我和曼陀而已。我虽仅有八子,却能全部保全,这一点已经超越父君。”

    堇茶闻言急道:“君上且听我说,此番臣妾挑选的佳丽,都是北夏、北藏之公主郡主,个个都有沉鱼落雁之貌,闭月羞花之容,堪比柳絮之才。君上雄才大略,大展宏图,缺不得贤内助……”

    卓云急忙打断堇茶的话,坚定自己的决心:“堇茶!你难道不知?对你来说,她们不是内助,而是外患。你难道不了解你夫君?我是凡人!不是圣人!我也喜欢年轻的肢体,弹性的肌肤,青春的朝气,娇美的容颜!面对她们,我会迷恋,我会沉湎,我会昏聩,我甚至会将挚爱抛诸脑后。到那时,你会寂寞,你会伤心,你会愤怨。我更会因此冷落你,甚至折磨你。不光是我,那些年轻的妃嫔,都会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造谣生事,恶意中伤,肆意践踏,阴谋陷害,无所不能。你若崇拜惯例,将毫无例外,如历朝历代的妃嫔,每天都活在无休止的仇恨之中,或被陷害至死,或抑郁而终。而我,也在劫难逃,越老越昏庸,越老越荒淫。最终内无妻子,外无将相,无人可爱,无人爱我,形单影只,孤家寡人。死前那一刻,追忆往昔,再次想起你,唯剩羞惭,唯剩凄惶!”

    青荷闻言深以为是:“果然,不失一回身,不知千古恨。卓云**卓卓,方知堇茶的好,才悟出夫妻之道。”

    堇茶低头一笑:“君上,便是虞君,何等专情?他宠爱君后晨曦,到何等地步?可事到如今,东吴、滇黔,争献公主、郡主,虞君都照收不误。”

    卓云忽然笑道:“堇茶,你怎如此固执?非要逼着我犯错?”

    青荷闻言心中一惊:“怎么,听卓云的声音,分明是极度欢喜,难道那些绝世美女,他真的想要笑纳?”

    青荷生出疑问,急于知道下文,却听宫人来报:“启禀君上,启禀君后,龙小夫人求见。”

    卓云闻言,喜笑换为嗤笑:“龙小夫人!她倒来的勤啊!球场上教坏我一双儿女,犹不知足,还要搅闹我的后宫!”

    堇茶急忙出言解释:“青荷历来顾忌宫规,行事谨小慎微,除了数年一次奉旨觐见,我们姐妹极少相见,臣妾本与她惺惺相惜,心下对她极是想念。”

    卓云不以为然:“她一个闲云野鹤,自然不该出现在蜀玉宫。何况,按照常理,她本是妾媵,哪有资格入宫?我只是看在阿龙薄面之上,才偶尔破格恩宠。”

    堇茶据理力争:“君上难道不信臣妾之言?她虽名分上是将军妾,实则是南虞公主。”

    卓云满面不屑:“你说的若是实言,我也无需不否认。可是,便是南虞公主,便是南虞帝姬,也是名不正、言不顺,上不了台面。她的名号,早已随着南虞大司马夫人葬于地下,根本算不得数。”

    堇茶浅浅一笑:“我总想不懂,她又从来没有得罪君上,恰恰相反,她对蜀国忠心耿耿,多次献计献策,君上因何对她多有微词?”

    卓云满面愤懑:“只为她红颜祸水,魅惑阿龙。堇茶难道不晓?色字头上一把刀。阿龙绝世英雄,居然也被倾倒。!阿龙本该挑个名门闺秀,正正经经娶位正派夫人,光大门楣,繁衍子嗣。却因沉湎女色,晚节不保,家国两误。”

    堇茶惊诧不已:“这些年来,阿龙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臣妾看不出,他如何沉湎女色?如何晚节不保?如何家国两误?”

    卓云怒色不减:“自她来蜀,阿龙的雄心壮志,每况愈下。他清除北鞑,本是不世之功,我也发誓,定要善待阿龙。可是,前些时日,他居然和我请辞。说什么年至半百,恳求颐养天年,欲退而致仕。你也知道,阿龙哪里老?他分明正当壮年,却满心颓废,欲求隐退。我思来想去,归根到底,都是他崇信小夫人,以致玩物丧志。”

    堇茶口中急道:“君上何出此言?青荷治水保水,关爱妇孺,功在今世,利在千秋,从来不是红颜祸水。”

    卓云怒不可及:“她这般关爱妇孺,又有何用?是利于治国安邦?还是利于催蜀前行?抑或利于华夏一统?非但无用,适得其反!依我看,她哪里是关爱妇孺,简直是残害妇孺!令其有才无德,见利忘义,寡廉鲜耻,不孝无悌,失贞忘洁,再不能安分守己!”

    堇茶闻言,瞠目结舌,半晌才说:“君上自己心里知道,这般言说,有失偏颇!”

    卓云忽然不耐烦:“我现在根本顾不上不计较这个!堇茶!你难道看不出?观我华夏,海内为一,功越千世!如今,西蜀飞速前行,更是非常时期,不进则退,一分差池,前功尽弃!非独如此,北鞑虎视眈眈,东吴虎踞龙盘,南虞伺机相望。看似风平浪静,早已激流暗涌。不

    是他死,便是我亡!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为今之计,必须战略扩张!”

    堇茶闻言满腹忧虑:“若如君上所言,四国大乱,岂非在所难免?”

    卓云满面忧色:“不治不乱,不乱不治。以我评判,四国大战,确是在所难免!唯有抢占先机,方能立于不败之地。可是阿龙说什么?先说:‘西蜀比上不足,却比下有余,而且山高水远,据有天险,不如韬光养晦,厚积薄发,静观其变。’又说:‘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益有余。处世之道,不争而善胜,不言而善应,不召而自来。勇於敢则杀,勇於不敢则活。’还说:‘自古以来,先乱者失民心,更成众矢之的;后动者得民心,稳操胜券。’又劝谏于我:‘虞吴之争,势在必行。只等东吴兵败,我谋而后动,后发先至,占其北晋之地,中原便尽归我矣。’你且想想,这等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他一味强调天之道,无异于得过且过,岂非故意舍我?”

    堇茶战战兢兢,轻声劝谏:“依臣妾之见,龙尚书有圣贤仁者之心,英雄豪杰之才,忠臣义士之节。龙尚书言之有理,君上应细思之。”

    卓云余怒未消:“堇茶,你哪知道?他说的虽头头是道,显见是已被荷蛊惑。”

    堇茶满面忧思:“君上何必错怪龙尚书!依我之见,从前西蜀是弱国,他为保全子民,浴血奋战;如今西蜀跻身列强,他再不愿恃强凌弱。何况,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弱之胜强,柔之胜刚。”

    卓云满面怒色:“如今之势,我不犯人,人必犯我。他那套无为之治,对我又有何用?我不怪阿龙,只怪那青荷。她唯恐西蜀赶超南虞,是尔倾尽全力,以乱阿龙之心。不仅如此,她放荡不羁,祸乱西蜀。她率领平民百姓踢球我还能容忍,可是她居然鼓动了贵族少年,踢得满城风雨。不仅如此,还带坏元臻、哄骗元竹。事到如今,整个缘城都被她踢得乌七八糟。我已下令,从明日起,蜀球再不许踢。”

    青荷闻言大恨不已,两拳紧握,杀机四起:“卓云,你既然无情,我更无义。今晚定要送堇茶‘潇湘情爱日记’。也好让你尽快沉湎女色,休要勤政误国。”

    堇茶急忙劝解:“君上何必如斯迁怒?君上难道不喜绿芙?忠义孝悌,温顺贤良;诗书礼仪,无所不长;倾国倾城,国色天香。”

    卓云闻言大不悦:“我选的是太子妃!又不是选美!储君之妇,相貌才情都在其次,贤德端淑才是首要!”

    堇茶闻言,心中一惊:“大事不妙,绿芙不过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庶出,而且又多番抛头露面,公然踢球,早已失了贤德端淑四字。”忽然想到儿子殷切的眼神,母爱萌动,据理力争:“可是君上,元臻爱她。”

    卓云微微一哂:“不用你说,我也是过来人。今日元臻为了绿芙,不惜顶撞亲姑姑,他的心思,我如何看不出?你若真疼儿子,定要未雨绸缪,防患未然。至于绿芙,可有可无。你若坚持,就寻个机会,接她入宫。她那身世人品,太子妃自然当不成,侧妃却是极好,更要好生调教。万万不能由着她那个糊涂娘,将她引上歪门邪道。好好一个元臻,生生被迷得七颠八倒。”

    堇茶不以为然,心中暗道:“咱们挑三拣四,还不知人家绿芙是情是愿?”如此一想,忧思更难排遣:“君上息怒!定要多假时日,容臣妾慢慢筹划,此事不可急于求成。”

    卓云笑道:“元臻倒是不急,元竹年方二八,却不能再等。我也听说东吴、滇黔的公主、郡主均被虞君笑纳。想那虞君,青春年少,正当而立,风流倜傥,英雄无匹,我有心与之结秦晋之好,联手共取东吴,不知你意下如何?”

    不待堇茶表态,卓云自顾说道:“你若有此意,不妨私下问问你那闺蜜,青荷倘若肯帮个小忙,咱们说不定更能交好南虞。”

    堇茶闻言倒抽一口冷气,瞬间眼圈发红:“君上,臣妾听闻虞君虽是嫔妃不少,却独宠虞后,其他美人如同虚设。便是博赢之女,也备受冷落。元竹小小年纪,如何受的屈,倘若嫁过去,又与守寡何异?

    卓云沉吟片刻,连连摇头:“据我所知,虞君再不是从前的专情少年,早已经习惯三宫六院,更是雨露均沾。非独如此,他治国理政越发游刃有余。谦虚纳谏,知人善任,恭俭爱民,是尔,嫔妃无不爱他如至宝。侍奉这样的英哲非常之君,异材凸起,俊彦云屯,元竹有何委屈?”

    青荷不以为然:“卓云对哥哥,怎会了解的比我透彻?哥哥作为大国之君,不过做做样子,说来说去,他的心爱还是嫂嫂晨曦。”

    堇茶闻言,面色不善,耐于情面,垂下头去,默然无语。

    卓云闻言似大不悦,默了一刻,才说:“堇茶,我和你说过多少遍?不要节外生枝!你我夫妻十八年相守,何其不易?怎能让三十年的情分付诸东流?”

    青荷闻言略有放心:“看来,卓云算不上负心薄幸之人,从前卓云宠爱卓卓,只是环境所需,一时兴起。事到如今,还不是依旧宠爱发妻?”

    方才归家,便闻有人惊扣竹门,青荷只盼阿龙归来。不料,笛龙跃至院中开门一看,却是元竹公主的贴身宫人。

    见了青荷,宫人心急火燎:“龙小夫人,大事不好。元公主要我前来禀报,曼陀长公主为了楚楚小郡主被打,找到蜀玉宫。君后动怒,太子殿下无故遭罚。”

    青荷闻言大急,拿着元竹所授令牌急奔蜀玉宫。重重通报,层层请命,终于来到东宫,放眼一看,元臻果然跪在青砖地上受罚。

    临近红茶宫,青荷毕恭毕敬站在侧殿檐下静候通禀。半晌未得消息,运起“听风神功”,侧耳倾听,便听私语之声,间杂轻轻调笑由内室传来,竟是卓云和堇茶。

    青荷耳力极好,堇茶说话声音虽低,却尽收耳底:“君上,此次进献,可是臣妾精挑细选,择出了四位绝世佳丽。臣妾只盼君上龙心喜乐,龙体康寿,多子多福。”

    青荷闻言一惊:“我素爱堇茶如天人,她冰清玉洁、纯净如雪,谁料她沦落宫中,做了君后,实际上是当起老鸨,亲自给夫君拉起皮和条?”

    楚楚之言却惹得群情激愤,便是她的三个亲哥,也是无不满面愤然,恨不得上前将亲妹打一顿。

    楚楚乘兴而来,争来争去,一败涂地,掩面而泣,飞逃而去。

    曼陀素来要强,眼见女儿如此不成器,不由气得浑身战栗,眼望三子,恨意更浓,半晌才说出一句:“都怪我平日疏于管教!让你们无法无天!还不给我滚回去!”

    他刚刚踢完球,衣袍本已湿透,冬日的风,冷冰冰,凉飕飕,吹得他浑身上下瑟瑟发抖。

    青荷远远望去,见元臻身子打晃,知他早已冻僵,不由满心怜惜:“他在此受罚,为的是我的儿女。”万般无奈,唯有硬着头皮打道红茶宫,向堇茶求情。

    看罢之后,青荷更觉心惊肉跳。可是连连询问数句,三娃都是默默无语。

    青荷预感不妙,只怕近忧未了,远灾又到,唯有对阿龙寄以厚望:“他在北夏,可是一切安好?怎么还不回来?只盼他早日归家,安抚三娃。”

    楚楚闻言不仅毫不领情,恩将仇报,手指青荷;“你个贱人!谁用你装好心?快给我滚!”

    青荷只是一笑置之,丝毫不为所动。

    思来想去,忧心不已:“我踢蜀球,曾遭曼陀之流多少非议?如今她们母女,又搞了这场闹剧,今后不知蜀球还能不能继续踢?”

    忧心一过,雄心又起:“管他那么多!场上只要有我家三娃,蜀球照样踢。”

    念及于此,看向自家三娃。偷眼观瞧,笛龙脸色铁青,绿芙泪眼盈盈,连一向嬉皮笑脸的小鱼儿,都破天荒地面色凝重。

    事到如今,卓尧、卓豪、卓乔都被无辜牵连,青荷根本无力回天,大家只好各自分散。

    蜀球再也踢不成,青荷领着孩子们打道回府,只觉满心不快:“当真是一锅臭肉搅得满锅腥,曼陀母女一到,前一刻喜乐融融,后一刻刀剑峥嵘,好端端的蜀球踢不成。”

    |||->->这一掌果然非同凡响,饶是青荷反应如神、功力极深,还是被曼陀打得不轻。她虽已运功抵抗,依然栽了两栽,晃了两晃,只觉前心后心剧痛、双眼直冒金星。

    青荷好心好意,却遭曼陀算计,心里登时气极:“小人就是小人,时刻不安好心,我更不能掉以轻心。”

    虽是吃了不小的亏,只盼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青荷忍下怒气,口中劝道:“公主殿下息怒,楚楚不过是个孩子,何必下此毒手?多亏殿下打到的是我,倘若打伤爱女,岂非悔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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