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葳蕤甚至有点羡慕周飞。
他至少在临死前找到了这么一个足以让他改变性格的人。
而自己呢？
或许这辈子都要孤独终老了。
曾经一颗心系于邬游，后来发现所托非人，楚葳蕤的心房从此紧闭，几乎没有了再开启的可能。
原本楚葳蕤以为周飞是可以打开自己心扉的人，现在看来也不可能了。
骄傲的楚葳蕤怎会接受与他人分享爱人呢？
周飞自然不知道远处的楚葳蕤在看到他之后，脑海中冒出了这么多想法。
他转过身将凌昭颜从马车中抱了出来。
凌昭颜的气色依旧不好，脸色白得几乎都透明了，皮下的毛细血管都清晰可见，仿佛只要碰一下就会直接将整个面皮给戳破一样。
周飞手脚麻利的在原地折腾出一个可供凌昭颜休息的区域，又从马车上取出一个火盆，火盆中堆砌着厚厚的碳。
周飞将炭点燃，又把马车的门拆下来当柴火，让火焰烧得更旺一些。
做完这一切，周飞用毛毡将楚葳蕤紧紧的裹起来，在她的额头轻柔一吻:“我去了。”
凌昭颜好似妻子一般帮周飞整理了一下衣领，柔和的说道:“我随后就到。”
周飞笑:“我在奈何桥上等你。”
“说不定我比你先到。”凌昭颜捧着周飞的脸，“一起生，一起死。”
周飞点头，从车厢中取出自己的武器，大踏步的离开。
……
自从这俩人出现之后，联军的攻势忽然就停滞了。
震天的战鼓声也随之消失，正片战场就只能听到凉风的呜咽还有雪落下的声音。
对于战场上很多人而言，上次见到周飞与凌昭颜已经是一年多以前的事儿了，自从悬空寺之变后，所有人都在找这俩人，可是他们就跟人间蒸发了一般，足足消失了一整年的时间，直到前段时间才出现在极北荒原，被钟灵禅寺的和尚发现，追杀才得以继续。
而现在进行的战斗，这俩人更是直接原因，若无他们，联军与蛮人也不会这么早就爆发如此惨烈的最终决战。
在很多人的想法中，不管是联军本体还是蛮族，都应该非常痛恨周飞与凌昭颜才对。
大荒一切的灾祸都是因为他们而起。
可是当这俩人真的出现的时候，蛮人在顶礼膜拜，而联军在发呆。
他们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这俩人。
一个是夫子的关门弟子，一个是传说中的魔王之女。
都不是普通人。
敲鼓的士兵几次将手中的锤举起来，却始终无法落下。
各国队伍的将军们也都把视线投向了神殿，投向了那座神辇。
他们在等待现场最强大的人下达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然而神辇中却没有任何指使传出来。
紫薇尊上好似对这样的情况漠不关心。
于是现场的沉默只能继续。
凌昭颜双手放在火堆上，任由火焰舔舐自己的小手。
她其实已经感受不到温度了。
而且火焰也无法对她带去任何的伤害。
凌昭颜看着自己的手，眼神中流露出一抹难以言说的神态。
片刻之后，她紧了紧身上的羊毛披风，双手撑着膝盖慢慢的站了起来。
她抬头看向天空，然后张开双臂做出了拥抱的状态。
天空也在回应她的拥抱。
原本就非常低矮的黑色云层变得更加矮，仿佛伸手就可以触摸到。
一阵风吹过，将凌昭颜背后的披风都吹了起来。
要知道这披风非常的重，要吹得如同旗子般飘扬，风力肯定小不了。
可是战场上吹过的只是一缕微风，并且很快就停了。
其他人都感受不到风，唯有凌昭颜的披风，依旧在飘扬。
怪异！诡异！
凌昭颜展颜一笑，右手往前一指。
狂风大作。
队伍最前排的士兵直接被吹得飞离了地面，有些人甚至被卷到了七八米高的空中。
要知道这些士兵都穿着铠甲，一旦落地不死也残。
这一幕吓坏了很多人。
有人甚至还当场嚷嚷了出来，“魔王之女，魔王之女。”。
恐慌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扩散，眼瞅着就要酿成一场大灾祸。
这时候破军祭司谢衣出现在了人群中，找到了那位引起恐慌的罪魁祸首，手起刀落将对方斩杀。
“谁再敢胡说八道动摇军心，下场就跟他一样！”谢衣指着地上的尸体，大声的吼道。
士兵们慌乱的情绪这才有所好转，但是却依旧不敢用正眼去直视凌昭颜。
谢衣哼了一声，说:“装神弄鬼，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什么本事！”
言罢，竟是直接冲了过去。
楚葳蕤漠然的看着这一切，没有任何举动。
在楚葳蕤的心中，凌昭颜从来就不是她的目标。
他的目标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周飞。
然而让楚葳蕤感觉到困惑的是，离开凌昭颜之后，周飞就跟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找不到踪迹了。
这家伙能藏哪儿去？
总不能挖了个地道逃跑了吧。
周飞不出现，楚葳蕤就不可能放松警惕。
就在此刻，她忽然感受到一股极强杀意自背后袭来，楚葳蕤的转过身，以手掌为刀，转身一刀劈了下去。
就听到咔嚓一声，一根箭矢被她当场劈成了两截，其中箭头直接没入了雪地中，只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窟窿眼。
可想而知这一箭的威力有多么的巨大。
而箭的尾端躺在草地上，尾羽很漂亮，一看就是精心打造出来的。
楚葳蕤见过这支箭。
在归墟的时候，她就领教过了。
周飞啊周飞，你还是这么的狡诈。
让凌昭颜来吸引联军其他人的目光，自己则躲在暗处放冷箭。
这才是我认识你的。
从不会选择正面死磕，而是利用一切能利用的条件，悄无声息的完成自己的目标。
你明知道射不死我却还是向我射了一箭，是警告？还是单纯的试探。
或者说，你这是在挑衅？
那么告诉我，你下一个目标是谁？
不过在周飞带着凌昭颜满世界流浪，做出与整个大荒为敌的行为之后，这个共同点也已经被打破。
性情凉薄的人一旦做出改变，那就必然是至情至圣。
之前三先生出面帮周飞对付钟灵禅寺的高僧，已经是书院最后一次出手相助了。
之后周飞是生是死，都跟书院无关。
楚葳蕤的心里忽然有了一点落寞。
同样，周飞也是男版的楚葳蕤。
他俩有太多的相似之处，不管是性格还是其他，都极其的类似。
俩人最大的共同点就是，性情凉薄！
比方说楚葳蕤就猜到了。
她淡淡的笑了笑，倒是想看看这家伙选择在这个时间点出现，究竟要干什么？
是来跟蛮族一起走向灭亡，还是藏有大杀招，可以逆转整个战局？
她想到周飞死了之后，偌大一个大荒，就没有一个人真的与她交心了。
周飞曾经说过，楚葳蕤就是女版的他。
不会。
就算他再怎么想包庇自己的徒弟，也不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
只不过这个经典的手势大荒的人看不懂。
但是稍微对周飞有所了解的人大概也能猜到这个手势的意思。
何况紫薇尊上还没有出手。
除非……夫子亲自到来，或许还能有所改变。
但是夫子会来么？
楚葳蕤并不相信后面一种可能。
因为现场的局面已经不可逆转。
红色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
车帘掀开，周飞从车内走出来。
他先伸了个懒腰，然后对着天空竖起了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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