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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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净涪笑笑,“去吧,午时之前回来。”

    五色幼鹿又绕着他走了一圈,才真的往外走。

    五色鹿确实还是幼崽,但血脉已经有所精纯,若这一趟真的很顺利也还罢,若有些许差错,五色鹿多少也能给他些帮助。

    更别说,这幼鹿也是他的弟子,虽然只是记名。

    净涪转回身去,也自去了净室,开始洗漱沐浴。

    认认真真清洗过一遍之后,净涪给自己换上了簇新干净的僧袍、僧鞋,又披上了那件青蓧玉色的袈裟,才重新回到屋里,在佛龛前坐定,闭目养神。

    他才刚刚坐稳,外间就传来了规律的敲门声。

    “进来吧。”

    过不了多时,五色幼鹿就来到了净涪身前。

    净涪睁眼看它,见它浑身绕着一层清灵的水汽,气息也是清净灵动,心下点头,对着它道,“过来吧。”

    五色幼鹿眼中闪过一道亮光,也不迟疑,快步来到净涪侧旁趴了下来。

    净涪不再理会它,又闭上了眼睛,兀自养神。

    五色幼鹿不敢打扰,连呼吸都放轻了,只拿一双眼睛打量着周遭的摆设。

    几乎是第一时间,它就看见了摆放在净涪身前红案里的紫竹叶。它不傻,也听过了几耳朵关于南海普陀山法会的事情,立刻就意识到了这片紫竹叶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那片紫竹叶了。

    它忍不住多看了那片竹叶两眼。

    那深紫色的竹叶玉石一般的,还圈着一层淡淡的灵光,煞是好看。

    五色幼鹿到底还是一头幼崽,对于这片传说中的紫竹叶,还是很好奇的。这第一点就是......

    那南海普陀山的紫竹叶,居然真的是紫色的诶。

    它长这么大,也曾经悄悄地在无边竹海跑了几个来回,也真没看见过紫色的竹叶。

    这竹叶也真是厉害了。

    净涪就算没睁眼去看,也知道此刻五色幼鹿那双惊异的眼睛。

    若此刻是净涪本尊执掌肉身,大概是不会多说什么的,而若换了魔身,也许会有三分兴致逗弄逗弄这头幼鹿,但当前执掌着这具肉身的是净涪佛身,于是就有了些许分别。

    “不过是暂时显化出这般模样的而已。莫要大惊小怪。”

    五色幼鹿一惊,以为自己打扰到了净涪,连忙低低地鸣叫了一声。

    净涪仍然闭着眼睛,倒不如何生气,只提醒它道,“静神。”

    五色幼鹿立时噤声,闭上眼睛默诵心决,清净心神。

    净涪只笑笑,也自无话。

    紫竹叶当然不是真的紫色。但倘若不是显化出这般模样,世人又怎知它就是出自南海普陀山的紫竹叶?

    不是每一个得到紫竹叶的人都像是净涪那样,从佛门尊者那里接来竹叶,知晓它的来历与用处的,也有不少人是无意得到这紫竹叶的。而这些人,就是这一回南海普陀山法会的有缘人。

    这些有缘人来自诸天寰宇各处星域地界,眼界见识各各不一,如何叫他们知晓这竹叶不凡,不会轻易抛弃?当然就如现下这样了。

    不然,谁会平白无故收着一片竹叶呢?

    这般说来话长,但其实也只是在净涪的一转念间。心念转动又很快散去,全然没有影响到净涪此刻的心境。

    大日悄然攀上了中天,时间也终于来到了午时。

    一直分出心神探知着净涪禅院这边动静的妙音寺各和尚心神一动,俱都默默道了一声,“到了。”

    但见那个清静的禅院忽然闪过一道微妙的律动。待到那律动平息,那禅院里也没了净涪和五色鹿的气息。

    “走了。”

    清镇大和尚嘀咕了一声。

    清显瞥了清镇一眼,没说话。

    清笃大和尚团团看了一眼座下的各位师弟,道,“好了,都回去吧。好生准备,别到时候净涪顺利回来,我们这里反而出了差错。”

    清镇、清显等几位大和尚脸色一整,齐齐应声道,“是,师兄。”

    妙音寺的和尚们能察觉到净涪和五色幼鹿的离去,净涪自然也不是一无所知。但等到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一片竹林里。

    净涪眨了眨眼睛,当先就看向了漂浮在他身侧的那片紫玉般的竹叶。

    那竹叶确定净涪心神回归,当即微微一颤,收敛了周身的灵光,飘向净涪。

    净涪抬手将那竹叶接住,仔细看了两眼,也没看出什么玄妙,便就作罢,将那竹叶重又收入袖袋里。

    收好了紫竹叶之后,净涪方才抬眼打量四周。

    他此刻就站在一处竹枝上,五色幼鹿也仍在他身边。

    这竹枝细细长长,看着和其他灵竹的竹枝无甚区别,但此刻净涪站在这竹枝上,却与站在街道上也无甚区别。

    须弥纳于戒子吗?

    净涪细细探知了一番,又自摇头。

    不是,或者不仅仅是。

    凭净涪当前的修为和境界,其实根本看不穿这中间的手段,只能算是隐隐有个感知,确定非是他刚才想的那般简单。

    五色幼鹿不知道净涪在想些什么,但它看着净涪凝神了一瞬又摇头,总有些担心,便也顾不上其他,只直直地仰着头看着净涪。

    等净涪回神,当即就察觉到了五色幼鹿的视线。

    他低头看了看五色幼鹿,抬手在它头上拍了拍,“我没事。走吧,跟我来。”

    五色幼鹿这才松了一口气,它跟在净涪身后,边走边左看看右看看。

    他们落在一株竹子的竹枝上。

    这竹子甚是奇异,竹叶是翠绿翠绿的,充满生机看着就叫人欢喜,然而不论是竹竿还是竹枝,却又都是一种透亮的紫蓝色。

    不用旁人多说,五色幼鹿心里也很明白--这里就是紫竹林了。

    奇异的紫竹高可入云,层层密密遮蔽了视线,饶是以五色幼鹿的神异,也无法望尽这片竹林,看到更远处的地方。

    五色幼鹿原本想要拿景浩界里的那片竹海与它面前的这一座竹林比一比,但才刚有了这样的一个想法,就放弃了。

    不用比了,因为压根就不能比。

    果然还是那句话,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五色幼鹿晃晃脑袋,似模似样地叹了一口气,却紧跟着净涪脚步,半点不离。

    净涪见五色幼鹿跟得上,没有落下,也就没多说什么,由得它去。

    这紫竹林确实非常了不得。它不单单遮蔽了目光,还遮蔽了心念甚至是神通,叫人难以窥探他处。

    不过这地方到底是观世音尊者的道场,慈悲宽和。哪怕那限制由这座紫竹林天然生成,拒绝也都是柔和的,于人无损,也无甚伤害。

    循着袖袋中的紫竹叶指引,净涪带着五色幼鹿一路往外走。但他刚刚转过一个无形的拐角,抬眼就看见另一侧走出个同样穿着僧袍披着袈裟的和尚,那和尚身后还跟了一头猛虎。

    这本也是理所当然。毕竟来参加法会的人很多,而且大家都是这个时候被紫竹叶带过来的,在这紫竹林里碰面有什么稀奇?

    净涪只是稍稍一愣,就站定了脚步,双掌合十,低唱一声佛号,道:“小僧景浩界净涪,见过同参。”

    那和尚面上已然显出皱纹,看着颇有些老相,但目光慈和,气息也很是宁静,只让人觉得平和,绝不真就让人觉得他老了。

    那和尚也是止步,合掌回礼,也道,“小僧易空界余近,见过同参。”

    余近看了看净涪,又看了看他身后的五色幼鹿,当即就笑问道,“净涪同参这是第一次来南海参加法会?”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净涪也就点头道,“是,难道余近同参不是?”

    余近道,“我也是第一次来参加南海法会,不过我寺里曾有先辈来过,多少有些了解。”

    净涪明白了。

    这南海普陀山的法会当然不止开这一次,那曾经来过普陀山的人归去之后留下记载,也是可以理解的事。就像净涪,这次来过普陀山,回去之后自然也会将这次所见整理一番,收入妙音寺的藏经阁里,以供寺中诸人阅览。

    余近看他脸色,想了想,又问道,“净涪同参是要直接到莲池那边去?”

    净涪心中隐隐猜到了一点什么。

    “莲池?”他摇摇头,“余近同参也是知晓,我对这普陀山所知不多,不过是循着紫竹叶的指引来去而已,并不知这莲池在何处。”

    “同参若真是一路循着指引去的,那终点就是了。法会也是在那里开始的。”

    余近先给净涪解释了一下,然后又笑道,“不过今日只是初一,明日才是法会开始的日子。如果同参现下就到莲池那边去,约莫就要在那里先等一等了。”

    净涪也就笑了,“不过是略等一等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

    余近却没笑,他想了想,又打量了净涪两眼,忽然一整脸色,很是认真地问他道,“同参若信得过我,不妨跟我一起?”

    这样突如其来的邀请其实真的很突兀,尤其双方都是第一次会面,谁都不知晓谁的底细,完全就谈不上信任......

    净涪也没立时回应,而是拿眼去细细打量对面的和尚。

    那余近和尚坦然地站着,任由他打量。

    净涪想了想,问道,“不知同参是要先去哪里?会不会耽误了法会?”

    面对净涪这再正常不过的问题,余近和尚竟是一声都不吭,只是笑着看他。

    这是不想回答,还是不能回答?

    五色幼鹿跟在净涪身侧,将这两个人的对话都听了去,见余近没回应,便拿眼去看那余近身边的猛虎。

    那猛虎看看它,看看净涪,不知是怎么想的,竟然冲它眨了眨眼睛。

    五色幼鹿一时瞪大了眼。

    这是......叫他们答应?

    说实话,如果没有那猛虎弄出来的这一出,五色幼鹿还不会有什么想法。反正它只要跟着净涪就好,净涪怎么决定就它怎么行事。但这猛虎来了这么一招,它反而觉得有可能是陷阱。

    五色幼鹿看着那余近和尚与猛虎的目光一下子就带上了警惕。

    都说天上不会掉馅饼。这和尚明明跟他们才第一次碰面,却这么热切地邀请他们,谁知道是不是想要谋算他们?

    不过五色幼鹿警惕归警惕,却没自作主张影响净涪判断,它只是站在净涪旁边,默默地拿眼看着对面的一人一虎而已。

    余近和尚目光瞥见那只幼鹿,很有些想笑,于是他唇边也就自然地显出了两分的笑意。

    净涪这时候已经收敛了所有心神,也有了决断。

    “请同参带路。”

    余近脸上的笑意又更深了几分。

    “净涪同参请跟我来。”

    余近和尚先行了一步,他身侧的那猛虎多看了一眼五色幼鹿,也跟在余近身侧开路。

    五色幼鹿深吸了一口气,脚下一快,竟是先净涪一步跟上了余近。

    净涪在后头见得,自然不会误解五色幼鹿的心思,也是禁不住摇头。

    或许是因为离开了景浩界,五色幼鹿有点过分紧张,它竟然忘了这是什么地方。

    他们可是站在普陀山上。而普陀山,是观世音尊者的地界。

    别说这余近只是一个和尚,即便他已经证就菩萨果位,想要在这普陀山上做些什么,也绝瞒不过观世音尊者去,所以不会有什么大事。顶多......也就是错过这一次的法会而已。

    净涪跟上了余近的脚步。

    他们走了没多久,转过一个拐弯,迎面又遇上两个和尚。

    双方俱都停步,又各自见礼。

    余近与对面的一个和尚面面相觑了一番,忽然一笑。

    “同参也要到那里去?”

    “同参也要到那里去?”

    这两人虽都没明说去的那里,但现下这番模样,谁还会有误解?

    于是这两个和尚又是齐齐一笑,异口同声道,“同去同去!”

    净涪和对面那个年轻和尚对视一眼,俱都无奈一笑。

    五色幼鹿歪着脑袋看了看这三个不熟悉的和尚,想了又想,终于觉得自己大概可能也许是真的想多了。

    它赧赧地低了低头。

    旁边的猛虎看了它一眼,眼底的笑意又深了深。

    余近与那和尚猜了个谜,也不多说什么,领着净涪和另一个和尚就继续往前走。

    他们转过一个个无形的拐角,也时不时地遇上一些和尚、比丘、沙弥甚至是穿俗袍留发的修士。

    有些人会加入他们,有些也会拒绝,自顾自离开。

    这时人群仍然往外走,但已经不需要余近在前方引路了。他退回到了净涪身边,与净涪一道跟着人流往前走。

    他也没跟净涪多说什么,只低声叮嘱道,“到地方之后,同参记得手脚快一点,多取收一点是一点。”

    净涪想了想,也低声问余近道,“同参可否告知小僧,这到底是?”

    余近笑得神秘,却也仍然没说透,只道,“这是一场造化。”

    净涪脸色显出了些许异样,目光悄然瞥向另一个方向。

    那是曾拒绝他们这群人邀约的修士去往的地方。

    “那他们......”

    “造化虽是造化,”余近却不觉得有什么,“但也需要缘法。而且这造化也不是就只有一场。”

    净涪也有些明白了,他点点头。

    余近再没有说话。

    净涪跟着人群一路走下他们出来的那株紫竹后,脚步不由得停了停,抬头望向背后的那株紫竹。

    不单单只是净涪一人,人群中还有不少人也是一般的动作。

    说来也真是神异。明明他们这些人一开始就落在那株紫竹的竹枝上,又走了约莫半刻钟才从竹枝上走下来站到地面上,可现在回头看那株紫竹,竟也不过就是长得高一点的寻常灵竹而已。

    余近等一众比净涪他们这些知道得更多的人并没有催促他们,见他们一时停下脚步,也在原地等了等,直等到他们收回目光,才带着他们继续往前走。

    紫竹林中的紫竹没有太特意的打理,还留着自然生长的痕迹。故此紫竹与紫竹之间会有挨得很近的,也会有间隔着一段距离,没有个定数。而净涪他们走下来的那株紫竹就和其他的紫竹都隔了一小段距离。所以当净涪他们走了一会儿之后,才见得另一群人相伴着从另一株紫竹上走下。

    两群人对视了一眼,互相一礼,也不多言,就各自寻了方向离开。

    净涪默默地跟上。

    如此走了半日之后,净涪所在的这一群人才终于停下了脚步。

    净涪抬头张目望去,入目便是一片厚重的云雾。云雾间有霞光徘徊,也有光影堆叠,与净涪曾见过的云海并无甚不同。云海之下,是一片看着再寻常不过的绿茵草地。

    净涪扫了一眼那草地,还是将目光转到那片云海上。

    他觉得......如果真有什么奇异的,大概就是这片云海了吧。

    他待要再细看一回,旁边的余近和尚已经领着他的猛虎向前去了。与他一道往前走的,还有不少的和尚与比丘。

    净涪曾经观察过,这些人无一不是在来这普陀山之前就知晓一点消息的人。

    余近和尚走出两步,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身对净涪招了招手,“净涪同参,快来啊,愣着干什么?”

    净涪想了想,也就真的跟上去了。

    五色幼鹿看净涪迈步,它也连忙跟上。

    然而净涪跟上余近和尚不假,却不是和他走得太近,而是间隔着一段不近的距离。

    他看见了,那些先往前走的和尚和比丘们就是这样的,谁都没和谁走得多近,双方各自保持着一段距离。

    到了这个时候,余近和尚似乎就解开了限制。

    他一边上前走入云海中,一边快速与净涪传音道,“这云海里隐着水元灵露,你仔细找一找,能收到多少收多少,别放过了。”

    原来是水元灵露。

    水元灵露用处颇多,更是滋养心神清静神魂的宝材,外间相当难得。起码净涪也就只听说了个名号,没亲眼见过实物。

    毕竟这样的宝材,得到的人大多都会用在自己身上,少有愿意流出去的。而且就算往外流,也通常只在小范围内流转,一般都是只漏出个风声就没了。

    对于这样的宝材,净涪当然也很有兴趣。

    而且他隐隐觉得......水元灵露对他怕是更有助益。

    毕竟他神魂三分,目前确实还算顺利,但难保日后修行会不会出什么岔子。先收集些水元灵露备着,也能以防万一嘛。

    那边余近也没顾得上去看他什么脸色,还在快速地交代道,“......如果与其他同参一道找到同一滴水元灵露,也别太执着了......时间有限,别浪费......”

    净涪明了地点头。

    这里毕竟是南海普陀山,明日毕竟将开始法会。为了不耽误法会,他们能抽出来的时间不多,若是争执起来影响了心境,才是真正的耽误了。

    交代这些的时候,那余近和尚已经带着他的猛虎一头扎入云海之中了,大概都没听到净涪的回应。

    净涪也没在意,甚至他的动作也不慢。紧随着余近和尚之后,他也进入了云海。

    不知这片云海是怎么的,饶是以净涪的修为,竟也无法看穿云海的遮蔽,视线局限在他周身三尺的范围内。

    五色幼鹿还是跟在他身后。

    净涪一边从随身的褡裢里取出玉瓶,一边交代它道,“你也去找吧,小心一点,别离得太远了。”

    五色幼鹿低低鸣叫一声,又对着净涪点点头,转身就走了。

    五色幼鹿虽然身居五色鹿血脉,但毕竟还是一头幼崽,净涪没指望它。再说,就算五色幼鹿真的得到了水元灵露,他还能克扣不成?

    那可是幼崽!

    净涪随意看了五色幼鹿一眼,见它在不远处的地方有模有样地翻找,便不再多理会,继续找他自己的。

    也是净涪运气,他才刚走了几步,便见他前方不远处的地方飘着一滴一节拇指大小的水珠。

    那水珠隐在云雾之中,气息与周遭的水汽一般无二,若不是亲眼所见,单只凭神念,怕是根本不会发现它。

    净涪上前两步,将泛着金色佛光的手伸向那滴水珠。许是因为净涪采摘的方法无误,水珠轻易就被净涪摘了下来,落到了净涪手上。

    净涪将这滴水珠拿在手上细看。

    水珠滚圆,拿在手上甚至还能照见七彩的云光。可若不是先得到余近提点,若不是他自己亲眼所见,亲手摘取,净涪怕也是不敢认的。

    毕竟这就是一滴很寻常的异水而已。

    净涪想了想,心念一动,便有几分心神探出,将那滴水珠裹住,带入识海之中。

    也是这水元灵露已经脱离了云海,落到了净涪手上,不然净涪还真不能就这样将这滴水元灵露收入识海呢。

    水元灵露也真的不凡,才刚刚入了净涪识海,就在净涪神念的催动下,浇落在净涪的识海中。

    一股清凉的感觉从神魂的深处透出,激得净涪都忍不住抖了抖。

    碍于他们身在普陀山里,魔身始终沉寂,所以便由本尊开口。

    ‘别磨蹭了,真的是水元灵露,多收一点。’

    佛身回身,微微阖首,也不多言,转身就又去找水元灵露。

    然而这一片云海毕竟很大,水元灵露由在此间孕育诞生,与此间云海的水汽异常贴合,非是真正肉眼看见,不能真正将它从这渺渺云海中辨别出来,也不能成功摘取。

    故而哪怕是净涪已经很用心了,成果依旧寥寥。净涪也不气馁,继续用心翻找。

    期间净涪也确实遇上了其他寻找水元灵露的和尚,但大家都只是点点头,便就各自退去了。

    偶尔也有一两回是两人同时发现一滴水元灵露的,但谁都没出手,只是各自双掌一合,低唱一声佛号,待到佛号唱尽,双方也就分出了胜负。

    这就是文斗。

    不争双方修为,不比拼手段,只论双方境界。而较量境界最寻常也最简单的方法,便在这佛唱声中。

    大家都是和尚,都是佛弟子,各自境界如何,心境如何,一唱便知。

    省时省力还不伤和气。

    而既然分出了胜负,那么那滴水元灵露也就有了主人了。都不需要催促,也不需要争辩,自有人往其他的方向寻去。

    也是侥幸,那两回遇上的和尚都不如净涪,所以那两滴水元灵露最后都入了净涪的玉瓶里,成了净涪收获的一部分。

    到得最后,夕阳西下,云海被橘黄的阳光晕染,水元灵露隐去,他们退出云海的时候,净涪也只得到了八十余滴水元灵露而已。

    将收着水元灵露的玉瓶收起,净涪还有些意犹未尽。

    不知什么时候,五色幼鹿已经回到了他的身侧。见他表情甚是遗憾,五色幼鹿冲他低低唤了一声。

    净涪低头看去。

    五色幼鹿将一个细长的玉瓶往他的方向送了过来。

    净涪摇摇头,顺手就又将这玉瓶给五色幼鹿推了回去。

    “你自己收着吧。若是实在需要,回头我与你换。”

    不是说五色幼鹿依附在净涪座下,它的东西就都是净涪的东西了,没有这样的道理。

    就是真的有,那也不是净涪的道理。

    五色幼鹿看净涪真的不收,没奈何,只得又将玉瓶拿了回来。

    净涪看着它收好,又往四周看了看,迎着各方望来的目光合掌一礼。

    诸位和尚与比丘见得净涪行礼,也都一一回礼,未曾失仪。

    这片云海原本站了不少人,陆陆续续的也有人散去了。净涪自然看见,但他想了想,还是又等了一会儿。

    也有人原本是与他从同一株紫竹走下来的,见他还站在那里,便走过来邀他一道。

    净涪一律都只是摆手,说道,“余近同参还在云海里,我等一等他。同参先走吧。”

    “余近同参?是早先领着净涪同参你过来的那位同参?”

    “是。”

    “他竟还没出来吗?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走了。”

    有人离去了,但也有人陪着净涪一起等。

    “是余近同参啊,那就再等一等吧,他也该出来了。”

    毕竟水元灵露已经彻底隐去,就算是再不甘心,剩下的那些人也该出来了。

    果不其然,没过得多久,余近和尚就带着他的那个猛虎出来了。

    余近和尚走出云海,低头就看见站在下方草地上的净涪一行人。

    许是这一趟收获不如他的心意,余近和尚的脸皮有些僵,但即便如此,见到等在那里的净涪三人一鹿,他还是很快露出一个笑容来。

    “劳烦几位同参在此相候。”

    净涪等三人也是合掌还礼。

    还有人道,“余近同参客气,我们也不过就是在这里停一停而已。”

    余近和尚到底心情不怎么样,勉强扯了个笑容后就不再说些什么了。他们一行四人连带着一虎一鹿踩着越渐暗淡的天色,沿着身上紫竹叶的指引,一路寻道而走。

    与净涪与余近结伴的另外两人中,其中一个还是曾与净涪在同一滴水元灵露前碰面的和尚。

    如今几人同道而行,不好问各自在云海中的所得,又都是佛弟子,闲谈之下,便聊起了佛经。

    净涪自觉自己年少,并不在这方面多话。而且佛理甚是玄妙,悟了就是悟了,悟不了就是悟不了,旁人说得再多,有时候没能戳破关要,也是虚言。

    更重要的是,他的本经是《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乃是心传的根本。既是心传,便只能以心领悟,多说也是无益。

    故而净涪只偶尔搭话,很多时候都只是在听。

    其他两位和尚倒也没觉得净涪如何,尤其在问清楚净涪的本经之后,就更理解了。

    “原来是以《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为本,难怪了......”

    难怪如此年轻,修行的境界就能胜他一筹。

    另一和尚也是点头,“据说《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主讲一个空,但这世间最难堪破的也是空,净涪同参能有如此进益,显见与这《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缘分不浅啊,恭喜。”

    净涪点头,双掌合十,谢过这位和尚。

    余近和尚也在一旁走着,此时听闻他们的对话,偏头望向净涪,不知怎的,他忽然心中闪过一句话,‘云空未必空。’

    这句话闪过心头的刹那,连余近自己都被吓了一跳,禁不住在心里一声声念诵佛号,清净心神。

    好容易心神安定下来之后,余近和尚又看了看净涪,没见自己再有什么想法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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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色幼鹿刚开始还没有想明白怎么忽然就叫它去洗一洗,它转头看了自己两眼,毛皮还是光滑的,没看见沾染上什么灰尘......

    它扭头去看净涪,对上净涪的眼睛,才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低头对着净涪呦呦叫了两声。

    “劳烦师弟往方丈室和藏经阁跑一趟, 告知各位和尚,就说时候到了,我得准备准备出发了。”他顿了一顿,又道,“弟子此去,不知何日方才归来,寺里诸事,还得劳烦各位师长和净音师兄多多担待。”

    小沙弥认真听着,一张小脸绷得很是严肃。

    待到净涪说完,他似乎是在心里又整理一遍,确认自己都记下了,才合掌与净涪一礼,应道,“是,师兄。”

    净涪佛身深深望入那双滚圆纯挚的眼睛,只是一个眨眼,就抬手对五色幼鹿招了招。

    五色幼鹿欢快地长鸣一声,一个蹿步从鹿苑中走出,来到净涪身侧。

    净涪低头看它,道,“且先去仔细洗一洗吧。”

    净涪心下了然,停了手上动作, 细细感知了一番。

    然而袖袋里的紫竹叶只是抖了三次, 就又平静下来了。

    净涪将手上的木鱼槌子归拢,才去拿袖袋里的紫竹叶。但见那原本紫玉一般的紫竹叶安静地泛着一圈淡淡的灵光,灵光柔润而安和, 只是一看就已让人心神宁和。

    净涪点头,看着小沙弥脚步匆匆地出了禅院,一路往方丈室去。然后他一偏头,就看到了从鹿苑里望来的五色幼鹿。

    关于那日远空的提议,净涪三身并没有如何商量,于是这事的决定权就落到了此刻执掌肉身的净涪佛身手上。

    净涪推门出去, 就看见小沙弥泛着薄红的脸。

    也不知是这一路跑过来升起的血色还是因为其他。

    也果然不出他所料,不过是刚刚结束了早课,净涪的袖袋里就传来了一阵细微的颤动。

    来了。

    午时吗?

    净涪从座上起,踱步来到佛龛前, 另取了几支香燃起供上,合掌拜了拜, 才招了人过来。

    很快就有一个小沙弥进了他的禅院, 守在房门前。

    净涪心中一动, 探出一点心念落入那紫竹叶中。随着他的动作,一点明悟悄然从心头生出。

    午时。

    不管人心如何变化, 时间仍然在以它惯常的步调往前流动。过不了多时,日子就到了二月初一。

    虽然说南海普陀山法会正式开始的日子是二月初二,也不需要净涪如何想法子跨越虚空抵达南海的普陀山道场,只需他等待紫竹叶的反应即可。

    但即便如此, 净涪也不会真的就以为紫竹叶在二月初二那日才会有动作。故而二月初一一大早,提前接掌了肉身的净涪佛身便已将紫竹叶从褡裢中取出,贴身放在袖袋里, 以便时刻注意紫竹叶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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