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华灯上(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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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肆!”李相终于无法再撑下那早已僵直的笑容,一声暴喝,手猛然地拍在桌上。

    李阳关擒着抹讥笑,只默默看着他,并不多话。

    “你说,你是不是把你妹妹阿宁给关进冷宫里去了?”李相不敢看李阳关的脸色。李阳关自他纳第二房妾室时就同他形如陌路,纵使是在朝中给他几分薄面,可一到下了早朝,便是故意埋头工作,以晚归为借口来错开和他相处的时间。

    他几次三番想树立自己身为李府家主的权威,可奈何李阳关乃是“七公子之首”,自有国主为他修建公子殿,于是争吵了几番后,李阳关彻彻底底地常住在公子殿。

    更甚者,还像国主申请调任去驻守边疆,作为驻疆统领,连帝都都鲜少再回来了。

    李相当然不甘心,但他也不好说些什么。

    只是这一次不同于往常了。李宁乃是南商王珣唯一的妃子,即便她只是妾室所生,身份尚且低微,但好歹也和南商王做过这么多年的一对儿,谁就敢保证哪一天南商王不会对她动心,把她立为王后呢?实在不济,她在宫里,他还有这么多的女儿,多塞几个进宫,让她帮忙趁着点儿,不愁自己日后做不上这南商的国丈。

    但李阳关这么一搅和,阿宁就进了冷宫,说不准这南商王珣还会迁怒于他。他就弄不明白了,到底是有什么样儿的使臣,能比他们家里出了个宠妃还要重要?就算是阿宁不懂事儿,可一个使臣罢了!他让人暗中给解决了,相比其他国看在南商的国力的份儿上,也不敢于怎么计较。

    可谁让这臭小子猛地撞见了不说,还带来了南商王!这一下阿宁的动作被一览无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还被一个疯女人给折断了手臂,生生断了他想要借此机会与帝相争权的念头!

    李阳关被李相这么一声喝问,竟然半点羞愧之意也没有。他见惯了李府这帮嫡出或是庶出的小姐们的嘴脸。

    那李宁年纪轻轻就敢于栽赃陷害别人,划破丫鬟的面颊,给奴才们下药,手段可比寻常人家的女子狠毒的多。面上一副秀美恬静,也只有在弱小之人的面前,才会露出她那一张可憎可怖的面目。

    于是淡淡的回应道:“是,他意欲谋害使臣,其心险恶,怎可置之于陛下身前?”

    李相知道李阳关是看不惯这一类事情的,但他却很不服气,死要压一压李阳关这副正人君子的做派。于是将憋在肚子里好久的说词理了一遍,全盘托出:“说不定只是阿宁一不小心,将那使臣撞进了池中,正欲相救呢?”

    “也指不定那女子记恨阿宁,刻意要想加害于她,却自作自受的掉进去险些淹死呢?”

    “古人有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一个使臣罢了,你怎么舍得让陛下重罚你妹妹?想必阿宁也因此受到了教训,你快快的去求南商王珣,把你妹妹保出来,她手臂都断了,更能引起南商王珣的内疚和疼惜,从而,说不定能当上贵妃。”

    李阳关还是只顾着拨弄眼前的酒盏,压根不把李相的话当做是一回事。待李相说完,他便含着满脸刻薄的笑容,缓缓的道:“保她出来?”

    李相总觉得李阳关的口气不太对。

    但他又不知道如何回应,只得硬着头皮,抵住心中的不适感,接着往下道:“当然!阿宁可是本相从小看大的,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可不能毁在深宫里了。”

    好女孩儿?从小看大?且不说李宁的劣根有多明显,他自幼就随着父亲

    一路走过来,父亲有多醉心权力他能不知晓?想起来,从小开始,这个男人就没尽到过一点点身为父亲的职责。这些瞎话说出来,也不嫌害臊。

    于是李阳关假装认真地道:“可这是陛下的旨意,朝令夕改,莫不会有损陛下的威仪?”

    “陛下尚且年幼,不知事儿,你也跟着不懂事儿吗?”李相捻了捻自己的胡子,有模有样的批评道:“一日夫妻百日恩,百年修得同船渡。他南商王珣总有一日是要后悔的。”

    后悔什么?后悔当初瞎了眼睛,娶了个不安生的心肠恶毒女人?李阳关暗想。

    只是口中仍然幽幽地道:“那,一国之使臣的死活,便也无足轻重吗?”

    李相不假思索:“别说她没死成!就是她真死了,死在这儿了,你要知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是看在南商现在的声势上,他们国家也不敢拿来做文章!”

    原来是借着南商国为护盾狐假虎威?李阳关挑眉。

    这么一想来,父亲就真的不怕杀了苏暮雪,北秦会重兵来犯么?苏暮雪是北秦的“圣女”,又是六贤女之首,四国俱应该以礼待之......他李相是有多大的能耐,敢去决定这个女子的死生!

    心中无名火起,也不顾有什么地方不对,一心只想着念着,那个一同游玩于夜市的娴静温柔的女子,原来在那个时候,是真的差一点儿就死掉了。池边怀中女子的啜泣不知何时涌上心头,不停的在耳边萦绕回荡,蔓延。

    四肢都冰冷。

    心中仿佛也悲伤起来。

    于是冷冷的讥讽道:“父亲面子真大啊,知道是谁么?便敢一句话定她的死生。”

    李相端着笑脸,满不在乎地:“能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她还能是那个六贤女之首——”

    “异姓王之女,北秦郡主苏筱!”李阳关心里乱的很,语气自然也犯冲起来。

    岂料到,李相的笑容霎然凝固在脸上,张着嘴,没了言语!

    李阳关低头把玩着手中的杯盏,赏着上面细细雕刻琢磨的松枝春鸟图。心想松枝是假,金枝是真;春雀是假,野鸡是真。

    父亲这般趋炎附势之人,却用着这样的图案,真是好生讽刺。

    于是又为自己斟酌了一杯酒,缓缓地饮了,静下一颗乱了的心来。

    李相抹了一把脸,也收不住脸上那僵硬的假笑了,他压着嗓子,低声道:“可当真了?”

    李阳关斜眼看他,笑眯眯地,也全是皮笑肉不笑了。口中是平稳着的:“想必您的探子也得到庶三小姐的话了。人是我亲自救上来的,岂能还有假的了?”

    李相的脸色又黑了一分。

    他甚至扶不住桌沿,声音发颤道:“接着。”

    也便是默认了,他在宫里安插了探子的事实。

    李阳关曾经在宫里担任过一品带刀侍卫一职,当然知道宫里的规矩有多少。且不说驻宫的护卫军就有百余人,夜巡者亦分三批,皆有数十人。

    南子潺还特意吩咐过,冷宫一处更多添加了七八个五品侍卫。

    且李妃进冷宫仅仅是昨日发生的事,连消息都没放出,李相今日便得知了,还和李妃同上了信儿,莫不是整个宫里,都不知不觉的渗透了他的人?

    一股寒意无声地脚底蔓延开来,他感到背和脖颈汗毛倒竖。

    也便听话的将经过讲了一遍。反正说的愈多,李相愈不痛快;他这位自命不凡的父亲愈不舒坦,他便愈高兴。

    到了最后,李相的脸黑沉得怕人。

    “闭嘴!”李相终是猛地站起,一把掀翻了桌子。于是桌上的汁汁水水直劈头盖脸的洒了李阳关一身。

    “孽子!”

    “她这个孽子!她这是要亡我李府啊!”

    李阳关笑着反问道:“何罪之有?”

    忽而寂静,四周落针可辨。

    而后一字一顿,无比森冷:“还是,您是想尝尝那皇帝的膳饮啊?”

    “李循!”李相如同被人揭了老底,刹那一声爆喝。

    李阳关不惊反笑,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在朝中的他敢于直言,不畏权贵,在家中却是截然相反;他收起了那大义凛然的样子,将一身的利刺对准了面前这个本该是最亲的人。

    “你这是和父亲说话的态度么?”李相横眉冷俊。

    “不必装了,父亲!”李阳关慢条斯理地摩挲着手上小巧精致的酒壶,用指腹去感受上面的纹理,借此来掩下眼中的寒意。“大晚上的匆匆忙忙把我叫回来,可不是因为想请我吃一顿热菜热饭吧?”

    李相终于收起了笑容,冷冷地道:“李循,你可知错?”

    但他又不好当着李阳关的面儿说些什么,于是只得做了做样子,意思意思地夹了两筷子,便放下了,再不复举焉。

    李齐氏垂下头,不语。

    李阳关害怕她因为父亲的举动伤心,于是夸张的大口塞了几口米饭,又将一盆米饭倒入羊肉汤中,搅拌均匀,放下筷子,拿起盛汤的勺子,稀哩呼噜地大口取食起来。他一面吃,一面将一盘土豆丝都拨到盆中,全舀来吃。不一会儿,一盆羊汤拌饭就见了底。他犹似不满足,又拾起筷子,夹着那一盘青翠的黄瓜片,连汤带水的送入腹中。似乎是觉得这样不太过瘾,他顿了顿,一把夺过了那盛有烫酒的酒壶,三两下全饮入了肚中。

    李相道:“你先下去吧。”于是李齐氏急急地收拾了桌上的碗碟,担忧地看了李阳关一眼,转身离开了。

    李阳关待李齐氏走了,脚步声也渐渐远了,才蓦然发出一声冷笑:“说吧!”

    李阳关闻此,只是将酒盏置于掌中赏玩,似不经心道:“只是,父亲,我本就出身草芥啊。”

    他顿了顿,又笑道:“父亲位高权重,已是看不惯这寻常饭菜了啊?那您想如何?”

    这个女人虽然已年过三十,可品貌皆是上乘,未出阁时便是整个帝都里都闻名的大家闺秀。她生的一张姣好面容,凤眸朱唇,一张面皮白如牛乳;同样品德端方,温柔贤惠,是典型的贤惠良妻。只是美中不足的是,这个女人的额侧有一道狭长的伤疤,极大的影响了她的容颜。这样秀美的女人,不该有这样的瑕疵。

    李相担任当朝宰相已有十余年,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再看李齐氏为了讨好他而习得的那些个粗鄙饭食,总觉得不怎么顺眼,像是在提醒他那段曾经低贱的岁月。

    李齐氏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他,生怕他吃的这样急,把自己的肚子给撑破了。李阳关吃饱喝足,倒是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地饮尽了杯中茶水,掩面长舒了一口气,还轻轻地打了个饱隔,从袖中慢悠悠地取出了方巾擦拭嘴角的汤汁。

    当这一系列动作完成后,他复正视李相,口中却说到:“爹为官数载,不太惯了这山野佳肴,我却爱吃。娘反正是明白我的口味,为了让我吃上一口热手饭菜,竟如此贴心。”说罢,轻轻一笑,某种是不加掩饰的维护之意。李齐氏终于欣然而笑。

    李相皱眉,心里很想将他训斥一顿。只是顾及如今是南子潺当政,日后还要多依傍自己这个儿子;又念此子生来同李齐氏亲近,于是只得刻意摆出一副面孔,笑着责怪到:“啊洵,你已是驻疆军的统领,日后是要一人之下的人,怎可如此粗鄙似村夫一般?今日你同这常人百姓一般吃这些低贱的饭菜,明日在朝中如何不被人笑话了去?”

    而后目光又落在了李相面前那盆羊肉汤上。李阳关双手,将那盆汤送至眼前,将炸黄豆和山笋咸肉全部倒进了汤中,就着那十几块花糕酥,狼吞虎咽的吃了个一干二净。

    李相微微皱了皱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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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齐氏好不容易盼到这爷俩儿能好好坐下来。便叫人去烧了烫酒和几道小菜,又感到不太足够,于是便亲自下厨,烧了一碟土豆丝、一盘青瓜片、一碗山笋咸肉、两大盆羊肉汤、一大把炸黄豆、十几块花糕酥。

    李齐氏生来巧手,后来又喜欢上了出身草芥的李相,自愿下嫁,抛开了大鱼大肉的食膳布料上乘的绮罗,一双手从不沾阳春水到可以烧上不少好菜,这其中,这个女人遭受了多少磨砺,大约只有她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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