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说书的人 看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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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可能,那帮高高在上的家伙?”立刻有人质疑道。

    说书人看了那人一眼,叹道:“当时的宗派代表着我们人族最高端的战力,他们为人族披荆斩棘,甚至因此同一时期诞生了九大仙人,也正是因为那九位仙人庇佑,人族实力越来越强,修士力量开始压倒妖族,终于再次成为一元界的主宰。”

    他说完一顿,声音变得飘忽:“可惜的是,随着妖族力量大衰弱,一元界由此进入了宗派割据的时代。修士们渐渐认为自己与凡人存在差异,不再将他们当成同族看待,所以凡人的生活依然艰难,所谓仙凡永隔,入府了的修士便敢视毫无力量的凡人为蝼蚁,任意欺凌。而一个个世俗王朝被宗派扶持、圈养,堂堂一国公主皇子若无修炼资质尚不如大宗外门弟子来的显贵。”

    “而当时,宗派分成三股势力,互相争斗,频频发生大战,那一段岁月,未必不如妖主宰的历史来得黑暗。无数的强大宗门可能一夜之间灰飞烟灭,而毫无力量的凡人则更是可能由于两个强大修士的打斗就会死伤无数。”

    “这帮狗日的,亏我还让我娃去报那什劳子长生宗他,听说是什么二十四诸天门派,明个我就让我娃去报武院去。”一片沉默后,有人不忿地说道。

    另一个则有点焦急,喊道:“老张,圣上什么时候出来,我这还等着呢。”

    “对,快讲圣上,我们要听圣上横扫天下的故事……”一行人又开始嚷嚷起来。

    “安静。”说书人将手向两侧按了按,道:“好好好,我说,我说……大约是两万余年前,在我们仙龙十一州的现嬴州地界,有一位少年悄然出生,据传他出生之时,整个一元界五彩霞光弥漫上空,有传说之中一元界之外的种族龙族口含宝珠巡游诸天,仙女虚影洒下漫天花朵,又有那道音阵阵,传入所有人的耳朵……”

    “有这么夸张么。”有人嘟囔了句,倚着窗的嬴舞雩对此深表赞同,这也太夸张了。

    “你懂什么,那可是圣上。”立刻有人斥责道。

    而说书人却没有因此停下,继续道:“据传,这少年资质非同寻常,但凡是见过他的修士,都惊叹不已,其中,便有那嬴州紫霄宫的宫主……”

    这说书人正说的起劲,却听得一处传来一声咳嗽声,当下便是脸色一变,似乎明白自己是犯了什么忌讳,遥遥抱拳对着某处告了个罪,然后才向众人摆摆手道:“诸位诸位,下次再讲,下次再讲,在下忽然想起一件急事,恕罪恕罪,望大家宽谅则个。”

    “诶诶诶……”众人惊呼之下,这说书人却是小步疾走,连头都未曾回转。

    嬴舞雩皱着眉,注意到有一位人从茶馆后门走了出去,那一身冷然的气质与在场的糙汉子格格不入。

    会是谁呢,见没了说书听,众人抱怨着作鸟兽散,嬴舞雩走在路上,陷入沉思,不多时,前方出现了飞仙客栈。

    夜幕渐渐降临,客房内,嬴舞雩用客栈中准备的点光石打起了一道升腾而起的光团,开始细细读着这先生口中的仙龙志。

    “这字形居然是介于繁体字和简体字之间的,我读起来竟毫不费劲,地球和这个世界到底有什么关系。”嬴舞雩带着疑问,细细翻看起书来。

    他对于说书人口中的仙龙圣上颇为感兴趣,本想看看能不能翻到一些奇谈趣事,但很显然,作为仙朝发行的书籍,怎么编排那些有的没的。

    只是提及仙龙已立朝两万余年,圣上换了四十多位,那位初祖一身实力号称横推一元界百万年无敌手,麾下帝师夫子,仙龙双卫,三大都侯,四大文士,五军将帅,十大州侯皆是紫府之上,近乎仙人的修为,自现嬴州地界起事后,便一路扶摇直上,打的原有三十六家并称天罡级的道统变作二十三家,让原本是死敌的三派修士势力联手也只能俯首称臣。

    自此,天下共尊仙朝,而仙朝打下中域十一州的疆土之后,也停下了攻势,各方势力自此没有达到纷争。

    那仅剩下的二十三家顶尖宗门便散布一元界各处,与夫子所创办的浩然书院合称二十四诸天,意思便是每一派都有称雄一方天地,一个大千世界的实力。若再将其细分,则又可分为正十一派,邪魔七宗,外道六道。

    这其中六道之首的往生道最为神秘,实力也最为强大。从来都不曾有人知道它之宗门所在。

    往生道只与仙朝交手过两次,一胜一败,胜的那一次,往生道主出手,仙龙陨落了一尊都侯,这也是仙朝开朝之初唯一陨落的一位紫府之上的高手。而败的那一次,往生道主成为唯一一位自仙龙圣上手底下逃走的修士。

    要知道,哪怕是已知仙人中公认实力最强的长生道人也不可能是仙龙初代圣上的对手,往生道主能以非仙人之身做到这点,古今无一。

    嬴舞雩读到此处的时候,其实已然被仙龙圣上那横扫一界的气势所折服,仙龙志纵然是仙朝文士府编纂,不免有歌功颂德之嫌,但,初祖一身通天彻地的本事是绝对做不得假的。更何况,能让修士与人共处一界,让每一个有修炼资质的凡人皆能有机会踏上修士之路,让逍遥的仙家也不得不在红尘里摸爬滚打,当真是不可思议。

    以人为本,以力压强,这个有修士的世界,居然不是修士为主,而以初代圣上那等在仙人之中也是无敌的存在能做到以身作则,建立法度约束修士,让凡人摆脱被圈养的低下地位。

    这,或许才是真正的仙吧。承认自己从前的弱小,看清自己的本质,哪怕成仙也是人仙,而非仙人。

    嬴舞雩一边看一边感慨,当看到初代圣上在位四百余年后就神秘消失,独子继承皇位,同样天下无敌的时候才再次停住。

    不可能的,按照仙龙志上说,上古仙界早已破碎,飞升早已成为妄想,而成为仙人理论上就已经寿元无穷,长生久视,怎么可能区区四百余年就退位。

    嬴舞雩于是翻看起仙龙志的境界篇。

    境界篇上说,所谓修仙,从凡人修至仙人大致可以分为七个大境界。首先是成为修士之前破府三境:炼体,洗脉,凝气。炼体强身,固本培元;洗脉去浊,通括灵络;凝气祖窍,引入先天。待凡人在眉心祖窍处养气九轮,便达到入府的门槛,也就是祖窍真正凝出第一口先天之气,架通天地桥梁的阶段。

    这一口先天之气代表了凡人修炼的资质,按颜色分依次为紫金青白无,无色为最下等,而紫金青白又分纯色和浅色,纯色为上等。如此,修炼资质一共有九等。但传说中,还有三等天妒的资质。

    架通天地桥梁之后,便是入府境界,入府一共分九重,前六重号称聚灵境,是丹田积累灵力的过程,后三重叫做蕴器境,是灵力达到一定程度后,修士在用身体内的灵气温养本命灵器的阶段,本命灵器不需要储物袋等收纳器物,可以在操作熟练后任意凭空变换,平时可一直藏于祖窍内,要对付敌人时,只需心念一动便能立刻显形。而以本命灵器为载体打出的术法威能更是远远强过自身和同等级别的宝物。

    如此,蕴器三转,达到所谓的入府九重天之后,便要尝试凝练神识,晋升玄府境界。神识乃是修士又一个有别于后天凡俗的地方,它不仅能在一定范围内洞察周遭一切,还能驾驭法宝离体攻击,而也只有拥有了神识的修士才能炼制丹药,阵法,法器,符箓。

    所以,也无怪乎大部分修士认为只有踏入玄府才能算作真正的修士。

    玄府与入府境界一样,也有九重,细分又可分作炼识六重,蕴窍三重,前六重顾名思义,乃是锻炼神识的阶段,同时,由于神识对于灵力的控制力度加深,灵力会有原本的气变得凝实。近乎于液。而后三重却是凝练周身窍穴的阶段,修士除开眉心祖窍外,周身共有三百六十窍穴,蕴窍一重,凝六十窍,二重,凝百二十窍,三重凝百八十窍。当窍穴凝练过半的时候,修士的身体自此半步脱离凡俗,不再是肉体凡躯,相应的,寿命会有所延长。最后窍穴凝聚到周天之数时,修士告别凡躯,此时会有一个介于玄府和下一个境界青府之间的过渡,名为丹心境。这一境不算在七大境界中,因为不是每一个成为青府修士的人都能有这么一个境界。

    但具体这境界究竟如何,仙龙志上却没有详细说明,包括之后的青府、紫府、地府、天府,也只是寥寥几笔略过,显然,编纂仙龙志的也明白,青府以上的实力那是放眼天下也算强者的修为,普通人知道了没用,而强者也不需要知道。倒是苦了嬴舞雩,心中好似被猴挠了一般,实在痒痒。

    但他很快,就没有多余的心思了,不过初略翻阅,其中的信息便有诸多疑点了。

    嬴州,紫霄宫,历代宫主皆是嬴姓,仙龙圣上正是起兵嬴州,当时的宗门唯一没有站在仙朝对立面的就是紫霄宫,而仙朝立朝时期唯一陨落的那位都侯,现在的三大都侯世家之一,也是嬴姓。

    刚才那位说书人,谈及圣上的时候都无甚关系,说起紫霄宫却避讳莫深,总不可能紫霄宫宫主比圣上一脉还高贵吧。

    另外,这位来历神秘无人知晓的帝师夫子,怎么那么像历史上诸子百家争鸣时期的儒家中人?

    嬴舞雩蹙起剑眉,心中闪过无数的的念头。

    “砰——!”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异样的声响,嬴舞雩登时警觉地站起身来,轻声喝道:“谁?”

    窗外无人回应,但沿街的道路上,却在片刻后响起了州城守军那整齐一致的脚步声。

    嬴舞雩赶忙熄灭了灯火,悄悄地将窗子推出个缝。他头还没探出去,却不知为何,迎着缝吹过来一阵冷飕飕的风。

    “那后来呢?是我们初代圣上把他们打跑了么?”有人问道。

    说书人摇了摇头,道:“当时第一代圣上还没出生,那时候与他们抗争的便是宗门的势力。”

    从窗户外看过去,原来是些布衣短褐,挑夫走卒之类的人家,围成一圈,一边喝茶,一般听着台上一位说书人惟妙惟肖地说着些仙龙的秘闻。

    嬴舞雩来了兴致,便依着木窗听了起来,只见那说书人折扇往桌子上一敲,尖声道:“却说这很多很多年前,传闻在那仙界不曾破碎的时候,我等所在之界乃是仙界之门户,因为仙界仙气涤荡在此,有一元复始万象更新的说法,所以名为一元界。而那诸天三千大世界但凡有修士想要飞升仙界,首先便得来我们这儿,是以在上古之时,我们这又有一个地仙界的说法。”

    “这么说来,我等祖上可能都是仙人咯。”这时,就听到一个半露着胸膛的黑汉子高声喊了一句,立刻引得众人哄笑,有人说道:“刘黑子,就你这样的,祖上估计是给仙人烧炉子的吧。”

    说书人继续,不过此时他话语之中却带上些许悲色:“其实刘黑子说的也没错,如果一元界一直都是我人族为主,那我等祖上兴许都是仙人,只不过,上古之后,来到中古年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妖族开始统治了一元界。整整十八万年,妖为主宰,人为牲畜的时代来临了,那时候上古残留下来的宗派只能自保,至于凡人,更是过着牲畜般的生活,沦为血食。”

    听到‘妖族’两个字眼,气氛骤降,有那没文化的不合时宜地问了句:“血食是什么。”被身边的人拉了一把,呵斥道:“闭嘴,就是吃你的意思。”

    “那是我们人族最黑暗的时代,整整十八万年,人族数量因此少了一半。”说书人说罢,哀叹一声,喝了一口桌上的清茶。

    “这一共才十一本,不应该是五十五枚么?”嬴舞雩问道。

    先生哼声道:“不学无术者,加价。”

    嬴舞雩乐了,难怪这家店没生意,原来这店主是这么个脾气。当下他也懒得计较,扔出一枚仙龙银方,道:“给我找钱。”

    “那兴许也是个仙童哩。”刘黑子毫不介意,就见说书的又拍了拍桌子,道:“安静,安静。诸位且听我说。”

    于是众人又静了下来。

    嬴舞雩望了里间一眼,对着喊了声:“多谢老人家。”便转头就走。

    路上,经过一方看上去不甚高雅的老茶馆时,里头不时地传出一些哄笑声和叫好声,确是恁的热闹,嬴舞雩初来此界,对于一切都是分外好奇,不由得凑向木窗。

    嬴舞雩有些讶然,如此随性的店主倒还是第一次见,不过这般最好,他此刻就怕精明的。当下他模糊地问道:“请问先生,要了解世间具细,各方分布该买哪本书?”

    先生眼睛睁出一条缝瞅了眼嬴舞雩,哼道:“又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连仙龙志都没看过,左数第十三排第二层第九十七本至第一百零七本,诚惠一百枚通宝。”

    “找不开就是找不开,要么你别买,要么你就留下钱,拿书走人。”先生道,末了,忽然又加了句:“我可不是贪财之人。”

    “嘿?有你这么做生意的么。”嬴舞雩有些怒了,但就在这时,就听到书肆里间传来一阵苍老的声音:“好了,墨轩,把钱找给人家。”

    这声音一传出,先生登时起身,对着里间行礼道:“是,学生明白。”说罢,就拿起十一本书用布包住,又找给他散钱,道一声:“慢走不送。”便再次眯着眼小憩起来。

    先生闭着眼,听到响动,又道:“仙龙银方价值一千仙龙通宝,抱歉,找不开。”

    “那您说怎么办?”嬴舞雩看向这先生。

    日暮西山,酉时二刻,嬴舞雩来到距飞仙客栈几百步路程的一家挂着‘文士斋’牌匾的书肆。这书肆不算十分大,一侧放着全是玉简,一侧则放着一些纸质的书籍。

    一旁穿着类似儒服衣裳的先生正靠着墙眯眼小憩。

    那先生似是听到脚步声,眼睛都未睁开便道:“书一本五枚通宝,玉简一卷五百枚通宝。客官自己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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