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春终于缓过气来，通红的双眼死死瞪着范家人，嘶声质问道。
她的眼里，有一种情绪，叫做“恨”。
原本该是她尊敬的长辈，此时在她眼里却成了仇人。
“我很抱歉，可是为了家族，牺牲一个儿子，又算什么呢？”
范长善并不动怒，而是抬起眼看着她，神色平静。
“我当时若不做选择，我的父亲，就活不了多久，我的姐姐，我的弟弟，将来都会继续生活在这样的折磨中，一辈子都体会不到生儿育女的快乐。”
“再来一次，我也依然会如此选择。”
“那是你们自己犯下的错！你们所忍受的一切是应该的！可是阿栋何其无辜？他以前带我去过很多次后山，告诉我想要找到让家人解脱的法子，他一心为了你们，可是你们却只想着自己。”
虞夏一愣。
原来虞春一直都知道范家的来历，知道范家的不寻常之处。
想到这里，虞夏不禁回忆当初她怀疑范尔栋有问题时的心情。
她处处提防范尔栋，就怕他将自己大姐牵扯到复杂的境地中去，可是她却没有想到，原来虞春早就知道。
她知道范家一家的不正常，知道范尔栋肩上的重担，却依然义无反顾决定跟他在一起。
虞夏深深叹息，一直以来，她都低估了自家大姐对范尔栋的感情，也低估了范尔栋对虞春的真心。
愿意将自己家族的隐秘告知旁人，这是需要足够的勇气的。
可是这个人，最后却为了家族，牺牲了自己的性命。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我说你们范家人看着精明，到这时候还是糊涂得可以啊，等你们恢复了实力去抓那妖人，人早就逃之夭夭了。”
“面对我这种强援你们还遮遮掩掩不肯吐露真相，真以为你们自己就能为儿子报仇了？”
被江聆帆如此毫不掩饰地小瞧，范长信有些不乐意，他本就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天资聪颖，四岁就入了玄门，不然也不至于受着血咒之苦。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有身为葛家人的骄傲的。
自己的祖父，当年可是天命阁最年轻的玄师，若不是出了那般变故，他们早就是京城的一流家族了。
如今被道远堂一个小罗罗说成蠢货，他早就气愤不已了。
“我们早就在那妖人身上做了手脚了，她就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们都能找到她！”
“再说了，要不是当初被那妖人诓骗立下了不得对她动手的誓言，我们也不至于那般束手束脚，现在既然没了顾虑，我们自然是要将她碎尸万段的！”
虞夏这时候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范长信说的当然没错，只是他口中的没了顾虑，还是因为范尔栋已经死了啊。
既然他死了，那范家先前对徐寡妇立的誓，自然就不奏效了。
“那事不宜迟，在那妖人恢复实力之前，咱们赶紧将她擒拿归案，顺便还能看看从她口中能不能得到那神秘道士的下落。”
江聆帆一锤定音。
范长善明白了江聆帆的意思，当下便拿出一块罗盘，只见他不知念了什么咒语，罗盘滴溜溜转了好几圈，最后针尖却是在兑位停了下来。
“那妖人……现在在村西，离此处一里地处。”
范玉屏也忍不住拿出了帕子抹着眼泪劝慰道：“阿栋是为了家族自愿落入那妖人之手的……”
“所以你们为了自己，就心安理得牺牲了他？！”
“大山兄弟下过不少次墓葬，每次都能够安全逃脱，这跟他的机敏与准确得超乎常人的直觉脱不开关系，他曾经十分肯定地告诉我，冰魄兰草是真实存在的，而且离我们并不遥远。”
这也就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范家如此看重虞大山。
“而事实上，我们的看法没有错，大山兄弟真的找到了冰魄兰草。”
“冰魄兰草离土之后的时效有限，我们当时最紧要的事是解咒，解咒的过程很辛苦，过了两天秘术才施展完成，而我们被血咒侵蚀多年，虽然一直在修炼修为也在增长，实则不堪一击，所以我们本想再调养些日子再找那妖人报仇……”
听完来龙去脉的虞春早就泣不成声。
众人也都没说话，只静静地听着她哭泣。
据他们道远堂查探到的情报来看，古家是一直老老实实待在陉川的，却不知为何忽然全族获罪，落个那般下场。
没想到直接与天书失窃案有关的葛家竟然隐姓埋名来到了这里。
难怪范长善说道远堂迟早能查到他们家族的来历。
接下来，便是关于徐寡妇的故事了。
连最紧要的隐秘都说了，范长善对于这些经过自然也没有什么刻意隐瞒，许是看虞夏在场，范长善没好意思提范尔栋是在虞夏把徐寡妇打个半死中途离开之后捡了便宜，只说他们无意中抓到了徐寡妇让她交代冰魄兰草的下落。
虞春身形猛然一震。
一直守在她身边的虞夏察觉到了她的异常，以为她是精神透支过度终于撑不住了，运转元气将手心贴在她的背后，给她梳理体内气机。
他们还记得，古家是十五年前被流放的，所以说，这是圣上派人追查天书失窃案的过程中，才将古家牵连了进来？
江聆帆面上露出了然之色。
“我见到大山兄弟第一眼，就发现他身上中了跟我们类似的咒，但他只是个普通人，表面却丝毫看不出异常，还能正常生活，所以我对他便比较好奇。”
“后来我才知道，他这咒就是在某个墓葬里中的，不过他运气好，在另一个墓葬里找到了一块克邪的暖玉，缓解了他的症状，所以表面看不出异常，不过内里却是一直在枯竭的。”
“比起我们这些锦衣玉食的世家子弟，大山兄弟见识更广，脑子也更活，竟然凭着自己的摸索，就找到了一个可以解咒的办法，那就是冰魄兰草。”
不过话说回来，京城的那位天师……分量还真是重啊。
虞夏知道现在不是追问天书失窃案的时候，便没有说话，只安安静静地听着范长善继续往下讲。
在范长善提起天书失窃的时候，虞夏同江聆帆便对视了一眼。
他们还记得那个因为天书失窃被卷入其中的陉川古家。
玩忽职守的葛家逃出生天，而被卷入的古家却被流放蛮荒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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