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尔突然发觉，他似乎太过小视了这个少年。他的表情与他的年龄完全不对称，或许从小的变故让他没法像其他孩童一样无忧无虑的度过少年时期。
毕尔达斯说道：“你觉得你的院长大人会将掌控学院的权力归还给希尔弗家族吗？即便如此，你觉得一个不会斗气、魔法的人能够当上乌尔娜魔武学院的院长吗？”
利尔一颗心猛地一滞。
利尔甚至有一种错觉，他眼前的少年，根本不是十余岁的年龄。
利尔没有马上回答，反而在一旁坐了下来。
思考许久，利尔才回答道：“会。”
毕尔达斯却失望的摇了摇头，他说道：“利尔导师，我可以信任你吗？”
“为什么这么说？”利尔问道。
“学院之中哪个导师不是拥戴盖尔比洛的，除了刚刚从其他城镇调来的利尔导师你……”毕尔达斯说道。
利尔眉头紧皱。许久才说道：“我确实不是院长盖尔比洛的人。”
毕尔达斯说道：“那好吧。我希望我们的谈话不会泄露出去。”
利尔面无表情，不置可否。
“当年盖尔比洛和我父亲、祖父一同前往魂哭岭，为什么只有盖尔比洛活着回来了？”少年毕尔达斯咬牙说道。
利尔导师听闻，面无表情的回答道：“盖尔比洛院长当年没能救下你的父亲、祖父，因此你记恨盖尔比洛院长？”
毕尔达斯说道：“并不完全是记恨，更蹊跷的是，偏偏父亲还让盖尔比洛当院长，而当时和盖尔比洛随行的士兵都死在了魂哭岭，最终只有盖尔比洛一个人逃了出来，不管他说什么，都死无对证。”
利尔再次觉得心中一惊，眼前这个十余岁的早慧少年，利尔已经不再将他当一般孩童看待。
利尔微微皱眉，说道：“你怀疑盖尔比洛院长暗害你的父亲、祖父来争夺权位？”
毕尔达斯阴沉着脸，沉默下来。
利尔说道：“不是拥有足够证据的事情，最好不要妄加猜测自己的伯父。我是局外人，不管你有什么想法，我只负责我的课程……”
毕尔达斯眉头紧皱。许久，他看向利尔，说道：“我从来不称盖尔比洛为伯父，他不配，这不仅仅是因为我的怀疑……”
利尔看着他，那双锐利的双眼让毕尔达斯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
片刻，毕尔达斯才说道：“盖尔比洛前些年已经对外宣布，要将乌尔娜魔武学院从世袭制抉择院长的模式变为公开选举制，利尔导师，你该知道盖尔比洛是什么意思。”
利尔在一旁没有说话。
毕尔达斯叹了口气，话题一转，说道：“即便祖上的家业不复存在，但只要盖尔比洛愿意为我父亲、祖父报仇，即便是他想霸占这所学院我也不会多说什么。可是，你看他这些年都干了什么，他口口声声称我父亲是兄弟，是我父亲再造了他，可他却根本就没有为我父亲、祖父报仇的意思，这么多年了，他从没有提及要去魂哭岭报仇雪恨！”
利尔沉默了片刻，说道：“于是你想自己学习斗气和魔法，拿起长剑，亲自为你父亲、祖父报仇？”
毕尔达斯看着利尔，这个十余岁少年的眼中透着一股执念。
利尔心中恍然，继续说道：“可是盖尔比洛院长不让你学习斗气、魔法，对不对？”
毕尔达斯说道：“确实是这样。利尔导师，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利尔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从来到你书房的第一眼，看到书架上的书籍种类之时，我就明白了。”
毕尔达斯点点头，说道：“利尔导师，你能教我斗气术吗？”
利尔迟疑了片刻，说道：“并无不可。只是……毕尔达斯，院长大人一定是因为当年你父亲、祖父的事，不愿意让你再与这些东西接触，你能在安全的地方工作，才是院长的期望。”
毕尔达斯听闻，怒声说道：“盖尔比洛不是我的亲人，他没法左右我的想法。我的父亲、祖父都是有名的勇士，我的身子里流的是他们的血，我应该像他们一样，提起自己手中的武器，让鬼魂领主朵洛慧尔血债血偿，而不是天天呆在这里舞文弄墨！利尔导师，我无时不刻都想铲除魂哭岭的妖魔，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少年的眼中如此坚定。
利尔轻叹一口气，他眼前的少年又是一个被报仇蒙蔽了双眼的人。
利尔呆板的面孔上浮现出些许微笑，样子十分怪异。“可以，不过这显然是违反规定的事，我希望我在被查出来以后不会被撤除教师资格。”
毕尔达斯感激的看向利尔，向他躬身施礼……
……
从此，毕尔达斯在利尔的指导下开始训练体能，学习斗气。利尔甚至用了些手段让毕尔达斯前往遗迹神殿，获得了大量的斗气能量精华以及属于毕尔达斯自己的斗气术典籍……
时光如梭，转眼三年已过。
毕尔达斯已经拥有了一阶勇士中顶尖的实力，每日在利尔的指导下训练体能、强化斗气，日积月累下来毕尔达斯越来越强，只差那可遇不可求的顿悟就能跨入二阶的实力。虽然想再进一步很难，但斗气的强度也仍旧在不断的增长之中。
少年的实力在蒸蒸日上，成了乌尔娜城都颇有名气的天才少年，就连院长知晓了这一切也没有多说什么，可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不知从几时开始，毕尔达斯逐渐变得心事重重。
利尔也发现了这个异样。
独坐窗边的少年已经变得比从前更加壮硕，这三年的努力让仅仅十几岁的毕尔达斯就已经步入乌尔娜城的高手之列，但这并不能使少年的心情有半点好转。
精瘦的利尔走上前去，说道：“毕尔达斯，你在想什么？”
毕尔达斯轻叹一口气，说道：“我听闻有些人一辈子也达不到四阶的实力，更不用说五阶那种令人只能仰望的高度。”
利尔听闻，明白了过来。少年在担心，自己很可能努力一辈子，也达不到可以去挑战鬼魂领主朵洛慧尔的实力。利尔说道：“路还很长……”
“你觉得我父亲。祖父的天赋怎么样？”毕尔达斯说道。
利尔回答：“你的祖父是上代院长，天赋很高。而你的父亲更是天才人物，三十多岁就达到了四阶的实力。”
毕尔达斯沉默了下来。即便是他有他父亲一样的天赋，报仇的事也至少再往后二十年，而且二十年后自己是否拥有四阶的实力都不好说，更不用提，他想像个勇者一样跟鬼魂领主朵洛慧尔进行正面对抗，至少要有五阶的实力。
五阶，金字塔顶尖的存在，何其遥远……
利尔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少年。
人在起初的时候，总是雄心壮志，可是越是涉及至深，越是明白这其中的难度。利尔也不敢保证，毕尔达斯这辈子是否真的可以成为五阶的勇士—那种人类极限的存在。
而且毕尔达斯想得一点都没有错，或许他一辈子都只有四阶及以下的实力。如若是换做普通人，这么年轻之时，就有着几乎二阶的强大实力也应该知足了，可是这个少年担负的是血海深仇，他无法从中走出来，对于他而言，如果无法拥有能够和鬼魂领主朵洛慧尔对决的实力，无论他在乌尔娜城多么受人敬仰，都没有任何意义……
……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毕尔达斯从某一天起，就彻底消失在了乌尔娜城，再也没人找到过他。一直时隔多年，直到前不久毕尔达斯才突然重新出现，并且莫名其妙的成了哑巴。”我眼前的利尔喝了口咖啡缓缓说道。
“鬼魂有操控人类的技能吗？或者说，夺取人类的记忆进行冒充伪装之类的，又或许，是他被人胁迫……”我忍不住问道。
利尔摇了摇头。
我沉默了下来，心思颇重的缓缓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依照利尔的回忆，毕尔达斯从小就背负祖仇，即便是他怨恨盖尔比洛院长，也绝不可能与不共戴天的朵洛慧尔鬼魂领主为伍，可他却偏偏藏有黑暗能量，和这一切都脱不开干系。
事情渐渐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利尔面无表情的解释道：“院长一定是想栽培你，这里的书籍我都粗略的扫了一眼，我猜想院长是想将你培养成下代学院的掌舵人，因为这里的书都是和这方面相关的。”
毕尔达斯摇了摇头，这样沧桑的神情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年龄段上。
利尔面无表情的回答：“除了魔法我不了解，其他的方面都会一点。”
毕尔达斯眼中隐隐有些期待，说道：“那您是几阶的勇士？”
利尔说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毕尔达斯听闻，瞪大眼睛，这就是利尔口中说的“都会一点点”？像眼前这位极其年轻的利尔导师，充其量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就已经是三阶强者了，恐怕这方圆数千里都难以找出一个可以和利尔这种堪称妖孽的、相提并论的人来，更不要说利尔还精通其他各项学问。
利尔敏锐的头脑马上察觉到了什么，他说道：“你为什么对斗气和魔法这么感兴趣？”
毕尔达斯轻叹一口气，将手中精灵语的珍贵典籍随手一扔，说道：“学这些语言又有什么用？”
利尔缓缓翻开带来的典籍，面无表情的说道：“毕尔达斯，现在开始上课。”
黑衣少年不置可否，懒洋洋的翻开桌面上用兽皮包裹的厚重典籍。
原本利尔在昨日还想了些法子来对付这个无理的学生，只是考虑到毕尔达斯身份的确很敏感，自己又初来乍到，思前想后还是谨慎低调为妙。毕竟聪明人是不会让自己处在风口浪尖上的，特别是预期的收益仅仅只是显示了自己的才干而已。
少年毕尔达斯缩回了座位，不再说话。
利尔皱了皱眉。片刻，利尔说道：“我在罗安城考过勇士凭证，勉强通过了三阶。”
“言过了。”利尔缓缓说道，“有什么问题吗？”
少年毕尔达斯说道：“那你一定也精通斗气和魔法对不对？”
极其年轻的利尔推门而入，怀中抱着一本厚重的古籍，这个斜靠在椅子上的幼稚少年连看都不愿意看利尔，更没有起身施礼。
利尔环顾周身，这书房非常广阔，五面巨大的欧式拱形窗给室内提供了良好的光线。内有三座两人多高、五六米长的书架，其上布满了各类书籍、资料。利尔仔细看去，这些书籍都是些极其少有的、珍贵的典籍，只是涉及的方面有经济、管理、语言学等等各个方面，却唯独没有斗气与魔法的相关典籍。
值得一提的是，多年前的毕尔达斯并不是什么哑巴。
利尔停了下来，面无表情的回答道：“没错。”
“利尔导师，我派人查验过你的身份，听闻你在罗安城是有名的导师，精通各族语言，不止如此，还传言你各个方面都有学问，是个无所不能的人。”少年毕尔达斯说道。
今天的课程是精灵语，一门相当难学的古老语言，即便是人类学者之中，也少有精通这门语言的人。利尔捧起厚重而古老的书本开始逐个词汇逐个词汇的讲解，也不管黑衣少年是否认真在听。
许久，利尔被毕尔达斯打断，少年突兀的说道：“导师，你是叫利尔对吧？”
数年前……
毕尔达斯小院的书房之内，
这个十岁左右的黑衣少年，稚嫩的眉宇之间却已然隐约有了一股英气，此时，少年正歪坐在椅子上，身前是一处木制案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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