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十三载(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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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禹治水的第二年,水患却不治自解,原来这年的黄河水势比往年都要凶猛,大雨之下居然阴差阳错地冲开了鲧在历山开挖的几近完工的河路。

    此时的舜帝已长居潇湘,交通不便,并不能直接获知治水进展,只是派向来公正严明的皋陶监督禹治水,并定期汇报。面对黄河水患不治自解的情况,禹有两条路可以选,一是替自己的父亲平反,说明他当年的决策是正确无误的,只是需要再过几年才能见成效。但这样一来无疑相当于直接证明作为首领的舜错杀了有功之人,这种公然和首领对着干的事情,他自然讨不到好处,另外治水的功劳就会全部变成自己父亲的,同时也会暴露他作为儿子能力的平庸。于是,禹几乎没有犹豫,就选择了第二条路。

    摆在他面前的第一个困难自然是负责监察的皋陶。但皋陶不喜名利,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打动他帮助自己欺瞒舜帝的。好在此人并非顽石一块,禹很快利用自己新婚妻子涂山氏的美貌吸引了皋陶,在牺牲了作为男人的尊严后,他总算得到了他认为更重要的东西。第二个困难却是如何将治水的功劳据为己有,并且堵住悠悠众人之口。于是,他苦心孤诣做了总共一十三年的无用功,扮演了一十三载劳苦功高的治水领袖,也瞒骗了手下的民夫挖了一十三载毫无意义的涂山沙土。这十三年中,他三次路过家门,却实在不想看到自己的妻子在和别的男人作乐因而都没有进去,更可恨的是,这些年涂山氏和皋陶居然育有一子,但禹也只能吃着哑巴亏,将这个孩子认作自己的骨肉,取名启。虽然是禹主动将自己的妻子献出去的,但妒火中烧的他,趁着一次机会出于报复心理霸占了皋陶的妻子,并诞下一子取名伯益。

    禹在政治上是天生的奇才,他很快发现,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会发现涂山水路未通,史册终会记载他在涂山治水一无所成。为了青史留名,他想到一个更加大胆的计划,他以掌刑者皋陶之名向一直以来支持他治水的涂山氏部族颁布法令,命其世代留守涂山,开凿河道,利用千载时光,创造一个真正意义上治水成功的遗址。(徐清如:“如此想来,列子该是听到了这种传闻,才编造了愚公移山的寓言吧,若非亲眼所见,当真没想到现实中还有这样的事情。”)那么千载之后,便没有人会在意历山发生过什么,只知道禹在涂山治水的功绩。彼时的皋陶与禹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对此也只好予取予求。

    十三年后,禹顺利凭借治水的功绩当上首领,在选定继承人时,他清楚,启并非自己的亲生儿子,伯益才是。于是他假借禅让之名,欲将首领之位传给已活不了多久的皋陶。果不其然,皋陶在他之前便已去世,他便顺势将位置传给名义上是皋陶之子,实则是自己儿子的伯益。

    方问渠和徐清如看完石碑,只觉背脊发冷,这看上去荒诞不经的故事却几乎完美的解答了之前的诸多疑问。

    大禹治水十三年,三过家门而不入,为何回来时已有子嗣?因为启根本是皋陶的儿子。

    短短一十三年如何挖开如此巨大的山峦,而这个村落为何至今仍然供奉皋陶且开凿涂山?因为禹帝为了青史留名诓骗这座村落的先人历经千年伪造一个真正的治水遗迹以供后人查证。

    禹为何要将首领的位置禅让给年纪比自己大的皋陶?因为他真正的目的是等皋陶死后可以将首领的位置传给自己的儿子伯益。

    最关键的是,千载以来为何黄河频繁改道,最后夺淮入海?因为涂山和历山两条水路均被打通,在这两条水路之间的区域,黄河可以择道而流。

    徐清如深谙官场之道,此等荒唐的权谋倒也未令她过于讶异,方问渠却是耿直书生,不通世情,这等不择手段谋求上位的卑鄙行径自是惊得他久久说不出话来。

    “你信么?”徐清如试探道。

    “不知道。”方问渠诚恳回答,虽然这离经叛道的故事与自己一贯的信念相悖,但在这样的情形下却看似更加符合逻辑。

    方问渠不解道:“我不懂,为什么明明都是志同道合的人,大家一起想着怎么将大水治好不就行了,为何会有这诸多算计?”

    徐清如笑笑:“先生乃是磊落君子,殊不知这世上的谋略分为两种,一种叫计谋,另一种叫权谋。计谋是彼此已知是敌人的情形下使出的计策,而权谋则是彼此明面上是同道中人的情况下使出的计策。明知是敌人,对方自然会有所提防,因而计谋往往更加高深。不知是敌人,常常想不到别人会算计自己,因而权谋往往更加可怕。先生精通计谋,自是对权谋嗤之以鼻了。”

    方问渠冷哼道:“哼,什么计谋权谋,不如叫阳谋和阴谋,这与武学对战中的正面对决和偷施暗算是一样的道理。”

    “先生这么说也未尝不可。庙堂之上人人自危,所掌握的权力越大,便越怕失去,这是亘古已有的事实,为了攫取更大的权力,做些荒唐的事情,自然更加不稀奇。”

    “按照这里的说法,禹帝完全是为了一己私欲劳民伤财兼又篡改历史。”

    徐清如道:“在某些人的欲望面前,其他不相干的人算的了什么,真相却又算的了什么?方先生,现在你掌握了一些可能是真相的信息,你愿意把这样一种对禹帝甚至对你们道统不利的信息公之于众么?”

    方问渠道:“徐大人,说实话,我现在很迷茫。您是矢志追寻真相的人,这点上在下一直非常钦佩。但看了这些我不禁想,究竟什么是真相?也许所谓的真相只不过是骗过了所有人的谎言。”

    徐清如道:“真相是骗过了所有人的谎言?先生的描述确实非常精到,无论别人如何,我自己是不甘心被骗的。我知道这世上的未解之谜太多,也知道庄子曾说‘以有涯随无涯,殆已’,但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大约就剩这点好奇心还值得骄傲了。先生向来以圣人为标杆,只不知你追求,的是‘圣’还是‘人’?”

    方问渠拾起修古剑道:“大人教训的是,圣人之道不会因为个人的对错而有所转移,所谓‘巧作不如拙诚’,在下已明白回城之后如何行止,这里的事情无论真假,都该由天下之人自己判断。”

    “先生深明大义,小女子佩服。”

    二人又盘桓许久,却再未查知那跳崖之人的线索,二人只得带着修古剑和满腹疑问继续上路。

    昔年,鲧领命治水,经多方考察,发现唯有开山凿土,疏导河流是水患唯一的治法。最后综合各类情况,决定开凿历山将黄河引流。历山本身并不大,又无坚硬岩石,此地周围地势平坦,物资沙石皆便于运输,这里本是良田千顷,但近年遭受黄河泛滥之苦,失去耕地的农民正可作为治水的民夫。鲧一去十年,虽是思虑周全,但人力又岂能是造化之敌?开山通河偌大的工程十年下来依然不见成效。

    这历山乃是舜帝早年耕种之所,眼见原本拥戴自己的父老乡亲逐渐怨恨起自己识人不明,舜帝立刻处置了鲧,并让鲧的儿子禹继续治水。禹自然不会重蹈自己父亲的覆辙,既然一条路行不通,那就换一条好了。禹沿着黄河向上游勘察,发现还有一条河道可能通入大海,更妙的是这条河道后段有淮河大泽,可谓天造的水路。但禹漏算了一件事情便着急开工,那便是这条河路上有难以逾越的天堑——涂山。开凿涂山的难度可说是开凿历山的数百倍。但禹既已领命,且开弓没有回头箭,为了避免舜帝同样的处置自己,只好隐瞒实情,硬着头皮干下去。

    方问渠和徐清如都意识到刚才提到的石碑肯定有古怪“这石碑上写了些什么?”

    “上面有些古怪的文字,村里没人识得。不过,这碑传说是禹帝治水时留下的。”

    方问渠在老者的引导下进入庙中查看,徐清如却在悬崖边半蹲下来盘桓片刻方才又跟了上去。但这二人见到石碑的神情却与顾清风别无二致,也是死盯着不放,这可怖的场景不免让老者有些后悔。

    “方先生,这石碑上写着什么?”徐清如问道,却发现方问渠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不免有些困惑,在见识了“元始天尊座下弟子令狐笙”这样诡异的事情之后,还有什么能让方问渠变成这样。

    方问渠深吸一口气,翻译道:“在下乃是尧帝不肖之子丹朱,为了记载真相又必须使得真相不被销毁不得已才使用这种暗文。阁下既能理解碑中之意,想必是握有我的一本重要著作——《天元遗录》,以下所载,均是本人游历涂山的实在见闻,我已无心政事,但真相总要有人去记录。”

    “真相……”徐清如心中微起涟漪。

    “原来如此。”庙里缓缓踱出一个老者,脸上涂抹着奇怪的纹饰,看去该是这庙里的祭祀。“这剑是数日前一名旅人的随身佩剑,而他在来到这村子后的到二日便跳崖自尽了,只留下这柄剑,我们正不知如何处置。现在既有人认领,当然再好没有。”

    “哦,这人是何样貌?”

    那老者边比划边道:“是个白发老人,身材却有七尺多高,穿着一身黑色长袍,听谈吐该是个有学问的人。”

    方问渠心下大骇,因这碑上的文字是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写成,普天之下只有一本书会用这种暗记——《天元遗录》。这书除了棋谱之外自然还有注释,而注释并非普通的上古文字,而是以特殊的方式写成,若无特殊定方式去解读,当然是完全看不懂的,而这解读方式,就在《天元遗录》的卷首。他本能地掏出怀里的《天元遗录》,捧起泛黄的羊皮对照起来。

    徐清如第一眼看到这碑只是觉得有些熟悉,待到发现方问渠掏出《天元遗录》。她猛然回想起一件事,她虽无法解读这特殊的暗号,但此刻的震惊程度却比方问渠只多不少。这皆是因为身份特殊的她知道一个极少人知道的秘密,连方问渠应该也不知道——灵剑门守墨轩中的《天元遗录》,也就是现在方问渠手上的这一本,其实是抄本。《天元遗录》的原本实则在深宫大内之中,因这本书实在太过神秘和匪夷所思,连贵为御前四使的她也只大概撇过真迹一眼。但这一眼对于天赋异禀的徐清如而言已足够使她辨认出《天元遗录》的笔迹和这石碑上的一模一样。如果《天元遗录》真是丹朱所著,那这石碑……

    徐清如摸了摸修古的剑柄,若有所思。

    二人来到老者所说的山崖,向下望去,却只能听到山风呼啸,全然看不到底。他们有理由相信,不论是谁,从这里跳下去,必定是尸骨无存了。

    “这是我师叔,也就是已故顾清风长老的佩剑——修古。”

    徐清如这一惊非同小可,顾长老在两年前太行山一役牺牲,修古剑失踪,此事她是有所耳闻的。当然,他二人并不知道,顾长老那时只是诈死,实则有更大的图谋。

    右手拔剑剑挂左侧,左手拔剑剑挂右侧,这是任何人都知道的常识,而顾清风正是为数不多的左手剑客,难不成竟是他还魂了?这令方问渠十分不解。

    徐清如问道:“那这人却为何跳崖自尽?”

    老者叹了口气说道“那人来的时候,神情便有些落寞,后来看到这座皋陶庙,便走了进来,看到了庙里的一块碑便像是突然定住了一样死死地盯看,我那时候看到他的眼睛越等越大,然后狂笑着跑了出去,直奔那边的山崖而去,人直挺挺地向下坠,却把这剑抛了上来。我们不敢妄动,便将剑插在这庙里。”

    方问渠本以为两年某人趁乱盗走了修古剑,不知如何辗转来此,但听了老人的描述心里竟是微微有些发怵“来人佩剑挂在左侧还是右侧?”

    “好像是右侧。”

    “方先生,我却在想另外两件事。其一是我们都知道祭拜只是将自己无能为力的事情诉诸神明以求获得心理慰藉而已,所以诉诸的途径往往是将自己觉得好的东西献给神明例如:鸡鸭鱼羊牛之类,极端一点的也会是人祭。可开山凿土无论如何也和献祭神明联系不上。其二却是早已有的困惑,既然提到了皋陶就不得不说了,禹帝昔年欲将首领的位置禅于皋陶,但皋陶却在禹帝之前去世,是以作罢,但皋陶本就是比禹年纪还要大的老人,即如此,禅位给一个比自己年纪还大的人不是很奇怪么?”

    方问渠不语,前路这不知名的小村也不知是否有解开这些问题的关键。二人来到村口,果见陆陆续续有村里的人进出一座小庙,用带着些许茫然的神情打量着两个陌生人。但方问渠盯着那小庙看了一眼,却再也挪不开眼睛,他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指着庙门口倒插着的一把剑问道:“这柄剑你们从何处得来?”

    附近的村民显然都愣住了,讲不出话,似乎想不到这青年男子居然认得这柄剑。徐清如见事出反常,一向温和的方问渠竟脸上竟颇有些杀气流动,连忙站在中间问道:“这剑有何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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