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以断剑换新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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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瘦汉子闻言,眼神怪异的看了李知宇一眼,又看了看眼前不苟言笑的赵树理,心中只觉好笑。

    赵树理略微沉吟半晌,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半截断剑,又看了看黑瘦汉子手中的长剑,若有所思的点头摇头。

    远处,有马蹄声滴答而来。一黑衣长袍的道士背上背一柄桃木短剑,骑着一匹半跛的老马,手捻长须,念念有词。

    “二位,我半截指不请自来,还望二位见谅。”道士捻须笑道,松手抓了抓老马的鞍佩。脚下轻挪,身体奔腾而起,背后桃木剑紫气浩然,隐隐可见万千符箓。

    李知宇不明所以的看着那仙风道骨的道士,又看了看师父和黑瘦汉子,脑中实在无法将三人联系在一起。可看着眼前的三人,却又不得不信。

    赵树理眸子微合,却并不理会那仙风道骨的道士,只是闭目养神。黑瘦汉子长笑一声,手中长剑对着道士一指,脸上满是傲色。道士目光转动,细细端详着这漆黑长剑,摇头自叹。良久,才悠悠说道:“天地之间,万物相生相克。有阴有阳,有黑有白。仙人吐纳可成雷霆,仙人落泪可化大雨。如今这剑生于不阴不阳之时,成于不黑不白之刻,又不知会多添多少杀戮,会添几多血雨。”道士捻须而叹,从怀中拿出一道金色符箓,手指轻点朱砂,在纸上写着一行小字:敕封天师止于此,神鬼莫侵,急急如律令。

    黑瘦汉子摇头苦笑,从道士手中无奈接过那道金色符箓,贴在了剑柄之上。赵树理手中断剑蓦地飞出,刚好从符箓中斜刺而过,神色依旧。道士却也并不恼怒,抚了一把长须,闭目不语。

    “赵兄,十余年前,你为一人断剑;今日我刘负卿费十年之功,终成此剑,但咱有个规矩,道不轻传,器不轻予。这剑,是出江湖还是埋黄土,就看这半截指的老道儿了。”铸剑汉子刘负卿笑言道,戏谑的看了看那半截指的老道。

    老道并不答话,一双眼睛只是直勾勾的盯着赵树理,神色凝重。

    剑者,器也。为正为邪,全凭主念。剑若开锋,更是如此。老道朗声道:“天地之间有五气,上者飘于九天,贤者修身立命,可得其正。下者落转幽潭,倏忽不定,或沉于野,或落于河,暴者得之,征伐天下,霍乱众生。而今,这剑成于申时,若一朝得天地浊气,恐腥风血雨,百姓不宁!”李知宇闻言,心下只觉奇怪的紧,什么天地五气,阴阳五行,先生虽然讲过,但理解也就难了。

    赵树理闻言,手中半截长剑轻轻震动。两指伸出,双指将断剑夹住,轻轻用力,断剑再折,有剑鸣轻响。

    不断剑,焉能得剑。

    李知宇大汗淋漓的跑来,见师父和那黑瘦汉子沉默无言,二人表情具是严峻,心下慌乱。脑中只想起在课堂上教书先生讲过:君子以仁义待人,士子以守节为本。不愠不怒,不骄不躁。佳兵不详之器,圣人不得已而为之。可如今师父不分青红皂白便与这黑瘦汉子大打出手,实在有辱斯文。虽如今看去,师父或许占了上风,可咱客套话还是要多说两句。

    “这位先生,我师父今日不知为何竟然贸然动手,望先生勿怪。何况我师徒二人登门拜访,先生却铸剑草庐不见。殊不闻,礼不下庶人。如今看来,却是先生有过在先,我师父无礼在后,两下却是扯平了。”李知宇轻声开口,脑袋却早已低垂。他原本就是温恬的性子,今日不言己方过错,反倒责备他人无礼在先,心中好生过意不去。

    “知宇,随为师去个地方”赵树理轻声开口,径投山路而去。李知宇听闻师父话语,快步疾行尾随而去。师徒二人一路无言,直走得日上三竿,才见到远处一排排低矮的草庐。

    草庐依水而建,处于溪水下流,溪水冲刷土木而过,难免较之上游略显混浊。李知宇跳到河边轻捧了点溪水,洗了把脸。

    赵树理却并不停歇,走到居中的一所草庐前,轻扣屋门。屋内寂寂无声,毫无动静。赵树理动作依旧,待过得半时,这才随意坐在了庐旁的一块大石上,闭目养神。李知宇百无聊赖的四处走动,摘花扯草。

    赵树理脚步轻挪,身如蜻蜓点水,体形微动,人已飘出十丈之外。李知宇见师父远奔而去,来不及诧异,也快步跑去。

    山坳中,黑瘦汉子一只手拖着剑柄,一只手细细摩挲着剑刃,黝黑的脸庞满是陶醉。待看那柄剑时,只见长剑剑刃漆黑如碳,在灯烛下也无丝毫光亮,沉如幽潭,只是偶有轻微嗡鸣响起。赵树理凌空而跃,手中半截断剑急斩而出,毫光暴涨,袖袍轻拂,身如猿跃,十里可听风吟。

    黑瘦汉子听得风声渐动,缕缕气机已向他长剑锁定,抬眸望去,只见有人跃空而来。汉子心中微动,嘴角轻弯。身体微微旁侧,两脚闭合,长剑直挡胸前,以剑对剑。当此时,赵树理半截断剑如长虹而落。只听的耳边一声巨响,赵树理长袖飘扬,汉子脸色苍白,二人对视半晌,表情不定。

    溪水绕山流下,本是急流。又因为山下地势低洼,每遇大雨,时常淹没良田。后来,本地村民不堪其扰,凿山穿洞,搭木成桥,历时几载,这才引水成渠,一则供农田灌溉;二则供附近百姓取水调羹。

    且说溪边上首,住着一户人家,丈夫早亡,妇人却并不离去,而是长居于此。期间虽然偶有泼皮无赖上门叨扰调戏,女子却也并不恼怒,只是规规矩矩待人,堂堂正正做事,有理有据。后来日久,附近汉子不仅不再继续调戏寡妇,反倒劝解自家娘子多多学习这寡妇谨守妇德,不生枝节。周围妇人自是不允。

    常言道:寡妇门前是非多。何况这张寡妇颇有姿容,言行举止极为端正。为人柔中带刚,有理有节。自家丈夫每每路过,心神便极为不定,美人固然隔云端,可好歹居于东门,心中更是不愿。便有留言传出,这张寡妇和赵树理珠胎暗结,不知为何过了许久二人才会,而李知宇自然而然就成了周遭妇人口中的“野种”。

    风声微动,时光静沉。似火骄阳寂寂而落,凉意透体而来。赵树理不发一言,静坐养神。李知宇看了看远方成群的孤雁,心绪不定。忽然间,远方轰隆一声巨响,火光浸染半片天地,在黑夜中分外耀眼。

    远处山坳中,一个黑瘦汉子骂骂咧咧的走着,手中拿着一柄黑沉长剑,壮实的臂膀上有着点点红色斑痕。汉子约莫三十余岁,体型健硕,**着一双臂膀,湿透的汗衫半系在腰间。身上的汗水顺着臂膀滴滴流下,额间的长丝一缕缕贴在额头,远远望去,不见眉目。

    李知宇被张寡妇调侃的低头不语,只是双脚在地上不断磨来磨去。过不大会,赵树理飘飘而来。

    “知宇”赵树理轻声唤道。李知宇抬头看去,只见师父站在远处,便如见到了救星,随即对张寡妇做了个鬼脸,朝着师父大步跑去。待到接近时,只见得师父手中拿着一柄断剑。剑长十余寸,剑刃满布裂痕,毫无光泽,恰似粗糙的镜面,只照得道道残影。李知宇不明所以的看着师父,眼中有着疑惑。师父若论耕地种菜自是好手,可耍刀弄剑那他却是不敢恭维,平素打磨菜刀等一干家用,都是邻居代劳。

    赵树理双臂用力,仔细的锄着脚下的土地。但细细看去,却与常人不同。寻常百姓耕地锄草,气息都是由盛而衰,逐渐难接。可赵树理却是大不一样,气息悠长,一气相承,毫不衰竭。李知宇站在原地,着实无聊难耐,过不多时便向远处跑去玩耍。

    流水潺潺,镜映山林。李知宇悠悠而行,只是玩赏风景,过不多时,只听的丈余外有浣衣声悄然而起。李知宇寻声而去。

    张寡妇轻声笑道:“怎么?今天不去学堂。不去看看那老刘头的闺女,那小闺女长得可是好看。”张寡妇说罢,转过身来,看了看岸上的白衣少年。李知宇听着张寡妇调侃,小脸微红。本来他就一直随着师父依山傍水而居,对人情事故更是极为疏远。平素不说女子,便是人烟也极为少见,好不容易入的学堂,认识了几个小女孩,其中又与老张头的闺女最为亲近。这被张寡妇这么微微调侃,少年又羞又恼,却是难言。不过,那老刘头的闺女,倒是真的好看。李知宇心中想着,表情羞涩。

    张寡妇见少年脸上红白不定,时而羞涩,时而迷惑。心下凄惨。少年心绪最是浅薄,不论喜怒具是表于颜色。对于男女好感,更是难遮。可人一旦年龄稍大,风霜尽染,经世事百态,喜怒不表于色,真不知是苦是乐。

    农田前,赵树理耕完田地,放下了手中的锄头。看了看空中早已掠过树头的太阳,脱下了身上的短褐挂衫。走进房门,换上了一身青布长袍。手中拿着一柄断剑,走出了家门。

    李知宇小脸微红的向着张寡妇洗衣之处走去,想起张寡妇有时将自己搂在怀中让自己叫他娘,心中既觉温暖,又觉迷茫。可是张寡妇却恍若未觉,依旧对李知宇喜欢得紧。每每遇到李知宇,不是手中拿着糖果,就是从山上采的野桃,一个劲的往着李知宇怀中塞。李知宇老大的不好意思,可又实在对张寡妇喜欢的要紧,不得不勉强推脱接受。

    溪水潺潺,妇人弯腰洗衣,衣随水动,水随风流。过不大时,只见张寡妇已经洗完了衣物,正将洗净的衣物放入盆中,拢了拢额间的青丝。李知宇轻轻走去,映在朝日红光中。

    次日清晨,李知宇早早便已醒来,随意的抹了两把脸颊,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轻盈跃起。

    屋外,红日初升。点点光霞已洒下寸寸光辉。赵树理穿着一身短布挂衫,手里拿着一柄锄头在田间挥汗如雨。

    李知宇跑出屋门,看了师父几眼,本想前去帮忙,可师父一向不喜做事时被人打扰,李知宇深知师父脾气,便也不好前去。再者,锄头沉重,纵使李知宇能略微翻地,这几亩薄田却也不是李知宇这小小少年能翻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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