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从下层船舱里又出来一批男人，也是裸身，艰难地拖着脚链“嘀哩锒铛”地走到顶层的甲板上来，和女人们分区展开，后面又跟着同样的甲士，他们面露狰狞，挥舞黑色皮鞭，重重鞭笞在这些男人的身上，血一直滴到脚踝处，可他们却没有一丝抗拒。
“当真奇怪！”我问道，“为什么这些人都一个个傻了吧唧的，表情空洞呢？”
一下子看到这么多女人的裸体，正值精力旺盛期的我心里噗通噗通跳得剧烈，下面的东西也不由得硬了起来。
河面下又出现了刚才的那个蛇形的波纹，它迅速地游向了第一艘船边，上面的甲士把船的侧梯放下，形成一个平缓的坡度。这时候从河里面钻出了一个人脸蛇身的东西，约摸为孩童的大小，樟脑球形状的脑袋顶着一头长长乌发，蛇身是浮萍的墨绿，上面点缀着些黑色斑点，白尾尖。
他回头冲我们的方向狡黠地笑了下，挪动着身体到了顶层甲板上，和一个比它大很多的甲士叽里咕噜说了一通，便在那里候着了。
而那个大个儿的甲士这时又召唤旁边的胖甲士，指着我们的方向，在它耳边叽里咕噜地又说了一通。
“天哪，糟了！他们是不是发现我们了？”我把头快速地缩回来，惊恐地问一边的崇刚哥。
“嘘！不要出声。”
站在旁边的胖个甲士果真循着他手指的方向转过身来，死死地盯着我们这处。
此时，绿色的河水开始翻涌起白色的气泡，河水如同被煮沸一般，稍时一声裂帛之音，沸腾的河水左右退去，河水停止翻滚，露出了布满棱角石砾的河床，石头上还粘有水草，因河水退去而被遗落的鱼在干涸的河床上拼命地翻腾着。河道沿岸的绿色植被也随势缓缓地褪去，刚才繁茂的景观如今只剩一片破败和萧索。
正当我们吃惊于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之时，船上下来一拨穿有银色铠甲的甲士，在烈日下闪耀着刺目的白光。他们个个表情肃然，步履整齐划一，排成一队，朝着一个方向走来——仿佛真的朝我们走过来。天呐，哦，不！
噤若寒蝉。
这时从土崖拐角处开出一拨船队，朝我们驶了过来。远望是几艘四层楼船，船的四周插满各式旌旗，站立着戴有牛角状头盔的甲士，每艘船的甲板前面还并排站着十几个赤身裸体的人。
船越来越近，得以近观——原来是十数个裸体的女人，浑身一道道血色的伤痕，四肢被镣铐绑缚，披头散发，神色木然，却全无哀嚎呻吟之态。
不经意间我用眼睛瞥了一下身后的河水，好像看到了奇怪的东西，这让我背脊发凉。
我并没有太大举动，只是继续侧目盯着，是一个圆圆的东西，它现在开始渐渐往上冒，于是我便开始躁动起来，内心也开始着慌。不过到目前也只是看到两只眼睛，那双眼睛盯着我们看了一会儿，便又悄无声息地沉到了水下，稍后就看到水下有一个条状波纹向远处游去了。
“我操！”我不禁倒抽一口气，直接蹲坐在地上了，两眼发呆地看着李崇刚，“你刚才看到了吗？”我一脸惊惧的对他说道。
“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什么两只眼睛一条蛇。”
我不算一个有耐性的人，有时他的迟钝确实令我抓狂。可是他却毫不在意我的愠色，依然微笑地看着我，一边却如释重负地说起了别的：“总算逃过春娘了。此地虽然荒凉，却也有意思。临时喘口气吧。”接着又总结似的说道：“不过真没想到春娘竟真是个妖怪！伯伯当时要是早听了你的话……”哪壶不提开哪壶，他说到这里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失言，便住嘴了。
我刚要说什么，他机灵似的用手捂起我的嘴，小声说道：“嘘，有动静！”我们便躲在河边的灌木处，不再动了。
“有水！前面有水！”我眼睛看到这个直冒光，全身迅速恢复了生命力，拉着李崇刚便要冲向前去。
发现一个河谷，河岸两侧耸立砂岩质地的低崖，低崖一直沿河连绵而走，宛若游龙。我们这才发现原来我们一直走在一块广阔的高地之上，山崖下河水似翡翠如绿带迤逦而行。顺着缓坡到了低谷之处，发现这河岸长有齐腰高的野草、芦苇、灌木，还有难以胜数的箭状绿色植被，其顶部犹如一把匕首深深地刺进这死寂的空气中，而那下面结的一团一团黑色果实似的东西刚好暗合这里难以言状的神秘。
这时，能偶尔听到一两声奇怪的声音了，回荡于河谷，不过那声音犹如手指在光板上摁压摩擦发出的一样——难听！虽如此，却至少说明这里不全然是一个死亡的大本营，因而多少能够抵消因死寂而带来的恐惧感。
“什么？我看到什么了？别疑神疑鬼的。”感官不发达的崇刚像没事儿人似的继续舀着水喝，像个农田里干了大半天的牛，渴极了。
“两只眼睛还有一条蛇！”我大声地给他说。
他冲我呲牙笑着，看来我们渐渐适应了这里浓稠的空气了。
河岸卵石磊磊，离河水再远点的地方多沙质土壤，竟然涌出汩汩清泉来，实属难得，我们像见到宝贝似的掬起手来拼命地喝，解渴。
话语虽轻，但在如此死寂的世界里却可听得一清二楚。行走、思想，更像被无意识地驱动，我的脑海中想象出自己躺在儿时的摇篮里的情景，摇篮有节奏地摇晃，肩膀被轻柔拍打着。我抬起头来，前方空中漂浮一大团一大团绢云母、绿云母色彩的云朵，像极了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临终前看到的抽象扭曲的镜像，实在可怕。
继续往前走，像是沉入了梦海之中，耳边传来他的叹气，“不要只说你，谁没有伤心事。旦徘徊于长阪兮，夕彷徨而独宿，这么多年不都是这样过来了嘛，还有什么不能扛的？彪儿，你我都要……加油哦！”
“人生真是波折！”我看着眼前的景象对崇刚哥悲哀地感叹道：“喏喏，它们在这日复一日享受生活的静谧，而我们这些日却始终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
“人生像一条结满浮萍的河流，你永远不知道底下倒底藏着什么。”他像是在背书。
“哲理啊。”
可是晃动的芦苇、摇摆的野草却无法使我心平，虽说有好奇之心，不过却时刻警惕着——春娘该不会在这里面吧？春娘下落不明依然对我造成很大困扰，我实在无法全然放心。
宽阔的河面上浮满了浓绿的浮萍，暂时只能看到水蜘蛛和蚊子在上面戏耍。
我们寻遍了周围的地方，都没有找到和外面连通的点，洞穴啊，隧道之类的，都没有。奇了怪了，难不成我们是被什么异能嗖地一下带到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的嘛？然后那异能是千年一遇，想要再找就无计可施了？
我们穿过石牌楼继续往前走，希望能够发现重返抚谷镇的出口。我俩像两具行尸走肉，有种默然走向死亡终点的感觉。两个人已经精疲力尽，无力交谈，烈日之下皮肤脱水得过于厉害，嘴唇都皲裂破皮，极度缺乏淡水喝。耳边送来似是焚烧过的风，我的脸颊可以感受得到它施加在上面的密度和重量。喉咙里闷塞得像堵了个铁球一样，张口并非易事。
“山修远其辽辽兮，涂漫漫其无时。没有比这两句诗更能表达俺的感受的了，艰苦的岁月愁死人，见不到边儿呐！”我无力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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