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接茬道：“乔巴叔，十里八村谁不知道你是啥人，话不多说。这劳务费你该不该给，愿不愿给你心里明镜似的。不废话，就告诉你一条，这黄皮子我兄弟俩既然能捉能杀，当然也能放能救。至于你鸡场的鸡，明个之后还能剩不剩的下，那就得看你和你鸡的造化了！”
说罢，老杨拉着堂弟杨迪转身欲走。
“站住！”
乔巴敞开栅栏门，紧撵几步拦住老杨兄弟俩，说：“你小子不学好竟然学威胁人，你真当你乔巴叔是柿子任人拿捏。”
乔巴比老杨高了一头，老杨抬头丝毫不惧，回瞪乔巴，说：“你是把我们哥俩当做软柿子捏了，今个问你要这钱是为了置办三天后我二叔头七的物件，你给不给是你的事。但我把话撂这了。我杨家虽是外来户，但也不是谁想欺负就欺负的主。再说杨家人还没死绝呢，还有我们兄弟两个！”
老杨的语气和眼神绝对不是他这个年龄该有的，这点乔巴清楚。活人钱好欠，死人钱决不能欠。本来叫的是杨志达，没想到来的却是这俩小子，还好幸不辱命完成了使命。
杨志达的死乔巴心里多多少少不是那么自在，换了张脸对老杨说：“你这熊孩子，咋这么不识逗，说翻脸就给你叔翻脸啊！你叔我是那样的人吗，谁不知道你叔我光明磊落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说吧，多少钱？”
老杨说：“除去你的损失，你还得给我哥俩二百三十块钱！”
乔巴说：“好，你等着我这就回屋给你寻去，等我一哈。”
很快，乔巴手里捏着崭新地票子塞到老杨手里。
乔巴说：“给，小子，这是二百五。你不用找了，剩下的二十算是你叔我随你二叔的丧葬礼了。”
老杨手攥票子，说：“那我谢谢乔巴叔了！”
“谢啥，这有啥可谢的！赶紧去帮你们的事吧，鸡场里还有活，我就不跟你唠了，我先回了，你们路上骑慢点！”
“好的，叔。我知道了！”
老杨抻着脖子对乔巴的后背喊。
“哥，真有你的。这牲口的钱真不好要！”
“算了，这不是给我们了吗。走吧，还得置办三天后的家伙事呐！”
“嗯，好！”
“哎，走啊。你看啥呢？”
“哥，这牲口后背黑烟弥漫，过不了几天肯定有血光之灾。”
“你瞎说啥大实话呢，赶紧走，有好多事没办呢！”杨迪被老杨拽着离开。
氾城，县志记载有上千年的文化历史。老杨杨迪兄弟俩各吃了碗牛杂面，便停在一家扎纸店采购二叔头七需要的物件。扎纸店老板张老三显然是经常和肖村杨家打交道，在这年头，改革开放的大浪潮后，有这门手艺的人显然不多了。
张老三把烧纸元宝蜡烛之类物件准备停当，用塑料袋裹好，递给老杨，说：“你二叔的事我听说了，我这里人手欠，走不开，所以送殡那天就没去。这些东西值不了几个钱，你拿回去，算是叔的一番心意！”
老杨接过塑料袋，不依，从兜里掏出二百块钱硬塞给张老三，说：“叔，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这些东西也不是咱家地里长出来的，你多多少少留个本钱。你要是不拿，这些东西我也不要了！”
老杨倔的很，张老三无奈，摇头说：“你咋和你爷爷，你爹，二叔你们杨家长辈一个揍性。好，算了，我就留个本钱。”
两张百元大钞张老三只抽了一张，说：“这足够了，拿好剩下地钱。钱这玩意，少了它还真不行！”
说话，扎纸店老板张老三腰里别着的大哥大叮铃铃的响了起来。张老三看下来电显示随即摁下接听键。
“是我，啥事！啥，还不行。氾城能排上号的我都给请了遍，咋还会不行？好吧，我在想想别的办法。行、行，你等我电话吧！”
张老三挂断电话，愁眉不舒。
老杨多嘴，问：“咋了，张叔？”
张老三瞅老杨，也不知杨家造了什么孽，这几年死的只剩眼前这俩半大小子。要是杨家还有大人在，刚才电话里那事说不定就能给解决了。氾城这邪事圈子里混的，但凡有点本事的张老三那个没请去过，无一功成。
张老三冥思苦想，确实没啥能人了，索性死马当活马医，对等着回话的老杨说：“算不上啥大事，就是咱氾城一个干工程的包工头，前些日子撞了邪，躺在家里浑浑噩噩胡言论语，还有自杀倾向。送医院查不出来毛病，家里人托关系找到了我，望能请些能人除邪斩妖。人我倒是请的不少，却是一个都没成功。”
老杨认真听完，说：“确定是撞邪吗？”
张老三拿着抹布来回擦拭玻璃柜台，说：“确定无疑。”
老杨说：“张叔，让我们兄弟俩去瞅瞅行吗？”
张老三诧异，说：“你们俩？”
老杨说：“嗯，我们俩。能成最好，不行的话你在想别的法子，咋样？”
张老三上下打量老杨杨迪。
杨迪接口道：“叔，浅谭村乔巴鸡场闹黄妖，就是我们哥俩给平的！”
张老三不相信，说：“真的假的？”
老杨说：“是真的，刚给你的钱便是乔巴给我们的劳务费！”
张老三还是半信半疑，老杨说：“让我们试试，也算还你人情。”
张老三说：“那好吧。不过你俩小子得记住，那可是大户人家，别出了岔子。”
老杨说：“你放心吧叔，我心里有数！”
张老三抬手在笔记本上写下一串文字，交给老杨，道：“这是地址，记住啊，可不敢出啥岔子！”
“我知道了，叔！”
“赔，赔，我，我??！”
杨迪毕竟小，张嘴结舌说不出一句囫囵话。
“等着，这就给你开门！”
咯吱，栅栏门被打开。
乔巴惊讶道：“呦，这不是肖村杨家的俩小子嘛，这晌午头，找我有啥事？”
“啥，劳务费，你还敢跟我要劳务费？我不问你要精神损失费就不错了，你还问我要劳务费！”
杨迪忍不住了，“你说啥呐，我们在你这破烂鸡场闻了三天的鸡屎味才把那黄花皮子弄死，你咋翻脸不认账呢！”
“我不认账？我乔巴光明磊落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行，我给你好好掰扯掰扯。你们是来帮我捉黄皮子不假，但我叫的是你杨家大人，不是你俩这毛头小子。咬死了我四只鸡不说，还把鸡场的母鸡吓的下不了蛋，我的损失大了去了。你说，这损失该不该你赔！”
“算了吧，你没看出事后村里人看见咱杨家人像瘟神似地。话说回来二叔死的时候可没少帮咱，咱不能一有难事有麻烦别人。如今杨家算上二大爷的话，剩下的只有咱仨。所以，咱不能怂！”
“你说的倒真好，当务之急是三天后二叔的头七！”
老杨琢磨会，拉住堂弟杨迪的手臂，道：“走，去浅谭村。”
栅栏门只开了条缝，还被乔巴肥胖的身体堵个严实，明显是不想让老杨兄弟俩进去。
老杨说：“乔巴叔，也没啥事。就是一个星期前我们哥俩帮你捉黄皮子的劳务费你是不是该给结算了！”
乔巴张嘴吼道：“谁呀！”
“我，乔巴叔！”
“滚犊子，卖啥也不能卖房子。这房子是咱杨家在肖村的根，把根卖了，以后我们去哪！”
“那咋办，咱现在手里可没钱呀，早知道下山的时候问和尚大师傅要点了。哥，要不咱去别家借点？”
乔巴，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地痞恶霸，爱贪图便宜。这鸡场在他手里鼓捣了几年，愣是不见进出一个子。原因无他，乔巴喜吃，不等那些鸡崽长成，他便隔三岔五杀一个过过肉瘾。大瓷碗里是一只炖好地老母鸡，这只鸡好几天不下蛋，乔巴心一狠提刀宰了炖了。撕下一只鸡腿，津津有味的狼吞虎咽。
“啪啪啪”
是鸡场木头栅栏门的声音。乔巴把鸡腿骨嘬的干净，两只油手顺势摸上衣摆，寻来一张书皮子盖住肉碗。
杨迪恍悟：“对呀，乔巴那牲口还欠咱捉黄皮子的钱呢！”
老杨杨迪俩兄弟把家中唯一一辆人力三轮车推了出来，试了试还能骑，便骑着这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的三轮车超前谭村蹬去。
老杨和堂弟杨迪回到村子已是日照当头，二叔已经死了四天，还有三天就是头七，该置办的家伙事一件没有。二叔走的急，家里也没存啥硬通货，能卖的活物牲畜都被老杨哥俩给卖了。为了就是能让二叔体体面面风风光光的走。
家里空落落的，老杨哥俩的心也是空落落的。
“哥，你看咱把家祸祸成啥样了。要不，咱把房子也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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