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马蹄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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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轻侠客只想快快从这里脱身,开口也是豪爽:“你说,要多少钱?”

    “不多,十两银子而已。”那牵马人道。

    苏瑞闻言皱眉,十两银子虽说买不到这样的宝马,买一匹中等好马也已然足够,这牵马人如此作为,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了。

    那年轻侠客必然也与她所想的一般无二:“你这分明是讹人!”

    那牵马人只管一笑:“公子想不认账么?”他是料定了那年轻侠客刚刚已然丢了面子,只想快快离开,绝不想在此纠缠。果然,那年轻侠客经不起他挤兑,只丢下十两纹银便匆匆走了。

    一时之间众人都觉得有诈,便是想上去试试的,也被这十两银子打消了念头,各自踌躇不前。虞素轻轻一笑,低声道:“我若是他,必然会说,自古多是宝马配英雄,在场难道没有英雄豪杰,胆敢前来一试的吗?”

    她话音未落,那牵马人果然说出了在场没有英雄之类的话。苏瑞也明白了,便一笑:“这是激将法。”她想想这牵马人出现之后的一举一动,摇摇头,“好一个空手套白狼的骗钱伎俩啊。”

    在场的自然也有自负名声的少年人物,特别是那些家境殷实的富家公子,被这话激起几分血性来,又有几个前来尝试,有的一上马就被掀了下来,坚持的最长的那位像是带着点功夫,双腿一夹,牢牢地伏在马背上,只可惜那马飞驰起来时,突然仰头嘶鸣,生生把他甩了下来。眼看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这牵马人的手边已经堆叠了不少银两,在场的人都有些不忿。

    折知琅吃了口菜,将筷子一放,便飞身而下,衣裳飞舞,如鹏鸟一般落地无痕。他服了苏瑞给她的解药,功力增益更胜以往。

    那牵马人见他武功高强,有些紧张,开口先问道:“公子也是来驯马的?不知请问高姓大名?”折知琅自知身在外头身份特殊,便道:“我姓瞿。”——这是借了瞿先生的姓了,也符合他们叔侄的身份。

    “那,瞿公子请了。”那牵马人看他一张冰冷俊脸,气势逼人,不敢多问。

    折知琅也不和他客气,飞身上马,紧紧地抓住了缰绳。那马很有些性子,先是颠簸了几下,见他不曾被动摇,又发疯一般地奔驰起来,周围之人都为了折知琅捏了把汗。

    折知琅只双腿夹紧,放低身子,紧紧伏在马背上,任由它驰骋。它便又要使出对之前那些人的那一招,前身踏空而起,脖颈高昂,前半身悬空,要把身上人甩下去。好个折知琅,临危不乱,双脚踩住马镫,一手一把攥住缰绳,另一手往马前一按,口中喝了声:“吁!”那马受了些力道,终于又落到地上。它似乎是看这招不顶用,又疯狂地抖动起身子来,想要把折知琅晃下去。折知琅一个打滑,已从马鞍上跌落了半个身子,在场的人无一不闭上了双眼——他若是摔了下来,便会被这狂奔的骏马活活地拖死啊。

    折知琅却不急,沉着地半挂在马上,只瞄准了时机,借骏马平稳之际,一拽缰绳,一个凌厉的打滚,重新翻身上马。那马儿看种种手段都奈何不了身上这人,又带着他狂奔两圈,终于对他低头臣服了,好好地载着他回到牵马人那里。

    折知琅从马上一跃而下,那马就过来很是亲昵地蹭蹭他的脸,显然是对他认了主了。

    那牵马人脸色大变,他从未想过有人能驯服这野马,自然也不曾想过要把这马交出去,这可是他的摇钱树,聚宝盆啊。

    但周围的起哄之人可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纷纷要他把马送给折知琅,开玩笑,周围多的是这几日被牵马人骗了的人,如今看有人能让他吃瘪,岂能轻易放过。

    几番僵持之下,牵马人又注意到折知琅气宇轩昂,腰边更是挎着一口寒光宝剑,心知是遇到了硬茬,只好妥协,不情不愿地看着折知琅牵着马进了客栈,让客栈老板给这名驹安排住处。

    客栈中人也不会怠慢,自有那聪明伶俐的小二过来,牵了这马要为它单独安排马厩。折知琅便自顾自上楼去。瞿先生苏瑞虞素等人都看着他,这个夸他:“少年有为。”那个夸他“英气逼人。”还有个夸他:“少年英雄。”一片的赞语,说他是终于绷不住那副冰冷容貌,脸上涨红一片,不好意思地笑了,露了一口银色白牙:“不过是身在……”他没有说下去,因为他已经听到了有人走过来的声音。

    走过来的人是个着了一身绸缎长衫的年轻子弟,是从隔壁那桌来的,刚刚他们桌上也有人下去驯马,却失望而归。他脸上洋溢着笑容一拍折知琅的肩笑道:“瞿小公子神威,我等都看到了,我们这起子人这些日可被这人坑了不少钱,多谢小公子为我们出气!”折知琅便抱了个拳,道:“这话却不敢当。”

    “这样!看小公子是初来乍到,公子若肯赏脸,今晚由我做东,就在这儿开一桌宴席,一替公子接风洗尘,二替公子庆贺,如何?”他看了一眼胡铨等一桌人,又补道,“就请这位先生和几位姑娘一道吧?”

    折知琅有些无措,他家教严厉,又久在军中,少有遇到这般场面。何况如今他们几个又是被秦桧追杀的人

    瞿先生只笑道:“既然是公子盛情,那我们便去吧,也和这里的风流人物打打交道。”

    折知琅低头一礼:“是,叔父。”转身又对那年轻子弟道:“我平素不喜交际,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公子见谅。”

    那年轻子弟哈哈一笑:“折小公子客气了,我姓穆,单名一个柳字,在家行三,折小公子只叫我一声穆三便是。”

    折知琅还是低头道礼:“穆三公子客气。”

    那穆柳笑着拍一拍折知琅的肩,便和他那一群人下酒楼去了。

    那小二倒是机灵,趁机过来一顿夸耀:“这倒是赶了巧了,这穆三公子是我们这儿顶顶有名的人物,他父亲穆老爷,是都昌首富,家财万贯的主儿。他虽中了秀才,却不愿意上京赶考,说是嫌弃官场浑浊。成日里只和一帮朋友游山玩水,走马观花。好在他排行最小,家里也不指望什么,就由着他去了。小公子跟着他,定能找得着咱们都昌最好玩的地界。”

    折知琅有些犹豫,倒是苏瑞一笑:“那敢情好,咱们也沾着知琅的光。”她久在江湖行走,知道要多在外面听人言,好打听消息,躲过灾祸的道理。

    既然各个如此说来,那折知琅也不再抵触。一行人只管吃了饭,回屋洗澡休息,待晚上的晚宴。

    那牵马人把马拉到这富丽堂皇的酒楼之下,低身行了个礼,便说起了这驯马的规矩:“小的这匹马,是从西域得来的名驹,价值千金的。但一直桀骜得很,小的一直驯服不得,留在自己这儿便是个废物,故而今日只要有人驯服了它,便可将这宝马骑走。”他话音未落,人群中已然有按耐不住的年轻侠客飞身上马,那马也如同这牵马人所说的一般桀骜,当即一个甩头,就把那年轻人甩了下来。那年轻侠客在众人面前出了糗事,脸色红涨,便要逃开。

    可他却没有走成,因为那牵马人已然拦在了他面前,开口谦卑地道:“公子,我这马既然是名驹,自然有些身价,公子骑了,只怕要付些辛苦钱的。”

    胡铨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亲自起身扶她坐下,安慰道:“唉,我本以为我与你已然算是忘年之交,哪知你一知我身份,便如此拘谨。何必如此。再者,阿素知我性子,绝不会迁怒于人的。”他摇了摇头,“你虽然聪慧,但毕竟身在安西,对中原之事,不够了解。朝廷虽收入颇丰,那都是搜刮细民得来,更别说,北边有金国年年要上贡,大小官兵年年要军饷,再有个秦桧坐镇,他那起子党羽上下搜刮,能入国库的,又能有多少?”他怕旁边桌上有人偷听,只是压低了声音说话,但说到了最后,难免情绪激动,连喝了口茶都无法掩饰心绪,种种情绪只化作一句:“硕鼠啊。”

    《硕鼠》出自《诗经》,本就是讽刺朝廷横征暴敛之作,他以此发泄,也算相得益彰。苏瑞却比他们多行走江湖,起身给胡铨添了水,低声道了声:“叔父。”胡铨明白苏瑞低声提醒是要他小心的隔墙有耳的意思。他到底是官场走混多年的人,又见识过秦桧监视的耳目手段,便借了茶水,勉强道:“今日这茶水,可有些醉人呢。”

    那小二真巧端了几样吃食上来,见状也笑道:“老爷若是要喝茶,可是来对了地方,我们这儿的白茶可是有名的呢。”苏瑞便借坡下驴,笑着问起了小二:“你们这儿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什么热闹事儿啊。”

    那小二见他生的英俊,又神色冰冷,很有几分气势,有些怕他,便只好如实道来:“小公子,实话告诉您吧,是驯马。”

    正在说话的当口,一声嘶鸣乍起,几人纷纷把目光向下投去,各个都被那一匹绝世骏马引了过去,那马体型健壮,腹小腿长,背为虎纹翼骨,一身金色毛发,顺滑如丝,胡铨赞叹了一句:“这马……便是那传闻中的黄骠马了吧,果然神驹。”

    苏瑞也笑道:“果然是宝马,我看它,桀骜得很呢。”她这话所言不虚,这马周围只有一个十分健壮的看马人牵着,周围的人都不敢近身,凡有靠近的,便是一阵嘶鸣踢咬,性子烈着呢。

    他们三个都各自一笑,只说做胡铨的亲人本就是福分,说不得见怪的话,这一路倒也其乐融融,直到路边,寻了个看上去颇有些阔绰的客栈走进去。颇有眼力见的小二哥便迎了上来,分外殷勤地招待着:“几位客官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苏瑞看了看这客栈,处处雕梁画栋,颇为华贵,觉着肯定要价不菲,便从身上摸出一张银票往那小二面前一递:“要四间上房,再备一桌简便的饭菜。快着些,我们都有些饿了。”那小二接过银票,知道是来了财神爷,脸上的笑容便愈加真诚些,手脚更加麻利了,又是安排桌子请他们在二楼雅间坐下,又是马不停蹄地倒了些茶来。

    将将坐定,胡铨便问道:“小瑞,你刚刚给的,是牡丹银票?”

    小二闻言就一乐:“客官这话可赶巧了,最近几天啊,就在咱们店门外的街上赶巧有一起热闹可看,您几位这位置正是看热闹的地儿呢!您几位坐着,我再把那些吃的都端上来,您就瞧好吧。”

    折知琅也起了好奇,但他在外人面前,依旧是绷住了那一幅冰山面容:“你这小二,倒卖起关子来了。”

    他二人忧心忡忡,带累虞素也秀眉微蹙,她浅酌了一口茶水,才开口道:“这么说来,这牡丹钱庄的主人神秘,也有些道理,人人都摸不透他身份,才容得他中立。不过,我看小瑞和舅父是不是有些多虑了,一个商贾的收入,只怕比不上有着盐、铁、茶等一概官营的收入的朝廷吧?”

    胡铨更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虞素惯常觉察人心的,当即起身行礼:“虞素失言了,舅父见谅。”

    虞素一笑:“本就是权宜之计,全凭胡大人吩咐好了。”

    胡铨抚须颔首道:“那就请真人做我的外甥女罢。我年长些,便自作长者身份,几位不要见怪才是。”

    看到虞素闻言颔首,胡铨便愈加显出愁容来。折知琅有些不解,便问道:“叔父大人……这有什么不对么?”

    胡铨知道折知琅江湖出身,不通这些财务之事,但他又极喜欢这孩子,便温言解释道:“我看着牡丹银票,西至安西都护府,北至金国的北海,五国城,南至岭南,东到苍茫大海,畅通无阻。只怕牡丹钱庄一年的收入,都能抵得上国税了吧。真正是富可敌国啊。”

    苏瑞闻言也陷入沉思,她对江湖上的事情总是了解的:“而且这牡丹钱庄资本雄厚,除了明面上的总掌柜,总账房外,必然还有人在幕后操纵,而这个人或者势力却一直不曾露面,神秘的很,不知道,是什么来历,是敌是友”苏瑞这话自然是事出有因,当下宋金纷争不断,战事一起,谁知道这牡丹钱庄会站在哪边。

    有宋一朝,商业发达,自西川而始,以纸张作为凭证,取代那重重的银两,这就是后世所闻名遐迩的第一种纸币“交子”。而苏瑞摸出来的那张银票面额不小,来头更是极大——“牡丹银票”,蓝紫色的火焰,阴刻的牡丹花纹样,每一张上各有编号,这是那发行这银票的地方,牡丹钱庄,独一无二的标志。虽说那牡丹钱庄兴起才不过一二十年,但因为其资本雄厚,做生意素来讲仁义,有信用,故而渐渐下到贩夫走卒,上到朝廷官吏,都视这牡丹银票为银子一般的硬通货。

    胡铨叹了口气,道:“这牡丹银票,连我在吉阳军时都曾见过。小素,你在安西,只怕也见过吧?”

    虽说李野是有心杀人,可他指的路却的确没错,小半天功夫,一行人便赶到了都昌县城。这是个文脉鼎盛,欣欣向荣的小城。梁安一行人另有去处,便与他们在城门口别过。苏瑞他们要去衢州,这都昌也是必经之路,便入得城来,在街上寻一处住处。

    这城镇分外热闹,沿街的亭台楼阁,酒楼茶馆,摆摊子的小商小贩连连吆喝,又有几个可爱儿童沿街打闹,苏瑞扶了虞素,怕她不小心被冲撞。虞素倒不多在意,眉眼含笑,似乎是很喜欢这般街市风景,连周身气息都柔和了不少。

    折知琅难得机敏:“我看,先生的身份麻烦,瑞姊也不遑多让,再跟着个虞真人,就更加奇怪了。咱们倒是要改换身份的好。”他难得出主意,苏瑞自然赞成,笑道:“知琅说得好。”她从折小将军,改称了知琅,自然是要变换身份的意思。胡铨也一笑,就做下安排来:“那么你们俩就委屈下,扮成一对姐弟,做我的侄子侄女,可好?至于虞真人嘛……”他这一路上已对虞素生出几分敬重,故而特地征询她的意思,以示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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