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邪恶缘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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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吾皇盛世兮,

    千秋万代;

    砂砾成岩兮,

    遍生青苔;

    长治久安兮,

    国富民……

    “是《君颂》,异阳皇国的国歌。”士兵道。这首歌对于汉森联盟的军人们来说,太熟悉了。往往这些异阳的疯子就是在这首歌的伴奏下,发起决死冲锋。让拥有火力优势的陆战队员们不胜其烦。但在当下的情景中,声调低长,唱词微颤的异阳特有嗓音只让海军们遍体生寒。

    “吾……”

    歌曲重复到第三遍,排放盒子的空间上方,突然出现一副激光投影照出的三维动画。众人刚刚抬头望去,一切却戛然而止。詹姆斯下士打开夜视仪,无线电里传来上尉的命令。于是他道:“明白,长官。邓恩,跟我一起轮机舱恢复电力。”被点到名字的二等兵几乎要跳起来:“您的意思是,就我们俩?”“不需要太多人,就你和我,其余人守在这,上尉要过来。”说罢,健壮的下士提起自己的霰弹枪率先向前走去,二等兵无奈的跟上。

    “我说,长官,您就不怕碰上敌人吗?”二等兵在狭窄的过道后问,他身前是穿上外层空间作战服更显高猛健壮的下士。詹姆斯·默多克是典型的带有汉森联盟北美区南方血统的汉子,沉默寡言,信奉实干。对生性跳脱的北方佬并未好感。但仍然说道:“相比碰到人,这里更容易碰到鬼。”二等兵打了个寒颤,决定还是少跟下士搭话为妙。

    和詹姆斯通话完毕的格兰特上尉立刻又被旁边的士兵呼唤:“上尉,这里面好像有东西,我的灯扫过时有反光。”,上尉也跟士兵一样,半跪到一块栅格地板旁,在灯光的照耀下,可以清晰的看到里面很多条集束线缆,但确实,某个隐秘的地方,有特异的反光。上尉把匕首插入栅格与地板的边缘,说道:“帮我把它撬开。”于是两人一起用力,支起了栅格,上尉用包裹手套而不太灵活的手指从线缆中间夹起反光物,一块布满裂痕的晶体储存器。

    他将之插入自己的作战服上的数据接口,通过舰载电脑进行隔离解析。释放出的数据残缺不全。格兰特和老威廉同时盯着上面奇怪的翻译,一时愁眉更皱。“村田空间站……事故报告(损坏)……2035/6*……孢子蔓延,症状——高热、狂躁……2050……特种防疫部队进驻。战俘(损坏)……皇国兴亡,在此一役。“百鬼”计划实施决定……置行堀,钢筋铁骨,无心无畏……臣下顿首……八木(损坏)大佐……”

    “你觉得这意味着什么?格兰特。”老威廉咬着烟斗问道。上尉看向那具仿佛普通上班族气质的尸体,艰难的摇摇头道:“我还不清楚,少校。但这位八木泽先生显然不像他的自我介绍般人畜无害。下士已经去恢复电力了,到时希望我们能找出更多有价值的信息。”“万事小心,上尉。”“明白,长官。”格兰特上尉道,通讯完毕。然而“战俘”一词,仍然不停的浮现在他的眼前。

    异阳皇国的末期战标船,使用的反应炉以质量拙劣闻名。海军戏称,如果你的弹药不多了,千万别浪费在它身上,反正这些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自己爆炸。二等兵邓恩庆幸自己不是去修理引擎,只要打开一些开关就好,如果真有什么事,有下士顶着就好了。一定要回家,品尝妈妈的饭和唠叨。顺便,看看能不能把这次冒险写成一部小说,当然,肯定涉及很多军事机密和政治描写,暴力犯罪什么的,得用架空的方法回避。关于这方面的事,得好好请教下隔壁的……

    下士举起拳头!示意停步。二等兵忙不迭的跟着蹲下。他从下士的肩膀向外看到,几滴血珠悬浮在空中。前方是一个货物堆成的凹角,如果有敌人的话,肯定藏在里面。詹姆斯下士指指自己和箱子,而后指点二等兵和道拐角。邓恩·莱斯利表示明白。下士便先一步解除磁力,攀上箱子边缘。二等兵也迅速就位。下士看了他一眼,而后猛地发力越过箱子,从敌人头顶上出现。

    邓恩闪过边缘,敌人的服装出现在眼前,他枪膛内的子弹也瞬间在自氧火药的推动下喷薄而出,箭型弹头穿入敌人体内,几点血花飞溅而出……“我杀了他?”二等兵紧张的问。“没错,第二次。”从箱堆顶落地的下士道。“你什么意思?难道说已经有人杀了他,那是谁?”。没有理会二等兵的刮躁,詹姆斯下士抵近观察异阳皇国士兵的尸体。典型的扁平长脸上满是惊惧的表情,一双贴进鼻子的眼睛被竭尽所能的睁大,好像不相信自己最后看到的东西。他的磁力靴有一只已经坏了,只剩下一只粗短的腿把自己固定在箱子上。整个身体飘在半空,又被二等兵的射击弄的左摇右晃,直到下士伸出强有力的臂膀,才把这具玩偶似的尸体稳定住。

    “奇怪。”詹姆斯下士翻遍尸体,也没有找到作战服上除面罩和二等兵枪击以外的其他破损。于是便用匕首割开服装,拽出尸体,他惊讶的发现,这名内里仅着短裤的异阳皇国士兵,浑身青紫,胸部的肋骨支楞起来,简直要突破胸口。而中间处又是一大片凹陷。他不是窒息而是被活活打死的!

    谁能对一个全副武装的人这样?詹姆斯下士,不禁感到背脊发寒,他马上通过无线电联络上尉。但二等兵邓恩·莱斯利却像梦游般略过他,直直的向前走出。“你在干什么?!”下士怒道,赶忙追了过去,但当他步出货栈,枪下射灯照出的场景令他目瞪口呆。

    一大片如抽象派画作般漂浮的尸群。

    “怎么样,能打开吗?”格兰特上尉向一个正在操作便携终端虚拟键盘的士兵问道。“应该可以。您刚才在控制室里肯定打开了某种装置,有些盒子能被接线操作了。否则,我们还是必须用蛮力才能撬开它们……哦,好了。”士兵话音未了点下最后一个字符。盒子应势滑开。然而里面的东西……

    “天杀的异阳疯子!”附近的中士兵有人忍不住骂道。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具周身赤裸毛发光秃的尸体,他的眼睛被挖出,替换为没有眼睑的电子镜头,拉长的脸上毫无人色,下巴也被合金覆盖。尸体强壮的躯干和四肢被镶入机械外骨骼,钢钉与螺母生生的深入其间。胸膛上并排六粒圆柱形的接线口,和头颅上粗粝的环形伤疤相应,显然是遭受了极为残忍的实验。连命根也被切除,转而是穿过胯下的固定装置,将非人的机械与人的肌体紧紧连接起来。腿上的皮肤大块的剥落,露出里面的金属夹层,一些细小的管子露出关节,看上去就像某种液压装置。

    “检索数据库,看看是不是我们的人。”上尉强压着高企的心跳道。开箱的士兵立刻照办,取得尸体的皮肤放入便携终端进料口而后与数据库中的DNA对比。不多时,信息显示在屏幕上——卡尔·刘易斯准尉(WO3),汉森联盟太空军陆战队一旅603营,于东11区外层空间争夺战中阵亡。“妈的。”操作电脑的士兵骂道。

    长治久安兮,

    国富民泰。

    由于玻璃已被子弹打花,他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来到门口后,上尉将定向炸弹安置好,士兵则拉开闪光弹保险环,按住簧片待机。等到炸弹爆破后,上尉一脚踹开房门,才连忙扔出。爆闪过后,上尉率先抢入,用枪指住敌人,士兵随后上前检查,而一直僵卧在平台上的人才在士兵的力量下,缓缓翻倒向地面。

    “死了。”士兵道,那人的面罩已经破裂,眼睛不甘的向外凸起。格兰特上尉注意到被尸体压住的地方像是一个控制面板。他对士兵说:“扫描他,看看有没有身份芯片。”士兵依言用嵌在手臂护腕上的万用仪掠过尸体脖子。果然得到回应,屏幕上显示此人生前名叫八木泽行正,48岁,是一名建筑工程师。除此之外,并无更多的信息。但格兰特连这一点也压根不信。这艘船里处处透着诡异。而这间房子,明显是临时建筑,一个工程师在里面干什么?他很想把对方拉起问问。

    “格兰特上尉!”:无线电里传来詹姆斯下士的声音:“你该来这看看,我们发现了什么。”“抱歉下士,我这里也很忙,打开视频。”“遵命,长官。”格兰特的面罩里呈现出下士的视角,在不甚明亮的应急光源下,他们前方是密密麻麻排放整齐的椭圆形盒子。盒体上有偶尔闪烁的呼吸灯和小巧的键盘。“这是什么?”上尉自言自语道。“不清楚,长官,我们试着撬开它们,但外壳很坚硬。如果使用切割设备的话……”“否决,詹姆斯下士。”格兰特上尉道:“那可能会伤到内容物。”他说完看向控制面板继而转向尸体,它们之间有什么联系吗?“下士,让你的队伍后撤。但同时要能看见那些盒子。”“明白,长官。”

    千秋万代;

    砂砾成岩兮,

    遍生青苔;

    老威廉深深叹了口气,他承认自己被说动了,也明白上尉的平静外表下坚定意志的来源。只好道:“我希望你能亲自带队,把那船翻个底朝天。”

    太空虽然显得黑暗,其实并不妨碍人们看清远方,毕竟远比在地球上仰望时要大的多太阳,发出亘古以来便不停歇的光芒,无时不刻照射向莽远的地方。交通艇内,一个长着张娃娃脸的小个子海军忍不住向自己的下士抱怨道:“我们干嘛要趟这摊浑水,标记好方位发送给他们自己人不就行了?至于他们能不能等到救援,关我们什么事?我是说,战争已经结束了,我们可以回家吃饭了,我妈要是知道我挨到最后没回去,肯定要把我从地狱里拉回来说教的。”“秋田丸。”沉默而健壮的下士道。“什么?”“我们打沉的一艘船,那时你还没来。”“发生了什么?”二等兵邓恩·莱斯利从紧张迅速转变为兴趣盎然,惜字如金的下士也不看他,继续道:“那艘船上,装着被俘的弟兄,当时负责替代船长指挥的就是格兰特上尉。”“哦,原来是这样。”小个子水兵不说话了。

    小艇接近大船。驾驶员很清楚这艘异阳皇国,战争后期为了维持运输线而建造的简陋运输船的结构。为上尉提供了一个最靠近舰桥指挥室的位置停靠。穿着外层空间作战服的海军士兵带着热切装备靠近对方船体,火花闪耀中,金属板翻离。神情冷峻的詹姆斯·默多克下士当先拥枪而入。小艇内的人紧张的等待着,船长老威廉少校也通过视讯同步观看下士的行动。

    面罩上,下士的视角不断抖动。格兰特决定冒险一试。“简直是群棺材。”旁边的士兵发出不祥的感叹。格兰特上尉先是旋动一个按钮,没有反应,接着压下另一个。下士看到一些盒子上的呼吸灯变红了。他立即汇报情况,正巧上尉拨动第三个开关。舱内的灯瞬间黯淡。接着幽幽的音乐和歌声不知从何处传出,通过地板、衣服、身体的传导钻进众人的耳朵。格兰特上尉调整频道,终于清晰的接收到歌词——

    吾皇盛世兮,

    “詹姆斯带队前进往舰尾;华莱斯基、波普守住甲板通道;其余人,和我往舰艏方向侦查。”命令下达,海军们有条不紊的行动起来。一道道光柱从前舱部分向四周分散而去。上尉所要负责的舰艏方向离甲板通道最近,面积较小,所率领的人数也最少,故他们格外的谨慎,运用CQB技能相互掩护着闪过每一个货物交织形成的路口,终于抵近舰艏,然而在通过一个集装箱时,士兵突然闪回,紧张的说道:“我看到一个房间,里面好像有人!”上尉立即命令全队停止行动,原地待命。船尾方向,分成两队前进的海军们马上单膝跪地,据枪防守,只是他们前方,战术射灯照不到的地方,有些微弱的光点在不断闪烁。二等兵邓恩看到舱壁上有应急灯光开关,推推詹姆斯下士,他立即将这一发现通报给上尉。格兰特转换通话频道,向外喊道:“我们是汉森联盟太空军“银梭鱼”号。你们的皇帝已经下令投降,不要做无谓的反抗,放下武器,打开门,接受我们的检查。”没有回应,格兰特于是又喊了一遍。确认对方毫不理会自己后,他拍拍身前一个士兵的肩膀,对方向他点头肯定。上尉通过无线电下令道:“动手!”

    二等兵拉下手闸,船体内安置的光源瞬间亮起,趁这令人分神的一刻,士兵和格兰特一上一下同时探出掩体,手中的枪械朝那个底座高出甲板的房间猛烈开火。而被集火的房间内的人则一动不动的承受子弹撞击的烈焰。当上尉下令停止射击,他们才发现,房间的玻璃是防弹的,他们的攻击并未奏效。但那个人,依然趴在原处。上尉和士兵谨慎的接近房间,身后没有出击的士兵紧盯着前方,以防有人暴起偷袭。

    “船长!”雷达兵道:“发现一搜异阳皇国的运输船,对方未回应我方询问。”如果是往常,少校老威廉·戴姆勒早已下令发射鱼雷,等着观赏那些该死的疯子像烟花一样窜进太空。但如今时局正紧,他不得不抑制自己,转而询问自己副手,休·格兰特上尉的建议。

    “登船检查,你是说!”威廉少校夸张的瞪大双眼,咬着玉米芯烟斗问。“那是一搜民用船只,根据条例战时我们应该俘虏,平时我们应该救援。”格兰特上尉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明白他们都是一群疯子,宁愿自杀也不愿投降,但往好处想,船长。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会不会是一个宣传的样本。另外……”“嗯?”老威廉来了点兴趣。“我们很多被俘的弟兄都失踪了,异阳皇国并没有给出令人信服的理由,传言他们用俘虏做苦工和人体实验,我们有必要抓住任何一点蛛丝马迹弄清真相!”

    “安全!”下士探查完自己负责的方向后道。“安全。”“安全。”同样的回复陆续在频道中响起,不大的驾驶室很快被训练有素的海军们控制。重新启动电磁靴的上尉来到中控台前,操作船载电脑,试图找出关于这艘神秘航船的相关信息。然而就如历史上许多著名的幽灵船事件一样,异阳皇国显然也并不打算例外。船只信息,货物清单,航行数据等等重要信息都被删除。上尉只找到了唯有用机械手段才能破坏的里程记录——270572里格。从航线判断,这个方位似乎战前有一个不起眼的异阳皇国空间站,但战争开始后,便迅速宣布保持中立。这也是很多小空间站求生的手段,由于远离主要国际轨道,也没有人多做注意。

    “下士,整理队伍,准备进入船舱。”说罢,上尉解除磁力,率先飘出房间。很多士兵已经感到厌倦,他们并不想为了解开未解之谜而冒险。巡航舰内老威廉少校不安的咬动烟斗,终于还是忍住了劝戒。

    由于异阳皇国资源匮乏,战争末期设计的标准运输船结构简单,内部除舰桥之外通体没有甲板分割,当士兵们将通往底舱的阀门切开,迎接众人的是一个黑暗的洞口。下士往里打了一枚照明弹,白光闪耀中,只看到密集的封装物资被固定在甲板,不见一个人影。饶是如此,士兵们还是怀着不安飘进货舱。詹姆斯下士在最前,上尉压后,众人无声的落在底舱上,没人飘在毫无遮挡的空中,

    透过狭窄的维修通道,下士进入到昏暗的运输船内,通道两边是紧闭的舱门。下士拉住一个门把手,启动电磁靴着地。但门已上锁,并未被打开。他接着又试了几扇门,无一例外,如此一路漫步向舰桥。除了视野中漂浮的灰尘和悬浮的杂物并没有特别引起注意的现象。手中不断向外辐射脉冲信号的生命探测仪也始终没有得到回应。“长官?”来到指挥室外的下士问道。“保持警戒,下士”格兰特上尉道:“我们进来了。”

    除小艇的驾驶员外,一行十余人,汉森联盟太空舰队第七雷击大队“银梭鱼”号巡航舰的士兵在休·格兰特上尉的率领下,进入这艘破败的异阳皇国战时标准运输船。双方会和后,格兰特上尉对詹姆斯下士点头示意,下士于是将一枚圆形的炸弹贴到舱门门锁处,而后迅速蹬开。炸弹爆出一阵橘黄的亮光,强劲的定向热流瞬间溶解了门锁,一个士兵的抢下射出一根绳索,命中舱门,滚轴回旋中,门被轻易的拉开,上尉接着往里扔出一枚连环闪光弹,持续爆裂的高频强光辐射充斥四周。甫一结束,严阵以待的士兵们立即蜂拥而入,上尉最后一个启动喷气弹射,冲到房间中央,士兵们的枪口早已对准每个可能藏匿敌人的地方。随时准备接战。

    2085年8月15日国际空域距离地面36000KM处

    刚刚过去的战争,打破了所有人对于迈入星辰大海,获得无限资源,从而最终实现科技终于战胜人性的宏愿。事实证明,达尔文的幽灵依然延续。即便那些简陋如大航海时代帆船般的星舰,依然成为了争端的先锋。现如今,蔓延在同步轨道中巨量的垃圾残骸。如同神明的眼泪,哀其不幸的同时,也锁死了凡人征服天国的阶梯。

    一搜汉森联盟的巡航舰,正谨慎的行驶在理论上不复存在的战区,为日后的清扫船只提供情报,顺便监视其他阵营的行动。几大联盟恢复和平的宣言言犹在耳,但在战士们听来,却如中场休息的哨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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