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
她想说是我不好，辜负了你的厚望。
可话刚到嘴边就被钱老挥着手打断。
“中医也是国学的一种，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认真的了解过国学。
“咱们的国学向来讲求缘分，你能做我的学生是咱们有师徒的缘分。
“你放弃中医，不准备再学下去，这也会是你跟中医的缘分不够。
“所以不用说对不起，随心就是了，我不勉强你，学好西医你回来也能做一个好大夫。”
钱老的心胸向来豁达，豁达的让陆可心双眼含泪，满肚子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
不论她说什么，都像是叛徒最后的辩解，都像是给自己找的放弃的借口，说出来又有什么用。
她又何必用这样的话来侮辱她的师傅。
“师傅，对不起，是我不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永远都是我的师傅。”
她死死的咬着下唇，为什么这段时间里她永远都在道歉，都在认错？
难道她想做的想要坚持的，真的全都错了吗？
陆可心心中一片迷茫，在钱老安抚的目光中，两人慢慢的走出了门诊大楼。
“瑾华来接你了，你赶紧跟他回去吧。
“瑾华是个好孩子，你们以后要好好的过日子知道吗？
“你再回来……师傅还不知道在不在，所以这话只能提早叮嘱你。
“一定要相互包容，好好的过日子。
“以后你们要是有了孩子，我要是不在了，你就烧纸告诉我是男孩还是女孩，叫什么名字是不是很可爱。”
钱老絮絮的说着，带了几年的徒弟就要离开，他心里也舍不得。
可舍不得又能怎么办，他只是她的老师，而她早就毕业了。
她现在会听话的来陪他坐诊，不过是念着他们之间那点师徒情。
钱老叹口气，这些话他其实不想说的，可他到底只是一个寻常的老人。
当成亲孙女的徒弟要出国，不叮嘱上几句他就放心不下。
陆可心原本就有些克制不住的眼泪，因为这句话终于奔涌而下。
她不管不顾的扑到钱老的怀里放声大哭。
“对不起师傅，真的对不起，是我不对，你别跟我说这些好不好。”
随着出国时间的临近，陆可心这段时间情绪一直很敏感，她不知道叶回当初是如何下定决心一走就是三年。
她原以为自己也能这么洒脱，也能凡事都看开，可越是临近出国的日子，她心中的不舍就越多。
舍不得父母，舍不得周瑾华，也舍不得这个把她当亲孙女看待的师傅。
这一刻的她就觉得自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她的自私让身边所有人都跟着难过。
她哭的不能自已，钱老没想到自己这番话会让小徒弟有这么大的反应，他只能尴尬的对着走来的周瑾华笑了下。
“可心这段时间情绪波动有些大，你多包容一下，她一个姑娘家因为出国的事承受了太大的压力，你们都体谅她一下吧。”
钱老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陆可心就哭的更厉害。
她不想让大家全都来体谅她包容她，她宁愿他们怪她埋怨她，骂她自私不懂的替他人着想。
周瑾华心疼的将人从钱老怀里接过去，“师傅，要不你给可心看一看？她最近情绪一直不太对，我怕她身体出问题。”
有周瑾华托着陆可心的胳膊，钱老伸手搭上她的手腕。
只是手指按了按，面色就开始古怪。
他眉头皱着看着还在抽噎的陆可心，又看着一脸紧张的周瑾华，叹口气丢下一句。
“可心……怀孕了，差不多六周的样子，你们……得早点决定，这孩子要是不能要，明天来我这里，我给她开药，这样不伤身子。”
。
他就像是一个孤单的战士，在守着最后的战场。
陆可心收拾着东西的手微微停住，七月底了，离她出发的时间已经不足一周。
每每钱老用包含期待的目光看着陆可心，她都难过的别过头。
她不是不想继续做钱老的学生继承他的衣钵，是她真的觉得自己的资质有限，也许穷其一生都达不到钱老在医术上一半的高度。
“再有几天你就该走了吧？这几天跟家人在一起好好的聚一聚吧，明天开始你就别过来了。”
可只要想到中医的前途，想到中医药大学的毕业生毕业没两年就转行，他心里就说不出的憋闷。
他想要为传统中医做些什么，他回到大学去授课，来中医院坐诊，各种宣讲只要邀请不论场面大小全都出席。
他将自己每一天的时间都排的很满，可大势并不会因为他一个人而改变。
可以让她衣食无忧，想做什么做什么。
但……做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就是陆可心最想做的事。
而且如果没有出国这件事刺激着，他们都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能修成正果。
又是忙碌的一天结束，钱老摘下老花镜，习惯性的揉了揉眉心。
他年纪已经不小，按说到了他这个年纪，又有着这样的成就，拿着高额的退休金在家休养也是应该的。
然后在陆可心写方子的时间里，仔仔细细的将为何用这几味药，为何是这个用量讲解清楚。
钱老私心里是不想让她出国的，中医……国粹啊，为什么喜欢的人越来越少？
结果肉没吃几天就又要过回吃素的日子，那滋味光想一想他都觉得自己可怜。
他其实很想跟陆可心说要不就不要出去了吧，他发誓一定可以养她一辈子。
钱老给陆可心的假期在七月中旬就已经结束，钱老白天坐诊，她就去给钱老做助手。
他年纪大又有老花，写方子吃力就由陆可心代劳。
每诊断一个病人，他都会根据望闻问切来推断病情。
陆可心自己想通，主动放下心中那点戒备和别扭，同外人强迫她做出决定所表现出的态度是天差地别的。
所以他需要知足，需要对现在的境况感恩。
时间一点一点朝着七月底推进，陆可心的出国日期就定在八月初。
越是要到她要离开的时候，周瑾华就越是黏人。
没办法惦记了好多年，终于将人惦记到嘴里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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