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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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察?”女人警觉地瞪着苏定,言辞间又有点不耐:

    “怎么找到这个地方来了?”

    “案件调查!”苏定没太多耐心跟她解释,而且这样的地方显然不合适问话:

    “我们恐怕得找个安静场所,你叫牛淑香吧?是的,你是很重要的调查对象。”

    女人又不情不愿地瞪了苏定一眼,回身向三三两两散落的人群走去:

    “我得交代一下,不然全都放羊了。”

    “这个人你认识吧?”苏定一上车就直接将照片举在牛淑香的面前。附近找不到独立的僻静场所,苏定干脆将她带到了警车上。

    “红缨!认识啊,我们团头号的领唱……她怎么了?”

    “去世了,谋杀。”

    牛淑香象是突然受到惊吓的小孩,右手飞快地捂住嘴巴,与此同时,两行眼泪干净利落地滚落在手上。她喉咙里发出了几声奇怪的字节,根本听不清在说什么。

    “你跟她很熟么?”

    牛淑香使劲点了点头。

    “那你了解她的单位和……家庭的情况么?”

    “不……”女人有点尴尬地回答。

    苏定深深吸了口气,依然不紧不慢地问道:

    “你跟她怎么认识的?整个过程尽可能详尽地叙述一遍,能行吗?”

    “大概三个多月前吧,我们团每天晚上都在这里练歌。那时候,我跟红缨还不认识,刚开始她可能是在边上看,一次两次的谁也不会去注意。后来吧……我感觉有一个多星期她都在,而且每次都是到我们练完了才离开,所以就主动邀请她加入。”

    “等等,听起来,原红缨比较……内向?并没有主动的意愿?”苏定心里想到了“害羞”这个词,但终于还是忍住了。

    “是啊,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应该是个有身份的人吧?医生?还是教授?”

    “这个……她始终没告诉你是干嘛的?这事我们等会再说。”

    “她见我主动邀请,很高兴就答应了。我当时就让她简单试一下嗓子,结果……边上一圈人全都听傻了。我不知道专业的是什么水平,不过红缨应该也差不多了。所以,毫无疑问,领唱就给她了……这几天我们都快急死了,下星期电视台要来拍节目,希望的田野塞北的雪根本没法练了。”说到唱歌演出的话题,牛淑香才恢复了正常的状态,全然没有了方才的悲恸神情。

    “也就是说,除了你们组织的活动,你其实对她并不了解?”

    牛淑香想了一会儿,很不情愿地微微点头:

    “说起来,是我们工作没做到家,对团里的群众关心不够,你看,都这么多天了我才……”

    苏定伸手示意了一下,阻止了对方的话题:

    “那么……她最后来你们这里的几次活动,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

    “没有啊,要有什么不对劲的我肯定找她谈心了。警察同志你知道,我们这个团可不光是就唱唱歌跳跳舞,思想工作还是常抓不懈的……”

    “你们还跳舞?”

    “可不!这个红缨更拿手了,硬是在水泥地上就能跳喜儿。你们是没见过啊,那架势,跟石钟琴是一模一样的,你们知道石钟琴么?”

    “那么,您再好好想想,在整个这三个月里,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状况?嗯……跟原红缨有关的。”

    “什么状况?没有!哦,是有几个糟老头子天天来盯着红缨看,休息的时候还腆着脸过来搭讪,全都让我骂走了。红缨脾气也是真好,修养也好,还透着一股……那个词怎么说来着?不怒自威!是个干部吧?”

    “嗯,她是……”苏定实在是不想把原红缨的身份告诉对方,正犹豫间,忽然手机里传出铃声,适时地给他解了围。

    “在哪儿?好,好,我马上过去。”

    苏定铁青着脸跟同伴说道:

    “有新情况,要求我们马上过去。哦,那个老牛,实在不好意思,我们有紧急任务,下次再谈吧。”

    李忠实任何时候出门,都忘不了提着他那个黑色的人造革包。

    随便一个路人,看到这位身着灰色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一副宽边黑色眼镜,佝偻着身子吃力行走的人,都会认为这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职员。

    李忠实对自己也是这样的评价,他谨小慎微地过着后半辈的生活,与世无争。即便是面对每天数落怪罪他无能的妻子以及对他只剩下白眼的儿子,也只当做云卷云舒地视若无睹。他自信地认为,已经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的心情再起波澜。

    但是,昨天接到的一个电话,改变了这一切。他吃不下饭,甚至失眠,一整天坐立不安。在此前的几个小时里,他每隔十几分钟,必定要抬起手看看时间,李忠实有一块走时精准的老式机械表。

    约定的地点是个很奇怪的位置。如果不是这个电话,李忠实估计这辈子都不会来到这个荒凉的郊区。

    通往这里有一路半小时一班的公交车。下车以后,左右便是疯长的茅草,圈着一小块一小块碎石铺成的不知何用的空地。太阳底下,那些碎石子反射着刺眼的白光,李忠实不由自主地眯起双眼。

    周边在目光可及的范围内,见不到一个人影,所以李忠实很快便打消了找人寻问的念头。他尝试着寻找一些引人瞩目的物件,以确定那个电话里指示的方位。

    李忠实找到了一条小路的入口,那是被茅草掩盖的土坡。他低着身子钻了进去,拨开草丛走了几步之后,便看到远处露出一片瓦楞板铺就的屋顶。房子低矮,屋顶以下都被近处的草丛掩盖着,看不见具体的结构,但应该是个平房。

    李忠实深一脚浅一脚走了大约五分钟,终于看清了房子的全貌。门口有一块竖立的标牌,大得有点夸张,让他瞬间产生了特地为他制作的错觉。不过,在这样见不到人烟的地方,有这样的标牌,确实让他松了一口气。

    “创新机械修造厂”

    一个乏味的名字,而且房子看起来跟“新”字没有任何的关联。大门已经锈蚀不堪,其中一扇坏了个铰链,歪着身子悬在半空,有风过来的时候便微微晃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李忠实又看了看手表,离约定的时间还差几分钟。从对方言之凿凿而且急切的态度上看,应该不会迟到,很有可能已经在厂房里面了。但他还是在门外等了一会儿,见四周毫无动静,才推开了房门。

    无论如何这都算不上慎重的举动,李忠实心里并不是没有怀疑,但他根本没有联想到危险这样的字眼。他象所有人那样的怕死,却不认为自己会受到死神的眷顾。

    他觉得自己没有任何被伤害的价值。

    谁会跟他这样的小人物交换身体,交换生命?他平凡的就像一粒沙子,没有任何特点地隐藏在万千沙粒中。这个星球,即便遭遇了灭顶之灾,恐怕也伤不到他半分。

    但是……

    李忠实的手突然象是被烫了一样缩了回来。

    昨天之后,他就不再是颗无足轻重的沙子了——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

    这里存在风险么?可能有,但又怎样?

    “你想知道,那天是谁告的密吗?”这是昨天电话里的一句话,象一颗火苗,投向了自己早已如古井一般的心中。

    他要燃烧自己,沙子融化之后,成不了钻石,但可以变成尖利的玻璃。

    这已经足够!

    李忠实在此刻觉得这才是真正的自己。他曾经也有过热血,也畅想过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豪迈,而且在记忆中,确确实实地有过这样一段经历。这个经历尘封已久,许多年了他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即便是在最为冲动的“搞对象”的时候,他也没有向当年那个满眼有无数疑问的姑娘透露过半分。但在今天,即将要拂去这段历史上的尘土,他没有丝毫的犹豫,甚至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从前。

    门被费劲地推开。李忠实的手有点发抖,他难以控制瞬间涌上来的激动,仿佛推开了一扇密室的大门,里面有他思索了几十年的答案。

    房子里面比想象得要宽敞许多,零零星星摆放着一些破旧的机器,但大多数地方,还是粉尘掩盖的空地。李忠实没有看到想要找的人。

    “有人吗!”李忠实喊了一声,回音沉闷而且扭曲,仿佛是一个恶作剧的人在学他的喊声。

    “这是什么?”

    前面不远的地方,在一个钢筋架子下的地面上,画着几个奇怪的符号,共同环绕成直径大约两米的圆圈。

    这些痕迹看起来很清晰,在尘土上特别显眼,显然是刚画上不久的。他走过去,蹲下身子仔细地端详着。

    十几个形态各异的划痕图形,有点象八卦图的那些长短不一的线条。李忠实不懂周易和太极之类的东西,但可以肯定不是标准的八卦图,因为其中有几个象形的图案。

    “什么人?!”李忠实忽然惊醒过来,他用着恐怕是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向空旷的房间内喊着。

    头顶钢架上似乎有点异样,李忠实猛地抬头,迎面而来的是一股不明的液体,从头到脚将他淋了个透。

    “你不是想知道谁是那天的告密者么?到了那边,你应该很快就能等到他。”

    一个沉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李忠实在那一刹那甚至听出了一点熟悉的口音。他尽力地想睁开眼睛,但根本就做不到。

    不明的液体持续地向他身上倒下来,带着一点点的粘性,让他感觉怎样也擦不干净。更可怕的,他的周身,笼罩着一种熟悉的刺激味道。

    汽油!

    李忠实没有太多的恐慌,他只是后悔,这样的圈套本来应该很轻易地识破。自己怎么会鬼迷心窍到这样的程度?

    就是那句话的魔力么?但是,知道了又能如何?

    汽油已经被点燃,李忠实却象是陷入冰窟之中,从未有过的幻灭感弥漫在全身。他不甘心地吼了一声,然后才抽搐着倒下。

    ……”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一曲结束,总算是到了休息时间,苏定赶紧走到那个女人跟前,边说边掏出自己的证件。

    “第七首,洗衣歌!各声部注意,情绪要饱满!要饱满!预备——唱”

    一个浑身肌肉都在有力地颤抖着的妇女站在队前,象是个指挥,但苏定了解到她的作用不止于此,她还是这个团体的组织者,也是苏定今天要找的人。

    “哎~

    是亲人解放军

    是救星共产党

    呷拉羊卓若~呷拉羊卓若桑哎~

    这是近一年才开始兴起的群众性的娱乐——可能用娱乐这个字眼不太能被她们接受,因为这里还包含了某种接近政治性的怀念和主张。她们在占据这个地方的第一天起,就表现出惊人的活力和影响力,以至于在短短的时间里,这种活动便星火燎原,扩散到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苏定手里捏着一张照片,草草地对照了一下那个巨大的雕塑:

    “就是这里,不会错了。”

    是谁帮咱们翻了身哎~

    是谁帮咱们得解放哎~

    “是啊,挺了不起的。”跟在苏定边上的年轻的同事点头附和着。

    “应该是这个合唱团的顶梁柱了……”苏定咧了咧嘴,无聊地继续观看——或者说是等待着。

    让这一系列铺陈达到高潮的是某个雕塑家居然在中央的位置竖起了一尊巨大的水泥浇筑的凤凰,表层涂抹了一些奇怪的颜料。雕塑落成后,因为缺乏维护和清洗,很快便留下了雨水淌过的污渍,让这只凤凰显得有点狼狈。不管怎么说,经过这样的装扮之后,这里名正言顺地成为了一个公园。

    最先享用的是一群亦歌亦舞的中老年妇女。

    虽然基本上是摆拍,但从形态和功架上,可以看出原红缨对多种艺术形式的熟稔——书法、舞蹈、挎着海鸥120相机,甚至还有一张像模像样的小提琴演出照,而最新的一张,也就是最接近她去世年龄的,便捏在苏定的手里。

    照片上原红缨身着紫色的“唐装”——今年冬季颇为流行的棉袄状的服饰,脖子上一丝不苟地围着一条火红的围巾,站在一支同样装扮的队列最前面引吭高歌。而在远处,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只灰头土脸的凤凰。

    “领唱!”

    这张照片是他在原红缨的遗物中找到的,原先是夹在一本老式的相册里,那一大叠颜色各异的照片,很明显地体现出巨大的时间跨度,记载着原红缨从少女时代一直到现在的容颜沧桑。

    “才女啊!”苏定细细翻看了以后不禁唏嘘感叹。

    凤凰池公园,严格地说只能算是一个比较大的街心草坪。

    这个公园没有任何的渊源。如果非要找个来历,只能说是因为市政规划的失误,凭空在这个接近市中心的地方,留下了这么一块不知所谓的荒地。

    当然,很快便有人开始整理,铺上了一片很是经得起踩踏的草坪。其他的地方,则是按照某种看不见的预定的图形,摆放了许多廉价的花卉,在居高临下的俯视角度,可以看到延绵而成的类似麦浪或者海潮那样的水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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