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五幕 技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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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又是陷阱?张继年内心不禁腹诽道。张继年身体前倾,再次强行变招,长剑乍然上挑。一倾一矮间便巧妙地闪过剑尖,张继年可绝难错过任何契机,直直将木剑递往徐步喉咙。

    徐步见状,神情淡然,不显丝毫慌忙。却是木剑临近之际,他始有动作,不过仅是略微侧身,便见张继年的长剑突兀落空。而徐步手中之剑不变,依然停在那里——张继年身前,张继年再次将胸腹主动扑上去。

    他娘的!张继年再难遏制屡遭失误的不爽,内心粗话接连爆出。徐步这招破无可破,实不易再做纠葛。徐步较与顾九辰对决时进益破丰,功力沉厚。张继年此刻已难进攻,当即提纵后撤。徐步见状洒然一笑,道:“哪那么容易让你挣脱。”

    得势不饶人!

    徐步长剑再展,明晃晃一剑,追击而去。张继年眺望下不禁愕然,只见徐步那剑横生无数变化,仿佛一张蛛网般扑面而来,一层套着一层,破绽或陷阱早使人眼花缭乱、辨认不清。张继年遭受前番闷棍后,已是无胆轻易出剑,唯恐再度落入陷阱,甚至可能此招式亦是前次诸般蛛网的最后收官之际!他心内陡然升起强烈不安,仿佛自身一招一式皆为徐步布局策划的行动,甚至每个细微动作都在他的掌控中,助他积蓄力量与气势。在他看似无意的诱导下,逐渐落入局中,身陷天罗地网!

    这是甚么?

    剑境吗?可与以往所闻所见完全不同,甚至都与招式剑法沾不到边。张继年勉力破招,但徐步长剑越来越近。浮现张继年眼中的剑网则是越收越紧,怎么挣扎都是徒然!这种感觉仿若跌入泥沼,越是挣扎越是深陷其中,可不挣扎亦会万劫不复,难以摆脱困局。

    他额头渐有冷汗泌出,哪怕是曾经在风云岭面对岭老阁那群怪物时,他都未有这般狼狈。即使被打得鼻青脸肿,但起码一切都在掌握,未至被动无为之势。如今与徐步决战却似被人牵着鼻子,永远破不得他的招式。只因你时刻担心接着的路数究竟是陷阱抑或破绽。可还未及参想,张继年已是大开空门,主动往徐步的“江海潮”投怀送抱,若是美女张继年可谓何乐不为,但面对无情长剑,任谁也不愿乳燕归巢般相遇,那结局怎一句送命了得?

    叮!

    长剑抵在张继年胸口麻布衫的铁扣上,张继年眼中漫天剑影陡然消失,交手以来,这是第一次实际碰撞。

    徐步皱眉道:“你未入道。”徐步未曾使出的招式很多,譬如《星海淘沙漫烁华》的杀招以及《相思泪》功法配套的剑法《相思始觉》。昨日比试,徐步输在大意全以为江湖人坦荡,胜负清明自知,却不料被顾九辰阴损招数得胜。徐步不以为耻,反倒庆幸,如今得知自身缺陷并弥补不足,武道之路更进一步,功参造化。

    精神气度皆有进益的徐步全以为张继年是入道者,便不留余力使出己道,却未料张继年仅是技进乎道,并非真正入道。他以道引道并未成功,张继年连道之迷障都未窥破,终究是莽夫之流。

    张继年闻言苦笑不已,他解释道:“我向来不按照规矩办事,即使对决依旧不规矩,胡乱动手。可是面对你,我无法施展我的烂脾性、无赖技艺。因此只有动用招式,你也知道我自幼愚钝呆板,练了几年终究看不到虚无缥缈,这武道我看不透。”

    “小年,你变了?”徐步盯着张继年道,他面对张继年再难有以前那般轻松,仿佛张继年被一团浓雾裹着,让人看不真切。

    “你也变了。”张继年又不确定开口,“或许说,你一直没变,只是在装傻充楞,故作掩饰。”

    “哈哈哈,我从未刻意隐瞒,只是不愿再改变习性,或许是多年养成的习惯抑或自己太懒吧。”徐步收起“江海潮”,背于身后,盯着张继年,问,“你是何时发现的?”

    张继年挠挠头,想了想,脸色古怪道:“好像是当年长途跋涉、互诉愁肠的时候。只是当初我心脉闭塞,天性呆板,未曾发现。如今细细想来,你的武痴也是装的吧?可是,我又不觉得你是装的,你那份痴迷、执着以及狂热并不像装的。”

    徐步笑道:“是吗?谁又说得清呢,或许起初我是装出来的,但如今我都快忘了,总之我就是我,那个痴迷的我!这就是我的路。”

    心念如剑,以此入道!

    七情六欲皆可入剑!

    “大少爷的笑容,极少见。”张继年忽地笑了,揶揄道,“不过大少爷生活日常可曾妥当。”

    徐步眼神不由飘忽,但仍负手而立,渊渟岳峙,他道:“那当然。”随即摆手不欲详谈下去,“既已至此,我们也该腾出地方让他们战斗了。”

    话罢徐步不由分说直接跃往武林坛外,提纵而去。不过在张继年眼中,却像是徐步逃也似的模样。张继年摇头苦笑,亦施展《九宫三十六式》飞掠疾去。

    此刻,另外两人亦步入武林坛。

    他们俩都是粗犷糙汉,除却基本礼数外少了许多客套,不消片刻已是大打出手。

    “拳燃五岳”未发半言,直接双拳兜风地往黄半钧两侧太阳穴打去。黄半钧黑金铁棍猛然挥舞,护住周身,第二门见状,乍然后退。黄半钧笑道:“我若打败了你这红毛,也算不虚此行。”

    第二门为习练《炎拳》秘笈,曾常年在火山口居住,亦混迹过戈壁沙漠,故而毛发荒黄近赤。听闻黄半钧言语,格外气恼此轻视妄言,倒是场外许多人哈哈大笑,不过却在少数,绝大半人神情冷漠未有一言。他们对此类场景根本不感兴趣,江湖厮杀都是常事,仿若眼前这才是大众主流。红发不再言语,紧了紧腰带,便将身子霍然跃起,正是江湖人都会用的“平沙飞雁”,他直往黄半钧方位疾撞过去。黄半钧知他怒极,目下怎敢怠慢,旋即紧握铁棍,暗施护体罡气。第二门虎躯霍然一抖,左掌往外突兀穿出,数股“热浪滚滚”直直往那荒蛮子小腹击去。黄半钧也不傻,虽说自身防御刚强,倒也不怕硬受此拳,但让他白白生吃一记重拳,却是绝无可能。这荒蛮子见势便往右避过,铁棍疾朝对方肩井穴戳去。那红发左肩微沉,避开敌棍,不待左拳撤回,右掌已从自己左臂下穿出,“炎龙探头”!

    他左臂此刻全然遮住了对方视野,臂下此掌出敌不意,威力强到极处。黄半钧见状左臂骤然低沉,想要做出反击,忽觉铁棍被对方逼到极为尴尬的地方,出手颇觉艰难。危急关头,黄半钧眼中乍然浮现张继年弃刀用剑的举动,电光火石间当即立断,亦放弃使用黑金铁棍。他迅使手肘抵在敌手的拳头上,右臂猛地横扫,第二门身为拳法大师,对此熟门熟路,霍然间便躲了开来。而他亦顺势双拳合拢,猛劈往黄半钧脸颊。

    黄半钧此刻无论怎样变招,都不免要受他此拳。索性心下一狠,双臂环在胸前,施展横练硬功。较量自身罡气与他火拳如何!

    旁观众人齐声惊呼,只见第二门一记蓄势颇久的拳头应声捶在黄半钧腹部,他却丝毫无损。不过,这似乎是在红发汉子意料之中,他神情不显惊讶反倒面露诡笑。黄半钧见状突生不安。未待细究,已然发觉不对,第二门双拳仿佛吸在黄半钧身上一般,半寸都难挣开。

    黄半钧脸色惨淡,向第二门注目凝视,却见对方笑意更深。此刻若再不挣开恐有更重伤害,黄半钧再不顾其他,拼命挣脱,他已惊觉体内热量急剧上涨,及至肉身极限。纵使他是横练大家,亦难挣脱肉身限制,不得逍遥,无法做到冰火不侵!

    荒蛮子察觉此等危急之事,哪还能忍耐得住?拼命挣脱,双腿不由前后相错,时而左腿攻击时而右腿攻击,威力不强却胜在主攻一处,颇使人难受。因此第二门有些受不了,他的作战已然生效,再这样下去只会令自身也受创,故而放开黄半钧,迅忙后撤。

    第二门笑道:“你输了。”

    “我还没有倒下,怎么可能算输?”黄半钧似是观痴傻般望往第二门。黄半钧言辞颇不留情,典型刀子嘴的糙汉。

    “你运功外放护体罡气试试。”

    黄半钧不屑一顾,闻言便瞬间施展护体罡气,谁知黄半钧正待嘲弄他时,一道闷响自体内传出,紧接着便是股鲜血涌了上来。黄半钧噗地吐出一口鲜血!

    内功反噬!怎么可能?

    荒蛮子半跪地上惊诧地望着第二门,仿佛在询问为甚么一般。而对方只道了八个字。

    “冰火两极,相遇而灾。”

    张继年这一刀尽管应变极快,时机把握的格外精妙,但脱手刀本身无灵,缺乏意识控制,终究少了诸般变化,相对高手而言,轻易便能化解。张继年脚踏步法,以《气贯周身》练出的内力包裹在木剑之上,两脚分步前后,身子微倾,猛然间前冲进攻。

    徐步的剑尖早已摆放在张继年冲跃落地的侧路处,目下张继年唯有极力让过长剑,才可不失主动。但是他心内却急闪警兆,那是多年来武道经验的凝结,绝难出错。张继年迅集中精神探查,却是自身不由自主地被引往徐步方位,那柄“江海潮”的锋芒之上!

    张继年全身心投注此剑之上,脑内有关剑法的口诀、招技起起落落,一一与之对应、拆析与分解。

    找到了!

    张继年不退反进,一刀猛然砍出,亦无神妙华丽,他这一刀恰好砍在“江海潮”剑身七寸处。变化不定、无懈可击的剑式顺势崩散,然而不待张继年庆幸,徐步便又做变化。本来极慢的一剑,此刻却又极快地左右横划。

    唯一的、不定的破绽居然是陷阱!

    张继年按捺住惊愕,手腕迅抖,戒刀顺着漩涡而去,脱手飞出。因着漩涡吸引,戒刀飞出速度加倍地穿透过去,直刺徐步胸口。于此同时,张继年迅取下腰间两截的桃木,转目间拼作一柄长剑。

    徐步不急不缓,轻易摆脱张继年飞来的戒刀。

    徐步对阵张继年

    而后决战由各战胜者对决产生。”

    武林坛早便布满人群,剑渊弟子将雪地清除干净,待日光熹微时,众人纷纷赶来,举目而望,四周焕然一新。

    戒刀陡然一滞,眨眼间便被徐步长剑吸引而去!

    陷阱?

    “大少爷,我……”

    不待张继年说完,徐步便踏步出身,缓缓向前,手内“江海潮”则随意斩出,招式看似并不繁复,极其简单,宛若稚子孩童挥舞木剑般。但落到张继年眼中却是大不相同,此剑不啻变化的具现,未有丝毫空隙与破绽。即使觅至一处,亦是变幻不定,极难捕捉。

    “四进二:

    第二门对阵黄半钧

    张继年甚为懊恼,气得全身发颤,待发觉徐步在审量自己后,终是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他纵身高跃,施展《九宫三十六式》迅疾上台,徐步也不耽搁,这场战斗他已期待许久。自张继年与唐遥比试时使出真实功力后,徐步便内心火热,急切渴望与他一战。毕竟如今站在武林坛上的江湖客里,独独张继年是他最看不懂的,或许亦是除他之外最强者!

    “出手吧!”徐步未有多言,直直拔剑往张继年方位。

    张继年见状,不禁苦笑。

    一张红榜刚刚贴出,便引起诸多江湖客的低声议论,那声潮此起彼伏,不可描述。不过,对于靠近武林坛的四人而言,却别有滋味。

    单说张继年,他望至红榜的首个反应便是感慨,自嘲天意弄人。他本觉自身与徐步较量会在末尾,去夺那魁首之位,却不料此刻竟在半决战里相遇。

    天边泛起鱼肚白。

    黎明已至。骄阳越过剑渊四周山峦,浮于空中,照耀着谷内剑渊建筑群。

    武林坛外四五里处的帐幕已然撤去,而在原处的红纸榜单赫然摆放。上面黑笔撰写着笔试场次与对抗者,新榜单覆盖住早先红纸,其上内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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