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谷见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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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着白天,景苑快速辨认了这座宅院,自己昨晚是睡在了东厢房。正厅偏厅是昨晚走过的地方,西厢房隐匿在最茂密的白梅树之中,房门紧闭,一片静谧。南门九屏气,垫脚轻轻走过。一边朝景苑做了噤声的手势。“嘘,公子不喜欢吵。”

    待穿过梅树林,阿九呼气,如释重负。“那是公子的房间,他最不喜欢阿九吵到他了,可是阿九不管怎么小心走路,公子总能听到。”说着南门九的小苦瓜脸皱成一团。

    “可你方才不是说,公子近几日不在吗?”景苑问。

    南门九像突然回神一样,痴傻乐呵着说道,“我忘了。”

    景苑微微一笑,在心里默默记下路上风景与道路,以便能尽快熟悉这里。

    从居所到百药阁不过十来里路,只不过途径多为药圃,草地,显得路程稍长了些。一路所见,无论掌使级别还是药童,都会和南门九笑着打招呼,可见阿九很受灵安谷众人喜爱。可她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呢?想到阿九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景苑也就没有追问了。

    百药阁一如这谷中所有建筑,古雅朴实。一眼望去会以为只是个面积大些的普通竹楼,断然不会想到这其中有多少江湖人渴求的灵丹妙药,医书古籍,阁中的医者更是医术高超,负有盛名。

    景苑随阿九进了百药阁,见她蹦蹦跳跳朝一处药房跑了过去。来来往往都是穿着灰布衣衫的药徒,各自忙着手中活计,自己站在原地,不知该做什么?这时,一个穿深蓝布衣的中年男子站在面前,儒雅敦厚,微微行礼后说道“景姑娘随我来。”

    景苑跟在他身后,到了内室的一间房间,一鹤发白须的老人端坐正中,“你就是谷主带回来那女娃?”声音沧桑有力,中气十足,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想来就是百药阁的长老段木生。

    景苑恭敬行礼,“长老。”

    “过来些。”段长老开口,景苑走近。

    “把衣服脱了。”景苑大惊失色。

    “衣服不脱,老夫怎么给你看伤?”不容置喙的语气。

    景苑拽紧衣角,双脸灼烫。见她僵持,段木生翻出一间白色内衬长衫丢给了景苑,“去内间换上出来!”

    景苑去内间换衣服,大窘,这衣衫薄如蚕丝,只遮胸部到大腿,四肢均暴露在外,不自觉涨红了脸,踌躇间,听到段木生在外大喊,“好了没?老夫可没那么多时间给你耽搁!”

    景苑头皮一硬,出了门。段木生斜斜睨了她一眼,“这次竟带回来个这么没用的!”满是挖苦和不屑,景苑听到,羞愧难当,满脸通红。段木生也不再说话,仔仔细细看完她身上的伤,瞧到她腕上的红梅也没有多问,待她换好衣服,给她把完脉后丢给她两个瓷瓶。“颜色乌紫的撞伤用黑瓶的药,鞭伤刀伤留疤的用白瓶,时间太久,能否全然无痕迹,老夫也没有把握啊。”景苑心下欣喜,从未想过自己身上难看的疤痕还有治愈的可能,接了药瓶连身道谢。

    “你的眼睛是被灼伤的?”段木生问道,“是,火灾里被烟熏到。”景苑恭敬回道,脑海里回想起自己七岁时被梨瑶花踢进火场找丝帕的画面,心中苦涩,那场大火险些要了她的性命,出来后右眼便再也看不见。

    “没有伤及根本,还有余地。我会每日用兰因草为你擦拭眼睛,替你行针。再给你开几服药,你每日按时服用。”景苑大喜,“多谢长老。”

    “还叫长老?!谷主不是说把你送来做徒弟吗?!”段木生不满道,景苑一愣,随即改口“多谢师父。”

    “哼。”段木生不屑地摇着宽大衣袖转身离去。

    接下来的一个月,景苑几乎除了吃饭睡觉看病外都泡在了医书里,段木生丢给她一摞医典要她尽快识遍百草,习得基础药理。景苑不敢有怠,这谷中弟子或学医或习武都是自幼年便开始,只有自己入门晚,根基薄。段木生曾当着众弟子的面对景苑给以呵斥“不知道谷主到底看上了你哪一点?!”到底是看上了哪一点呢?景苑也常常问自己。来谷中快一个月了,无论是她腰上所系的悬影剑还是医治后右眼上丑陋的纱布,都是她饱受讽刺抱怨与嫉恨的理由。她的性格变得越发孤僻,安静。细想起来,这段时间陪在自己身边的除了师父便只有南门九。关于阿九的身份,景苑也渐渐清楚了,她不是什么南门家的富贵小姐,不过是南门甫翊年少时出门游历,途径九原捡回来的一个孩子,给她取名九,她心智不全,行为痴傻。偏偏受尽了南门甫翊的庇护与宠爱,将她留在了身边做个服侍丫鬟。这谷中众人见她心思单纯,又得公子的欢心,对她也是极尽喜爱。

    有时候,景苑也会羡慕阿九,同样是被南门甫翊在从九原捡回来的,一个受尽宠爱,一个却只有在这陌生之地踽踽独行。只因阿九心思单纯,而南门甫翊给了自己与能力才干并不相当的特权。

    那日,月色微胧,景苑独自在药阁后山的河边采摘夜间盛开的琉璃花,星星点点的淡紫色光华沿着河岸盛放,美得像条星河彩带。景苑无暇顾及美景,顺着河流仔细辨认花叶的形状、气味,却依稀看见河流下游蹲着一黄衣少女,不是阿九又是谁呢。

    景苑走近,见南门九趴在地上小心的用葫芦瓢从河里舀水放进水袋里,“阿九,你做什么呢?”景苑开口,“嘘!小声些,小心惊扰了河神。公子说过只要夹竹桃开花了,就会带我下山,我种了这么久,不见它发芽,一定是水不好。长老爷爷说过,琉璃花是最不好养活的药草,既然能在这河边开得如此漂亮,一定是这河水里有着河神伯伯,我带点水回去,夹竹桃就能开花了。”阿九笑得纯真。

    景苑见过南门九的那盆所谓的夹竹桃,不过是南门甫翊担心她不懂事乱跑受伤随手给她的一颗桃核,让她安心待在灵安谷的幌子罢了。“阿九,那个枯死的桃核根本不可能发芽!”景苑忿忿开口。

    “公子不会骗我的!”南门九回头叫道,“谁说不会发芽?”沧哑的声音夜色中飘来,段木生不知何时站在了河边,衣袖飘飘,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既是种子,如何不会发芽呢?”这话是说给南门九,但那双苍老却无丝毫浑浊之迹的眼睛确是看着景苑的。

    得到百药阁长老的肯定后,南门九开心地扎上水袋跑掉了。

    “师父,你明知道那不过是干桃核……”

    “苑儿,有所希望地活着不好吗?”这是这么久以来这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第一次认真叫着自己的名字,和她说过有关医术外的第一句话。

    忽然之间,景苑就忍不住了,泪水夺眶而下。“师父……”景苑的改变段木生一直看在眼里,从最初那个会笑会害怕的小女孩变成现在这样一个只会埋头苦学,行将就木好似毫无感情的木偶,自己也是有责任的。但既然南门甫翊把她交给了自己,他就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让景苑学会一切,包括承受别人的冷眼与非议。南门甫翊想要把她锻造成一把剑,而他作为锻造的工匠,就必须为给这把剑打磨出最锋利的剑锋,淬上最浓的毒。茫茫尘世,每个人都有追寻的信念和意义,他段木生追寻的是灵安谷南门家的脚步,效忠的是南门家的家主,他深知这一点。而就在今夜,这个古稀之年的老人看着面前无助的女孩却突然有点难过。

    段木生撩起衣摆,席地而坐。“坐下来,我前日让你看的《术芷经》,你且背给我听听。”

    景苑觉得有些突然,还是听从吩咐席地坐在段木生对面,擦拭眼泪,背起了医经,一字一句,分毫不差。段木生目光微闪,习医六十余载,他教过的学生遍布天下,却从未有人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记住这样多的医书古籍。景苑过目不忘的本领其实段木生早在接手景苑几日后便发现了,而今他惊觉他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徒弟好似永无止境不会满足的干涸土地,急急吞咽着来自各方的精华与知识却不自知,他知道,假以时日,面前这个女孩定会发出令世人惊叹的绝世风采。

    然而……到那时她只能是一柄在江湖争权斗谋中隐匿踪迹的剑了,她的命运已被早早操纵在别人的手里,想到此,段木生暗觉可惜。

    “师父……师父”见段木生微蹙眉头,神游太虚,景苑轻轻喊道“已经背完九草篇了,还要继续吗?”

    “不必了。”段木生答道,看着景苑良久,缓缓吐言,“苑儿,你是老夫教过最好的学生,希望你记住这一点,切不可妄自菲薄。”说完起身离去。

    景苑独留在原地,呆呆看着逐渐模糊的灰白身影,深深弯腰行礼。顺着河畔的琉璃花在圆月当空之下,开到了最盛,星星点点的旖旎紫光沿水流飘散,似无止境。

    那晚归去,景苑躺在宅院厅堂数天空繁星,莹莹的星光像极了那个人的眼睛,景苑想起了南门甫翊带她离开九原的那晚,缓缓伸出的双手,微微勾起的嘴角,满目风华,清贵雅致,是这孤雪岭上最洁白的冰雪,是这无垠夜空让星月失色的光辉。

    院子里的梅花都谢了,残留的梅香丝丝缕缕存在空气中,景苑将干花拾起,放在了锦囊中。她怕时间久了,待花香全部散去,她会忘记那个人周身的气息与味道。景苑静静看着掩映在树丛中从未开过门的厢房,她好像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南门甫翊了,这样月色如水的夜里,似乎,有点想他。

    盛夏的时候,段木生取下缠绕在景苑脸上一月余久的纱布,“睁眼。”段木生开口,当景苑感觉到透过右眼朦朦胧胧的微弱亮光,巨大的欣喜如潮水袭来。但她没有更多的时间用来高兴,她很忙,眼睛逐渐恢复的自己需要更大精力去学习施针、断脉。便又不顾一切地投入到新的忙碌中,段木生惊讶地发现自己这个徒儿的成长让人心惊,不知什么时候,这个看似柔弱无骨的女子已经学会深埋情绪,喜怒不行于色。百药阁子弟也慢慢发现,这个曾经看起来畏畏缩缩的女孩出落得越发清丽冷艳,医术药理方面也自有一番才干,风言风语渐渐平息了下来。

    三月之期已到,景苑如约前往寒冰池。临行之前,段木生将一药盒交给景苑,“你见到谷主后,按照我给你的行针图为谷主施针,这盒子中的药依照我的嘱咐让他按时服下。”

    “公子……是病了吗?”思虑良久,景苑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告诉你也无妨,公子少时体弱,又受重伤,为续其心脉,灵安谷只能走险招,把尚为孩童的公子浸入由落冰川的五毒血液炼制的药汤中,求得一命。”

    “落冰五毒?那可是世间至毒啊?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受得住?”景苑听到旧事,仍旧心悸。

    “不错,但那时的小公子身受烈焰掌之伤,如烈火灼身,噬其五脏六腑,危在旦夕。用落冰寒毒缓解伤势,以毒攻毒也是无奈之举。谁也没有报希望了,但那孩子竟然挺了过来,老谷主又授其寒玉心诀,传其内力,才救了回来。但那病底子还是一直都在的,二十为一大劫。寒冰池位于孤雪岭北坡的黎洞中,灵安谷创始之时为先祖发现,洞中有千年冰山积雪融成的寒冰池,是极好的疗伤之所,只是寒气彻骨,非功力深厚者根本无法入池。灵安谷历代门训,非谷主命令,不得擅入黎洞,老夫既没有得令,自然是去不得的。公子既选了苑儿,自是有他的道理的,九月二日是公子生辰,能否安然度过,全靠你了。”段木生深深看着景苑,没有掩藏心中担忧。

    “九月二日?三日后?!”景苑哑声。

    “赶快去吧。”段木生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做自己的事去了,听到景苑离开的脚步声,回头,见轻衣简行的青绿身影,忧心忡忡,那孩子,能行吗?

    “南门九?南门?”难道是南门甫翊的妹妹,可是没听说过南门家还有位小姐啊,景苑暗自思索。

    恍神间,南门九已洗漱整理完毕,“我要去百药阁了,姐姐要和我一起吗?”“百药阁?”不正是昨日南门甫翊叮嘱到的地方吗,景苑顾不得思索南门九的身份,匆匆洗漱随她出门。

    第二日醒来,睁开眼却见一眉目清秀的少女卧在床头睡得正酣,景苑心下一跳,立马坐起“你是谁?!”

    那少女用手揉揉惺忪双眼,似是被吵醒,心有不悦,嘟囔着嘴。“我才要问你是谁呢?睡在我的床上。”

    “这是你的床?”景苑见那少女着鹅黄衣衫,言语神态间不像是说谎,难不成真的是昨夜天黑,误打误撞进了别人的房间。但是这少女又怎么会在这儿呢?这不是南门甫翊的宅院吗?昨天可是一个人也没见到啊。景苑掩下心中万千疑虑,匆匆下床致歉。

    “姐姐生的真好看,难怪昨日在百药阁几位师兄告诉我公子带回来一个美若天仙的小师妹。”说完少女又双手撑着下巴凑近了景苑几公分。

    “你叫什么名字?你是这儿的什么人?”景苑问道

    “我的名字是……南门九,公子叫我阿九,姐姐也可以喊我阿九呀。”南门九眼睛扑闪,一片纯善。

    “五年了。”景苑闷闷回答。南门甫翊没有在意景苑情绪的低沉,继续询问“记忆大概恢复到多少了?”

    “大多都记起来了。”景苑面无表情,放在蒲团上的手指轻轻颤了颤。

    “包括梨瑶花?”横亘在景苑心中的禁忌被南门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提出来,倒叫景苑一时慌神,“是……是……”

    那女子见景苑一脸窘迫,倒像突然来了兴趣,咧开嘴,明亮的眸子笑成弯月,“姐姐为何要向我行礼呀?”

    “姐姐?”景苑疑惑,这少女看起来十五六岁,俨然比自己大上不少,怎么倒叫上自己姐姐了呢?可看那少女浑然不知自己的错误,仍旧笑嘻嘻地打量着景苑,言语举止甚是怪异,难不成是个痴儿?

    景苑没开得及应答,就见南门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宅内无灯,全靠着院落里残留的冰雪和灼灼的白梅映得一片光明,此刻,独留景苑一人在房中,倒有几分阴森。景苑凭借着微弱亮光走到了偏厅,穿过几扇木雕拱门,找到了一间空屋子,见屋内有干净整洁的床铺,便睡下了。

    “你若是以后都睡得这样心无戒备,可怎么好?”南门甫翊挑眉。景苑吞吞吐吐,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一时间陷入了长久的静默。

    大约又过了一刻钟,南门甫翊幽幽开口,“你右眼目盲多久了?”景苑大吃所惊,自己幼时虽然因故右眼失明,但外像看来与常人无异。如不是自己亲口相告,旁人根本不会知道右眼失明的事实。但南门甫翊却是一眼看穿,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涌起一股很不舒服的情绪。

    “我可是杀了你母亲的人,你不怨我?”南门轻轻摇扇,嘴角带笑,饶有意味地看着景苑。眼前瘦弱的女孩跪坐在地上,垂头不语,身子微微颤抖,“何怨之有?!”景苑掀开衣袖,漏出白皙的胳膊上都是青青紫紫的淤青或尚未愈合的血痕,“我这遍身的伤痕和这只眼睛都是拜她所赐!她本就该死!”

    南门甫翊看着面前乌青的眸子,带着淬毒的恨意,笑意更甚,用扇子轻轻挑起景苑下巴,“很好,我要留在身边的人必定要有这般狠毒的仇意和凉绝的内心。”那双往日静若无波的眸里翻滚着滔天的恨意与黑暗,面前人也仿若不再是那个风华无双的清雅公子,而是来自地狱的嗜血修罗。

    南门甫翊起身,背对着她嘱咐,“明日你先去百药阁,自会有人替你医治眼睛,且看看能不能治得好。段长老会教你习医,你好生学。三个月后,待你伤好记忆完全恢复,到寒冰池见我。”

    “若你怨我,记恨我,大可以选择报仇,或者下山。”

    “不!”景苑开口打断南门甫翊,“求公子不要赶我走,我……我根本……不知道去哪?”泪水满面,哽咽着哀求。

    景苑最终踏入了那宅院,株株笔直挺立的梅树,蔓延一片无止境的白色花瓣比那山间谷中不曾化去的冰雪更多了几分透骨的清冽。铺散开来的梅香弥漫在雪园间,一丝一缕,浸入骨髓,渗着清绝的气息。景苑闭眼,微微仰头,感受着随风入骨的香味,这是那个人身上的味道,她能想象到南门甫翊长衫如雪,在这萧瑟雪梅间的萧瑟身影。

    踏着梅园小径,景苑慢慢晃到了正厅,掀开蔓帘,空大的厅堂除了一方案机和几个蒲团垫再无一物。景苑不敢胡乱走动,就静静跪坐在蒲垫上等待。舟车劳顿让她有点困意,不知等了多久,靠着案机打起了盹。

    等她醒来,已是天黑。迷糊睁眼,发现南门甫翊正坐在对面一动不动地望着她,面色苍白,好似雕像。景苑吓了一跳,睡意全无,慌慌张张行了个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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