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妘霄躬身施个礼，他坐了下来，想了想还是将妘霄递过来的酒盏放了下去。
妘霄也不勉强，捏着酒盏，滞在半空。
“有些事，同这杯中酒般，留存越久，越让人忘不了”，言毕将酒自饮了。
“山长可还记得初来隐竹林时情形？”
“记得。那日少主百岁生辰，临危接任蛇族主人，带着一众老小逃亡，穷途末路。幸得火神祝融祭出千年修为，肉身化作衡山，山雾氤氲，威威绝壁，我们蛇族方能安然隐居在此。”
妘霄云淡风轻地听着，像是听着一个完全与己无关的故事，看得长兹黯然唏嘘，只叹岁月无情。
“千年以前，火神尚未尊神位，修行皆无，一日南海溺水，父神以五彩石击退海浪，将他救了下来。那日火神舍命救下我蛇族一脉，实是报答父神的救命之恩。有因便有果，因果报应，皆是命数，纵然是神，也改变不得。”
长兹默然不语，活了一大把年纪，纵使知晓其中道理，看不看得开却是另一回事。
“青玉只是个单纯的孩子，既然火神之后可再无火神，霜神虚位已久……”
妘霄拂袖离去，背对着长兹淡淡道:
“既是个单纯的孩子，请山长好生照顾吧，也算报了霜翁与你的恩情。只是不知，若霜翁还在，他所期待的，山长可猜得出？”
“山长两百年不曾饮酒，这酿酒的技艺却越发精湛了。日后我让钰儿来讨了秘方，还望山长涵告。”
酒香扑面而来，遥记起大风中同霜翁把酒唱和，他一柄寒冰长剑舞得甚是风流，霜瓣漫天飞舞。“剑刃无心，霜花有情”。后会无期，酒仍是酒，喝着却无味了。两百年滴酒不沾，却生生记住了霜花漫天，霜翁起舞吟出的这两句话。
虽是这么说，但瞧着霜翁虽看着年迈，但腿脚灵活得很，神力高过自己千倍万倍，纵是无偿服务，也不异画蛇添足。
霜翁朗声一笑，指了指长兹腰间的酒壶。
“仆从多的是，随便一个物件都能变了来伺候老头儿，只是知音难造，需得一心之人啊！陪老头儿喝个酒如何？”
忽又想起青玉，既然自己能从青玉使的神力中看出她便是下一任主霜雪之神，主人又怎会不知？主人留她在蛇族，目的又是什么？
隐居竹林两百年了，自己竟真乖乖地做起不食人间烟火、不问人间事的山长。隐竹林外，到底在发生着什么，他完全不知，不知又如何理出个头绪。
想到此，打算交代石猴看护好学馆，直接问妘霄的好。方出了门，院内清风竹影下，帛带飘零的少年，矮坐于石桌旁，悠然品酒，眼风落在微微魔怔的长兹身上。
朱雀领了命令，并未碰到任何一只鹏鸟。可翅膀掀起的大风却冲散了鹏鸟队形，插肩而过的一瞬，小鹏鸟便七零八落地栽了下去。
长兹当下慌了神，想要施救，可鹏鸟有十多只，一时不知先救哪只。这时，一阵风自下而上地扑过来，竟将鹏鸟卷作一处，不多时重又恢复了人字形，向南方飞远了。风停处，云朵之上，一位白衣白发白髯的老者目送鹏鸟远行。
长兹远望着这仙风道骨的老者，当下明白是他出手相救。酒喝得多了，酒量也就练出来，方才生生地七魂六魄差点出窍，当下唤了朱雀飞至老者跟前，收了醉态，恭敬地作了个揖。
这酒一喝便是三百年，长兹不曾想，竟和上古霜神成了酒友。二人性情诸多相似，传为百年佳话。直至世间波澜迭起，霜翁回归霜翁，长兹归隐隐竹林，再未谋面。
已是苍苍白发的长兹回忆三百年间的往事，心里头甚是难受。
年少的长兹赧然一笑。
“我身上也没拿的出手的贵重物件送您，神君若不嫌弃，我给您做个仆从可好？”
赏悦之间，前方一排鹏鸟人字形飞来。正是飞禽南渡时节，刚会飞的小鹏鸟借着群力，艰难地飞翔着。
走得近了，醉醺醺的长兹方才察觉，现下知道了，也未太在意，只吩咐朱雀收缩羽翼，侧身从鸟群中寻个空穿过去就行了。
这通身一团白的老者便是上古的主霜雪之神霜翁。少年的拜谢，他显然很是受用，捋着白胡子笑的心满意足。
“一报还一报，你既有如此悟性，报恩老头儿无论如何是要收下的，不然报恩之人常惦念恩情未报，而承恩之人也对报恩之人平添挂怀，如此变成报应不爽。人间有言道:福祸相生，天命无常。你我今日一别，日后能否见面都难料断，若一方遭遇横祸，身死则恩情不了，反给生者添堵。这恩，不如现下就报了吧！”
长兹那时年少，如同听了一通禅理，云里雾里的，把后脑勺挠光了也悟不出这么高深的道理，但老神君的意思他是听出来了，就是让他把救命之恩报了再走。
“长兹谢过神君救命之恩，他日若有机会，定会拼了命相报”。
长兹这话说得情真意切，是实打实的出自肺腑。小鹏鸟血统高贵，始祖乃是居于北海的上古大鹏尊神。大鹏虽是兽形，只因它一心醉在绵延后嗣，不肯分出丝毫精力修炼人形。但尊位搁着，谁敢怠慢。大鹏展翅，九万里俱动。若是今日鹏鸟坠命，长兹这般级别低劣的小蛇神，怕是要成为大鹏腹中餐了。
是时人蛇两族既无帮派之分，也无芥蒂之心。蛇族主人娶了人族蓝田国唯一的公主。百姓争相模仿，两族通婚，乃是喜事中的喜事。
蛇族的大小神们乐得清闲。那时的长兹衣袂飘飘，素日里惯常的度日方式便是乘着朱雀，腰带间挂一壶百年酿制的烈酒，游荡在九重天下的高空之中，孤家寡人，心猿意马至极，无牵无挂，是真真的醉翁。
素云织锦，不避艳阳。风不起波澜，晴空万里抱团。长兹偕朱雀乘风游玩。躺在朱雀背上，用不着分心飞行，施个法术，地面上的好精致便尽收眼底。青楼美女轻歌曼舞，花船上情歌对唱，溪湖边上采莲女子泼水嬉闹……
阅读青霄玉女最新章节 请关注完美小说网(www.umixs.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