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来缓缓地吐出了那口气,轻轻地摇了摇头。
过程中,他同时慢慢的闭上了他的眼睛……
眼睛再次睁开,胡来终于开腔了:
——
“抽刀,断水,水更流……抬首,唱愁,愁更愁……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强我难者……”
胡来微压着嗓子,唱出的声音里满溢着极富渲染力的情绪——屈切中有不甘、悲痛中有不解、果断的恨中,还带着不舍……
胡来声情并茂,词句顿挫有力,字字深情,尾音长且哀怨……
尤其是伴着边上洪海浪绵长凄凉的背景陶笛音,观众们越发觉得,胡来好可怜。
更多同学们现今才发现,胡来的右侧太阳穴处长着不大不小的一撮白发——“月光”之下他不仅有着朦胧飘逸之感,散发的那股莫名的伤感和惆怅,仿佛化成了实质……
观众们渐渐生出了悲苦和心疼的情绪……
大章摆了摆手,洪海浪笛声消失。
胡来此刻在闭眼背手面向天,仿佛沉醉戏中不能自拔……
人戏合一?
或者他是在享受,享受即将欢乐掌声前放空的真我。
“行了,鼓掌!”
大章替胡来喊了卡,带头鼓掌起来。
同学们一片叫好声,掌声十分热烈。
“乱改诗句!再唱下去同学们就该哭了,给你打五分,不及格!”
表情哭笑不得,大章的眼中散发的,却是十分赞赏且得意的眼神。
然后大章微笑的看向大陆班的学生们。
……
大陆班学生们看向李赉。
李赉沉思少顷,看向某处。
感受到那处的两位都没有禁止的意思,李赉点了点头。
紧接着,一名女生从一名男生的背上解下了一把琴,另一名女生也走向场中间。
胡爱琴与洪婷儿。
一年级超A班七美人出其二,大陆班的开场阵容,似乎也很强……
琴声响起,悠扬清脆,宛如仙乐。
洪婷儿开唱了:
——
“不论春谷,几月中……风光四时,都相同……春湖春谷,春满目……秋叶秋爽,秋正浓……”
人美,琴声美,诗也很秒。
相较胡来与洪海浪的“悲秋悲己”,胡爱琴与洪婷儿表演的主题,可以用“赞时赞景”来概括。
就整体表演来说,胡来与洪海浪的表演,更为打动人。
但洪婷儿诗句的内容更贴切,胡来的有些偏题了。
于是在得分方面,大陆班的两位少女是更胜了一筹。
唱罢谢场之后,在众人的鼓掌声中,洪婷儿看向她的族兄洪海浪。
请赐教的意思。
……
洪海浪正身清嗓,然后他起手抬脚,往前走了七步。
接着他转回身,从右到左相继看了一眼树林、花丛、瀑布、湖水、凹崖、还有山谷下的光镜,和山谷之外,一望无际的树海……
再然后他开唱:
——
“青山碧水,彩云下……红花绿草,崖谷间……林影波光,长瀑布……山谷之上……有!神!仙!”
收声之后,洪海浪转脸看向众人。
但众人很安静。
震惊得很安静。
“我天!七步成诗这鬼样?别让着你堂妹啊……老师洪海浪他不重视,让他再来一个!”胡来第一个反应过来,迅速给洪海浪搬来了一个台阶。
然后他凑到洪海浪耳边,低声说:“你在干嘛啊?你别浪啊!”
“怎,怎么了?这是我写的啊……”
洪海浪有些不太理解大家的反应,转了一圈之后他神情认真的解释道:“这地方我六岁时候来过,我刚刚才想起来,这是我那个时候写的。”
胡来听着愣了下,惊讶的开口:“六岁?共每良,你开玩笑吧?你还有这成就?还有,你来过这?我没来吗?我怎么没印象?”
共每良是胡来给洪海浪取的笔名,仿照洪海浪曾祖父洪涛老院长的共寿。
“去!我怎么知道。”洪海浪说着咧嘴一笑,学着大章老师抖了抖眉毛,“因为你刚才说的?你不姓洪?”
不止胡来愣了下,不少人都愣了。
“我想起来了,那次我也来了,原来那诗是你作的!”边上的刘文华恍然开口。
“啊?你也来了,那我怎么也没来?”彭绍皱眉,幽幽的问道。
刘文华摇摇头,“不知道,因为……你不姓刘?”
听着几位少年的说辞,大章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他转过头找了找,发现了君焱和李赉,以及另外几位男生神情的变化。
然后他看向场间几处地方,沉思了一会。
最后看向角落里的莫珏……
——原来,是这样……
……
……
桃李学苑东边有片青翠山谷,名叫宽心谷、山谷中有片碧澄水湖,名叫宽心湖、湖面无风,有曲声。
湖中间有艘船,门卫大爷与七先生在其上对坐棋盘,陆纯在一旁演曲,边上是几根摆好的钓竿,还有正在燃着火的茶炉子。
消失的大陆老师原来在这了。
“开后门……牧云兄还是同小师弟当初的安排么?”
星位落下黑子之后,七先生问道。
“哈哈,当然!”门卫大爷的回复很是得意,因为七先生提到了他曾成功的当初。
“这叫……安居有路,缘为径!”门卫大爷继续说。
收了长萧开始记棋盘,陆纯恭敬且乖巧的,眨了眨眼睛。
“又是我跑腿……”他心说,“不知是哪个班的……”
“真幸运啊……”
胡来合着牙,唇间却是开着,看着像极了他有着说不出说不尽的苦楚。
再下一刻……
他应该是在酝酿情绪,或者是在等待着什么。观众们猜想。
忽的,场间响起了笛声——
曲声婉转绵延,幽幽绕耳,很忧伤。
只见他抬头踏一步向前,同时顺势起手,目光与手势都直指右上方的天空——仿佛那儿有一轮无论什么时代都代表着苦愁的,阴晴圆缺月。
下一刻……
愁容满面神色黯然,望向天空的胡来,缓缓吸了口长气。
大章无视胡来正在进行的无辜表演,一锤定了音。
胡来耸耸肩,尴尬一笑,理解了大章老师的用意。
抿着嘴深呼吸了一下,胡来接着凑到洪海浪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是胡来身后的洪海浪,他在吹陶笛。
与此同时,胡来开始了他的动作。
众人眼前一亮,纷纷来了兴致,期待胡来接下来的表演。
但胡来却微微低着头,目光看着地面,好一会都没有动作。
“嘿!嘿!嘿!胡小伙子,你这过了啊!搞得像葛格真欺负了你一样……”
“以文会友!来吧,你先来!”
胡来得意笑笑,昂首挺胸往前走了几步。
然后他转过身来面向大章老师,正了正身姿,双手一扫衣襟。
这瞬间,他身上多了一股英勇就义的范!
洪海浪听完后摊开手,脸上就差写着拒绝二字。
胡来坚定的目光看了洪海浪十数秒……洪海浪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打开了他的背包。
大章看向胡来,抖了抖眉毛。
“剧作就不是文学了?共寿先生晚年不就是去创作剧作去了么?”
听着大章老师这话,胡来抬头望天顿口无语,一副生无可恋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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