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将军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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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鱼儿须”归了邑上的女人,收拾停当,坠在自家蹦跳的儿女身后,一路呼左唤右,说说笑笑兜了换下的衣物,冲了“鱼儿须”而去。在前蹦跳的孩子,无论是男是女,是大是小,都一手提一水袋,个高儿的水袋大一些,男孩的比女孩的大点儿。

    “鱼儿须”浅流的一段儿,河边参差不齐,大小不一分列着平整的青石板,每月十五的夜里,月下的青石板亮的晃眼。女人们各自寻了自家不知传了几代的青石板,有条不凌的涮洗衣物,高低不一,有男有女的孩子,赤条条的在水里嬉闹。“鱼儿须”的孩子,无论男女,过了七八岁还不识得水性,便要冠个“笨”字了,伴随一生的“笨”字。伶俐的小家伙,有个四五岁,就能见天儿的往家里带两尾鱼回去。

    “鱼儿须”的另一头就是楚皇朝了,河岸上密密麻麻的长着郁郁葱葱的林子,至于林子后面有什么,就远远的超出了“上唇尖儿”的想象。

    伴随着一阵咻咻的声响,对面的河岸上,密林中,穿出一只只箭矢,“鱼儿须”清冽的河水泛起了红色。密林中随着利箭穿出一匹匹高头大马,马上是一个个披甲的士兵,铁甲在身,长刀在腰,弓箭在背,长弓在手,比这“鱼儿须”的河水还要冷冽。长长的马腿淌水而过,马腿下“鱼儿须”散落着高低不齐、男女不一的孩子,一个个女人扑倒在青石板上,鲜血涌出,滑落平整亮丽的青石板,染红了衣物,汇进“鱼儿须”,刺鼻的腥气引得“鱼儿须”的小鱼翻腾跃起。河岸上散落着大大小小的水袋,这本应是从另一条小路回邑上的时候,用来装香甜的井水的。

    较“鱼儿须”还要冷冽的铁甲,踏过“鱼儿须”,跃上岸来,还弓在背,抽刀在手,三匹马一小队,四散着闯进“上唇尖儿”的一条条巷弄。初时还可闻得鸡鸣犬吠,而后,马匹汇聚,“上唇尖儿”陷入沉沉的死寂。冷冽的铁甲自“上唇尖儿”南邑口窜出,扑向了另一个邑口。

    拒虎营,军帐林立,错落有致,披甲持枪的一列列甲兵举着火把穿梭其间,三五座军帐之间支一大火盆,燃着熊熊的火。

    一只健硕的雄鹰盘旋着落在一顶不起眼的军帐前,低鸣一声。帐内转出一藏青长袍的道士,自雄鹰羽下摸出一张帛书,轻拍几下鹰翼。雄鹰雀跃两下,展翅飞起,越过一顶顶军帐,复归高远而深沉的黑夜。

    将军帐里立将军,道士再进将军帐,展帛书一观。

    “殷将军自鱼上唇邑而入绍越县,绍越三十六邑已下十八。”

    “嗯。”帐里的披甲苏武面色肃穆,闻言应一声无话。

    “苏将军如有雅兴,不如手谈一局?”

    “营中有战事,不便消遣,居士勿怪。”

    “呵呵,是小道唐突了。”

    南石邑的祖祖辈辈,老老小小,一代又一代下来,都识得“南石邑”三字,最先学会的也是这三字。南石邑的南邑口,不知自何时起,东西各立着一块儿有两丈有余的高大巨石,形成了南石邑的门户。东面一块儿巨石自上而下书三字“南石邑”,南石邑因此得名。南石邑口口相传,这三字不凡,邑上古时出过一个可立佛寺的金刚,邑里的佛寺供奉的紫贤金刚便是出自南石邑。

    戌时,一匹高俊大马侧卧在南石邑口,马前立一人,着铁甲在身,仰头观望“南石邑”三字,怔怔入神。三三两两的士兵奔马自南石邑大大小小的巷落而出,向着南邑口而来。出了邑口,四处散落停留,也不互相搭话。个个面色肃穆,既不恐惧也不兴奋,似有几分焦躁和难以言状的不悦,反倒是一匹匹高头大马兴奋异常,原地打转,不时嘶鸣,喷着热气。

    最后一匹出邑口的披甲士兵明显高人一头,壮硕的很。出了邑口,翻身下马,执马鞭上前来。

    “将军,绍越三十六邑俱克,可要回营?”

    久立“南石邑”石下的殷开山调转头来,扫视一眼,上前轻踢一脚卧着的马,高俊大马嘶鸣一声,翻身而起,殷开山跃上,喝一声:“余安县,走。”引了马头,牵头向南奔出,一匹匹高头大马井然有序的跟在其后。高人一头的士兵依旧是与两骑坠在最后。

    不妨一披甲士兵骂骂咧咧牢骚两句:“他娘的,这算什么狗屁差事,呸。”

    高人一头的士兵侧头瞪眼喷口水叱一声:“他娘的,就你话多,滚前边儿去。”啪一声,甩手一鞭子落在披甲士兵背后。

    披甲士兵受了一马鞭,咧咧嘴抽口冷气,拍马上前。

    等这骑走远了,高人一头的士兵狠狠抽一鞭子坐下大马,骂一声:“他娘的,真他娘的是狗屁差事,呸。”

    高人一头的士兵身旁一骑闻言看过来,也挨了一马鞭。

    “他娘的,瞪什么眼,也他娘的滚。”

    这一骑也是抽口凉气,打马上前。

    “真他娘的。”高人一头的士兵又骂一句。

    亥时,雄鹰挟帛书再至。

    将军帐,矮几上烛火摇曳,忽明忽暗映照着帐里明昧不定。两条人影重叠交错。

    “殷将军已下绍越,进入余安县,陷落余安二十八邑,看来夜里丑时便能下三县。”

    “余安?”苏武惊疑。

    孟少伯再查看一下,颔首道:“不错,可有什么不妥?”

    “按照行军部署,拿下绍越,再下嘉禾县为宜。”

    “看来,殷将军与苏将军意见不一啊。”孟少伯风轻云淡的提一句,负手转身。

    过子时,殷开山安坐马背,立于河头邑口,看着一个个披甲的士兵自邑口奔出,待高人一头的士兵出来之后,喝一声:“列队。”

    四散的士兵引马排开来。殷开山牵马来到军前,来回扫视一眼。沉声道:“记得,今夜的行军日后只字不准提,烂在心里。回营。”

    殷开山当先引马前奔,马蹄声起,乘着夜色浩浩荡荡而行。

    “他娘的,狗屁差事,呸。”高人一头的士兵依旧落在最后。

    不过丑时,拒虎营外远远传来马蹄声,营门外值令官分出两人,一人执刀,一人执弓,搭响箭在弦,迎出百步,藏于执刀甲兵身后。

    不多时看见一片黑影接近,闻得马鸣,值令兵张弓在手,引弦半弓,细细望去,识得当首的殷开山,放松下来,转身回营。

    殷开山一从人马,一路快马行至营前才停,翻身下马,陆续进了营。入得营来,殷开山喝一声:“高头。”

    高人一头的士兵引马上前来,道一声:“将军。”

    “去安排了军马。”

    高头应一声接过殷开山递过来的缰绳,一人引两马,回头喝一声:“崽子们,跟我走。”引了一从人离开。

    殷开山径直奔了将军帐而去。入账见两人,上前向苏武施礼。

    “殷开山交令。”

    “殷将军不愧为苏将军座下虎将,连下绍越、余安、兴波三县。”孟少伯赞道。

    “在下乃军候,当不起将军之称,居士慎言。”殷开山并不甘受此赞。

    “孟居士,草莽之人,言语直快,居士勿怪,既然战事已毕,居士早些休息。”苏武出言调和。

    “哪里哪里,小道也是素来欣赏直率之士,二位将军也早些休息,告辞。”孟少伯转身离开,帐里空余二人。

    “坐下说。”

    苏武、殷开山二人分前后坐在席上。

    “可有伤亡?”

    “都是些手无寸铁的乡野之民,怎会有伤亡。”

    “可是伊挚将此事告知的你?”

    “是。”

    苏武抄起矮几上马鞭,劈头盖脸抽几下。殷开山不闪不避,神色平静的受了,脸颊上现出几道血痕。

    “说,何故如此?”

    “殷易也大了,我想送他去武阳书院。”

    “你可想过后果?”

    “我这辈子撑死再升一品,着四品到头了,不如给殷易争个前程,天劫已过五甲子,正是大世,我不想让孩子马上度日。”

    “你就不能来问问?”

    殷开山挪挪屁股,轻语:“你能答应?”

    “你娘的,你知道个屁。”苏武骂一句。

    “你娘的抢下来就抢下来,老老实实的杀人放火,就你娘的心善,北皇朝大大小小的金刚菩萨,轮到你个不知深浅的东西大发慈悲了?放着嘉禾、绍越、丽水三县不打,绕远攻上谷郡人口最少的兴波、绍越、余安三县,就你聪明不是?”苏武又是拍腿又是溅口水。

    “说的是三县,又没说那三县,少死一个是一个。”

    “你他娘的还嘴硬,你要是能入寺的金刚,愿意怎么着怎么着,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一个破五品军候的分量,这事情出了差错,哪个跟你讲道理,就你他娘的讲理,顶个屁用。”随手又是两鞭子。

    “滚你娘的。”苏武骂一句,殷开山默然起身离开。

    苏武静坐良久,嘟哝着:“你们他娘的命就是命,我们这些命就不是命,可死可活的,去他娘的一品侯。”

    良久,苏武颓然的叹息一声。

    有了这条“鱼儿须”,你且看吧,天光一亮,大大小小、老老少少,陆陆续续在“鱼儿须”边排开了,热热闹闹的洗漱起来,走了这个来了那个,邑上一些杂七杂八的琐碎事,三言两语,七嘴八舌的趁着这点儿功夫,理个干净,道个明白。

    到了日薄西山之时,一个个庄稼汉三两成群,七七八八散列在河边,先是掬几口水喝,接着脱下外衣涮洗一番,荡浑了“鱼儿须”,水再清时,开始狠狠的掬水洗脸搓脖子,清冽的河水洗去一身的疲惫,最后才是洗脚,一个看一个,顺序乱不得,以免喝了上面淌下的洗脚水。

    “待我筹谋一番,文殊菩萨静候佳音便是。”

    “有劳。”

    文殊菩萨飘身而起,闪身离去,不多时,真佛殿文殊菩萨归位。

    上谷郡的版图上,一只腹阔尾长的小肥鱼横陈在其上,翘尾而立,醒目异常,横跨上谷郡大小九县,错落百二十邑。这只“小肥鱼”的上唇尖儿便得名“鱼上唇邑”,只是叫起来未免有些拗口呆板,邑上的祖祖辈辈乡里乡亲还是习惯了亲切的喊一声“上唇尖儿”。

    过了“上唇尖儿”,北邑口淌着一条小河,弯弯曲曲隔开了北皇朝和楚皇朝,“上唇尖儿”的乡亲自古以来唤作“鱼儿须”,传了开去,成了小河的名字。

    “鱼儿须”水质清冽,虽比不得邑上的井水香甜,但涮洗衣物确实是方便的紧,省的一挑子一桃子的挑水,是以“上唇尖儿”的庄稼汉衣物常常干净的泛着白,涮洗的过了分。

    “坐下说。”

    “此番前来,望太阴真君施以援手。”文殊菩萨落在蒲团上。

    “不知文殊菩萨所言何事?”

    太阴真君静坐片刻,双鱼跃起复归长袍腰腹,走进画中,画像面目渐渐模糊,烛火摇曳,殷家大宅依旧在夜色中沉寂。

    四月十七。

    “不知要多少?”

    “三县。”

    菩萨张手挥袖来回一扇,两烛火火光皱缩,复又乍起,更甚前刻,青烟自烛火而起,悠悠直上,冲了画像面目而去,竟是入了画像双眼,画像无风而颤,似是活了过来,面容隐现,双鱼鲜活,眉目开合,画想之人迈步进堂来。

    “原来是文殊菩萨造访。”画像之人进堂开口,腹上双鱼摆尾跃出,落地化作两蒲团。

    “年少不知深浅,太阴真君见笑了。”

    “年少志远,有徒如是,佛门之幸、佛门之幸。”

    “还望太阴真君施以援手。”

    “我佛门当世初代佛子冒进,行功出了差错。”

    “玄清入一品有些时日了吧,看来玄清是想破一品入金刚,当世三教拔头筹。”

    极乐宫真佛殿,上尊如来佛,等身盘坐在上,侧卧一青狮。下首左位或坐或立三尊菩萨泥胎,右首一坐一立二菩萨。

    日落西山,入戌时,左位当首一盘膝而坐菩萨,泥胎忽泛红光,倏忽而开双眼,竟是飘身而起,泥胎化肉身,苏青色长布袍加身,怡怡然出得门去。

    菩萨出佛殿,踏虚而上虚空,负手信步越极乐宫,过武阳城,向东直去。径离北皇朝,东入元皇朝,降临大都城,落于城南一深宅大院,穿身进了一中堂。堂中正首高悬一等人高画像,面目含混,着藏青色长袍,腰系黑边白底大带,腹前一左一右,头尾衔接两尾肥硕圆润双鱼。画像腰际两侧各置一灯台,烛火摇曳不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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