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远远的看着我，几次想阻难都忍着没动。大嫂早吓的魂飞天外，傻傻的杵在二哥身边。\r
老孙家七房人，我送了三十多条蛇，除了咱们这房的，几乎没房都有两三户被送到了，蛇血染了门。老孙家台上的人也闹开了，一些老人哭嚎的念叨，这是造哪门子孽唷？\r
老子冥婚，过路的算命先生说家畜不安、台基发邪……二婶顶多是个打头阵的憨货，消家台也只是见火扇风的扇子，那一样样不是从老孙家台上发酵慢慢传遍临近的村子，老子顾着都写一个孙字自个退出族谱，不代表老子真是个瓜娃子。\r
爷爷摇摆的三条腿，在下一户人家门口堵住了我。他原本一脸怒意，见我一手拿刀，一手轮着袋子，全身浴血沾，他的气势弱下来，小声说：“孙四你要血洗老孙家，先弄死我这把老骨头吧！”\r
他把手上的拐杖一松，踉跄的跪在地上，闭上了眼睛。\r
一个月不到，他这事第二次给他亲孙子下跪了吧？第一次老子认了，不管为了啥子，硬着头皮上了贴着白色喜字的车。当时，那心情谁他妈的能懂？\r
三房、五房、七房，那些年纪大的人跟着爷爷后脚出现在我面前，一个个义愤填膺的指着我，颤抖了好久都没说出一句话。\r
辈分最高，爷爷都得喊幺叔的老人，提着拐杖指着我，骂：“孙四，你出了族谱，老头子没资格教训你。但他是你亲爷，让他跪你，你承受的起吗？不怕天打五雷轰！”\r
我沉默的站着，感觉每一道目光都削在心坎上，咳嗽在寂静的夜里特别的清晰。\r
爷爷啊！你白长了一对招子？你亲孙子孙四，一个月前还能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鱼虾，十里八村的年轻芽崽，不管论文还是谈武，他输过谁？\r
你睁大眼睛瞅瞅，他走个道都咳嗽不停，十六一转眼都成六十一了，也许明个躺床上就起不来了。\r
“愧树林……咳……的老汉……咳咳……送财喜咯!这屋老汉出个来接……”我无声的呐喊着，跪在地上的爷爷一副凄凉的表情比族人那几十双眼睛砍下来的还疼。\r
蛇出袋，没有用刀，我一手捏着蛇头一手轮着蛇尾，张开满口白牙对着蛇七寸咬了下去。\r
蛇在我手上挣扎着，可早被小姑奶奶玩了个半死，面对尸油更是像要冬眠一样软弱无力，活生生被我给咬死了。它死了，我感觉自个某天也会像它一样，被跪地上这位祖宗给活活捏死，咬死，逼死！\r
“天打雷劈啊！老天爷怎么不打雷劈死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你真要把我这把老骨头往死里逼啊！”\r
这话从爷爷嘴里吐出来，我一阵恍惚，莫名的想到二爷爷或者幺爷爷是不是也遇到过这种待遇，只是当初的名词是大哥。嘴角含着血，蛇身丢在爷爷身边，我笑着，咳着，捡起地上的刀和袋子继续往前走。\r
妇人瞳孔放大，张着嘴巴失声的站在门口瑟瑟发抖。\r
我心底有些过意不去，共读着一本族谱，念着一个孙字，可有些人偏偏喜欢在背后搞鬼，不来点狠的，震慑不住那些见不得咱们这房和气的人。\r
大嫂被二哥的话儿吓的缩紧着身子，害怕的看了看乱坟岗，刚靠近我们，又害怕的退了两步。我埋着头，黑着脸，喊上小姑奶奶，用蛇皮袋子装了小半袋子蛇，轮在手上往村里走。\r
今个老子得让姓孙的都晓得，老子出了族谱，只要姓孙的找老子家人晦气，老子就找整个老孙家晦气，看哪个狗日的还敢在背后捣鬼？二婶伤口都没结疤，他个妇道人家有这么大的胆子？没人在背后挑唆，老子把眼珠子刨下来。\r
村里大多燃着电灯，还有极少数人家点着煤油灯，我从村口踏进去，远远的就能听到二婶骂街。\r
“嫩娃睡觉去。”我见着小娃出来，把蛇又塞回去，强忍着火气，温声细语的说完，对着家里又喊：“槐树林老汉来送财了，孙家的大人出来一个哟。”\r
妇人强忍着怒意走出来，惊怕的说：“孙老汉，您这是要整啥子？”\r
“让嫩娃回屋里去，有些东西他见着不好……”我阴郁的催促一声，妇人刚把孩子哄进去，我从袋子里扯出一条蛇，蛇圈在我的手上却没有动口咬我，袋子丢在脚边拿着刨尸刀，对着蛇头削了下去，蛇血在黑暗中喷射而出，撒满了第一户人家的门槛。我随手把死蛇丢在地上，说：“财送到了，下次不知道爬进家里的是啥子咯。”\r
上到爷爷，中到二叔，下到孙龙，几乎专门叮家里的眼子，拉着反纤，导致咱这一房人从没有团结过，这也是我们这一房最弱的根源所在。\r
“哎！”二哥讲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又说：“两个女娃和孙福禄被脏东西跟上了，这事不好解决啊!爷爷不定被大房的人一唬，又得去教训老汉，说你出手整他们三，让你扛着这事。”\r
我脸色发绿，牙齿咬得咯吱发响，咳嗽的差点没背过气。\r
我一手提着蛇皮袋，一手擦过从二哥那弄来的尸油，伸手摸进袋子，抓出一条蛇，对着村头第一家人喊：“老汉出来接财了。”\r
蛇通折，听着不吉利，人们喊蛇都喊赚赚子，蛇圈在一起也是转转子，接财也是接蛇。\r
七月初一鬼门开，百鬼夜行。我愤怒的时候头顶八条黑气翻腾，似乎勾动了啥子莫名的存在，对面的坟头显现七月才会出现的景象，一道道鬼影张牙舞爪的欲要出坟游荡。\r
听着二哥诉说，我转头看着河对面，毛都没一根，风儿也没一丝，暴怒的说：“老子管他百鬼夜行，敢堵着门骂我娘，天河倒灌老子都管不了了。”\r
我这一代其实比前两代更霸道，二爷那一门三个滚去了部队还没回来，另一个是镇上出名的流氓几乎定在了镇上，死了孙正叔虽是上一辈可还比二哥还小半岁，他和二哥名不见经传但懂行的都不敢轻视他们两。\r
听着二哥讲的这些，我顿时热血沸腾，深以为荣。二爷爷一门几乎没一个孬的，三爷爷孤家寡人一个依旧引领着风骚，似乎到最后一直是咱们这一门在拖后腿。\r
刚不久父亲和大哥帮爷爷台东西，二婶堵在家门点着母亲的名字大骂，三姐推了她一下，她躺地上连带着全家女性都问候到了，恶毒的连幺妹也诅咒上了。\r
“老二，你确定真能见鬼？那就让鬼儿去闹。”我顾不得二哥是否会多想，阴郁念叨。“鬼给点纸钱也就安抚了，这人心比鬼还可怕！”\r
二哥看着河对岸的乱坟岗，浑身哆嗦着点头，语无伦次的说：“老四冷静下来，不然要出大事咯……”\r
果不其然，大嫂的声音从槐树林外传进来，过去一听，真如二哥所说，两女一男回去后像中了邪一样，疯疯癫癫的五谷不分，六亲不认，还发着高烧。\r
我愤怒的已经顾不上思考世界上有没有鬼。咱家那二婶狗改不了吃屎，她和二叔带着大龙去市里，偷偷跑去找了孙福禄家，正好孙福禄跟医院一个妹芽在恋爱，更凑巧的是那妹芽好朋友还在佩姨朋友手下实习，等检查完那医生说漏了嘴，二婶知道被坑了钱，这下把啥子都捅了出来，两个实习女医生对中医不屑一顾，跟着二婶回来找我的场子。\r
桃子婶叫来孙福禄这一房的人，把三个重度恐惧的人带回村里。桃子婶等村里人走了之后，对我抛了一个媚眼才离开，吓得我咳嗽不停，逗得她自己大乐。\r
老孙家台上一共有七房人，两百多户人家，内部明争暗斗压根不像表面上那么和谐。我们这一房户数最少，是老孙家最弱的也是最强的。二爷爷年轻时候一怒之下，丢下大儿子出川打了五年鬼子，带回一条瘸腿，满身枪伤和刀伤，以及一把少佐军刀，他往村里一杵没人敢跟他叫板。三爷爷跟县城陶家学木匠，在本地的名望也不是假的。旁人提到老孙家，只会说二爷爷和幺爷爷，他们几乎成了老孙家在外面的代名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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