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局中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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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烬华公子临门,舍下真是有失远迎,快请快请,家父已提前叮嘱好在下好生招待公子,还望公子今日在宴上玩得尽兴。”

    顾长歌颔首,透过纱幔瞥见王远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旁的陆妤知上流连,登时蹙眉,微微侧身挡住他的视线。

    王远并未察觉到顾长歌的细微的举动,一直惊异于他身边跟着的女子姿容艳丽,是他从未见过的倾城容貌,一时不免多看几眼,眼下人被顾长歌挡住,也不好探头去看,只得一心一意热情地将他们引到客席上就坐。

    今日王府宴席上来往的宾客甚多,顾长歌报的是烬华公子的名号前来赴宴,自然是比不上报顾玠的名头来得响亮,王家给他们安排的席位不前不后,正居中央。

    方一落座,陆妤知便兴致尚佳地四处打量,王家的家世底蕴,从这府内的装潢布置来看便知雄厚,想来历代收刮了不少民脂民膏。再一看这席间奉上的美酒佳肴,也是山珍海味,这随意的宴会规模,就与先前荆家筹办许久的百日宴不过略逊一筹,要真用心办起来,怎知不必国宴?再者这王守贤也是心大,贪墨案风口浪尖,竟还能这么招摇地设宴,真当山高水长,天子难及么?

    左顾右盼间,瞥见前头首席位上那个绛紫色衣袍,妖孽邪魅的男子,而那人似乎也正巧看见她,对着她遥遥举杯,叫陆妤知面色登时一沉。

    即便是料到今日王府宴席上会遇见,但真瞧见了还是叫陆妤知心中烦闷,这种行事诡谲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最是棘手。

    晏炀亦没错过陆妤知一瞬拉下来的脸色,唇角微勾,手中的金樽清酒一饮而尽。

    一旁的戍楼瞧见自家主子突然微笑起来,看似心情愉悦,不免好奇道,“主子有何高兴的事?”

    晏炀半眯起一双桃花眼,“瞧见一只野猫蜷缩在主人身旁,不知今日她会不会亮出锋利的爪子,挠得人鲜血淋漓呢?”

    戍楼不明所以,目光向着晏炀方才看向的地方遥遥一望,看见一个带兜帽的白衣公子,一个生得极好看的红衣姑娘,还有…

    眼中闯进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叫他脸色一边,附耳向晏炀说道。

    “主子,亓宋太子也在席间。”

    “噢?”晏炀有些意外地挑起眉梢,目光落回陆妤知那处,看向她身边那位带着兜帽的男子,“那可热闹了。”

    看来小野猫眼光不错,找上的主人倒是来头不小。

    顾长歌那处闻鄜亦瞧见了首席那头一个熟悉的身影,面色一凝,俯身向顾长歌说了两句,顾长歌带着兜帽的面颊亦转向晏炀那处。

    晏炀亦接受到那道隔着纱幔射过来的目光,唇边戏谑的弧度未减,依着先前对陆妤知的举动,亦朝他遥遥一举杯。

    顾长歌并未回应,仅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仿佛晏炀的存在让他提不起半点兴趣。

    晏炀亦不在意,依旧笑意不减地自饮自酌。

    闻鄜与戍楼则是隔着一段距离,眼光在空中噼里啪啦夹着火光与闪电地交错。

    陆妤知也注意到顾长歌看向晏炀的目光,心下疑惑,但又不好表露,只有装作未觉地捻起桌上的糕点喂到顾长歌嘴边,“这桂花糕真好吃,你尝尝。”

    接下来的两日依旧平淡而过,陆妤知安分地待在宅子里哪也未去,除了沉迷于品尝闻词新研究出来的菜式,便是拉着顾长歌在庭院里玩一些小孩儿的游戏,顾长歌并不热衷于玩游戏,但一旦拒绝便会惹来她梨花带雨的控诉,只有喊来闻襄他们陪着她胡闹。直到第三天,才带着陆妤知这几日头一遭踏出宅院,去赴王府的宴席。

    王家是信阳城数一数二的高门大户,今日设宴,来往之间的宾客甚多。顾长歌依旧兜帽遮面,身边跟着一身水袖红裳的陆妤知,后头跟着闻襄和闻鄜。王府堂皇富贵的门口迎宾的是王家的次子王远,眼见顾长歌一行人来到,笑容灿烂地走上前来。

    “我知道了。”

    陆妤知得了覃川的回应,将头埋在她的腰间,闷闷地回一声,“谢谢你,覃川。”

    谢谢你,明知前路艰难无涯,还是愿意陪我赌一把。

    “我给你留了热水,你可以洗洗。”陆妤知在被窝里探头喊道。

    “嗯。”后头传来覃川冷冷的一声答应,而后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

    唉,真是和顾小哥儿一样傲娇。陆妤知心里暗想道,闭上双眼,勾起唇角满意睡去。

    但若是单凭这储君之位的名头,想要借此做些什么,还是远远不够的,如此该是对顾长歌敬而远之才是。覃川想不通陆妤知心中的打算,只有凝眉看着她。

    陆妤知微眯起眼睛,“山长水远,我也翻不过去这么长一段路程去抱顾珏的大腿,反而顾玠就是眼下所及,能利用一码便做一码。再者亓宋的朝堂,我总隐隐觉得非我们面前所看到的的那般,顾玠的储君之位这么多年不做动摇,靠的决计不是元修帝一言一语的担保,兼上发发天子怒火便能保住的。顾珏白得那么好的底子,却与顾玠转圜多年未占得多大的便宜,到底是他太蠢了还是顾玠太有能耐了呢?”

    覃川秀眉愈紧,抿嘴不语。

    “夜深了,快睡吧。”

    覃川推开赖在怀里磨蹭不走的人儿,将她摁进被窝里,捻好被角,转身走到后室更衣。

    陆妤知轻轻揽住她,“我没有退路的覃川,若是有一天我拼尽全力,仍然求全不成,那么我的安危如何,都是没有意义的。我不能犹豫,不能回头,我必须按着这条路,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覃川低头看向她一头墨发乌黑发亮的头顶,这个怀着少女的芳华,但又带着冷血的坚毅的女子,就是她的主,是她一生义无反顾效忠的对象,她的信仰将由她来守候,她的决定,自己也要义无反顾遵从才是。

    相反次年,淑贵妃入宫以来第一次蒙受恩宠,竟幸运地怀上龙子,同年腊月二皇子顾珏降生。顾珏的降生虽未给元修帝带来多大的欢喜,但亓宋朝野之上还是一片欢腾。毕竟后宫常年贫瘠,元修帝不欲纳入新人,对淑贵妃亦不甚上心,朝堂之上几乎就要以为这任帝王子嗣就要就此凋零,而今喜得麟儿,自然是欢喜得很。

    顾珏的降生可以说对顾玠的储君之位威胁甚大,随着两个皇子的长大,顾玠不涉朝事,元修帝渐渐会放手让顾珏接管一些事物,反倒顾玠手中握不住多少权力。朝野上杨党揣摩动向,几次提出储君易人,都惹得元修帝龙颜大怒,怒斥回去。一时间朝臣对元修帝的属意也捉摸不透,明明顾珏涉朝堂之事诸多,顾玠反而两袖清风,不像个诸君该有的样子,元修帝却仍坚决诸君之位不会有变动,让众人心怀各异。

    陆妤知握住她的手,将手上的温暖过渡到她微凉的手上,“你要信我呀,覃川。”

    她的声音在黑夜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极低,伴着微微摇晃的烛光,映在面上的瞳仁中闪烁出明亮的光来。

    覃川低低一叹,不再有所争议,“我自然是信你,我只是担心…”

    “眼下确定了他的身份,往后的布局便更好走些了。莫要总怕站在高处,不凌寒登顶,如何一览众山小。我们与顾玠挨得近,自然吸引诸多目光,虽是危险,但也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寻找更多可以利用的门道。要想脱离君临的掌控,凭我们现下之力,即是以卵击石,自不量力,但若是将水搅得浑一些,各家都想分一杯羹,境况便大有不同了。”

    覃川眉头未舒,“我还是觉得冒险。”

    覃川说的一点没错,就亓宋的朝堂局势来看,顾长歌,也就是顾玠的存在可以说是微乎其微。二殿下的母亲淑贵妃是当朝首辅杨文成的女儿,顾珏的身后站着的是把住亓宋朝堂三分之一命脉的杨家,影响可见一斑。而顾玠的母亲文媛帝后据说是医女出身,不说高门贵府,就是连寻常富贵人家的女儿也称不上。

    当年元修帝执意立她为后,可以说是震惊朝野,一个籍籍无名的医女要坐上母仪天下的后位,说出去亓宋不是该让其他国家笑掉大牙?六阁老臣甚至在钟粹宫门前死谏,请求元修帝收回成命,但都未果。不可不谓之元修帝对文元帝后的爱意至深,力排众难不惜罢免前朝老臣也要立她为后,亓宋坊间一时“妖后惑国”的说法层出不穷。

    元修帝与朝臣僵持了三年之久,才换来让步,于君临大历116年,亓宋元修大历6年得以如愿以偿,迎娶新后,代价是同时与文媛帝后入宫的还有内阁首辅杨文成的嫡女,杨淑真,并封为贵妃。元修帝纳入淑贵妃后亦并未影响他与文媛帝后的感情,后宫专宠,粉黛无色足以用来形容两人的感情。直至三年后,文媛帝后产子难产,生下皇长子顾玠后便撒手人寡,元修帝悲痛万分,甚至将文媛帝后的死尽数归因到新生儿出生前的“不详”之说,即便是将他封为储君太子,但对他并不热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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