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前因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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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人长年都在外打猎家里没个人,这乱七八糟的真是让两位公子见笑了。”

    繁少勋和花宁进门前虽有些心理准备,但却没曾想到破败至此,两人相视一眼心里都是恻然,繁少勋道了声无妨后便抬腿跟着他迈步进了正堂。

    正堂里的布置也是异常简单,一张方桌上随意的丢着几只茶碗,缺了嘴的茶壶在提梁上用着一根麻绳穿着充作提手。偌大的房间里除了几张旧凳子外就是嵌在墙上的一座硕大的神龛!这个比一般神龛比较独特,看起来似乎要比一般人家的大两三倍,龛里面有一个香灰四溢香炉里面零散的插着几根线香。因为年月已久连着这神龛和后面的墙面都被熏的黝黑一片,神龛里面的陈设更是看不清楚,依稀可以看见几个不大的神主牌和后面的一个长盒,估摸着供的应该是左家的历代祖先。

    左老黑有些局促的站在一旁,他本想伸手去倒茶,但是看了看那堆家伙事后又扭捏的收回了手。

    繁少勋见状哑然一笑道:

    “不用麻烦,我们不喝水。哎,老黑,你说你这屋子里也不生堆火,这大冷的天也不嫌冷得慌啊?”

    “三爷见笑了,”左老黑搓了搓鼻头憨憨的笑道:

    “小的这两天才刚回来,本想着赶着年节前再上趟山所以也就没拾掇柴火,谁知今日便被唤去说是……”说到这左老黑瞅了繁少勋一眼把话咽了回去。

    “你是想说这狼山要封山了是吗?”

    繁少保若无其事的伸出脚勾来一张条凳让花宁坐下,随后自己又勾来一条坐下,悠闲的翘起腿。

    “是!就是这么个事!”

    听到繁少勋挑明了话头后左老黑把脖子一梗,那股子楞劲儿又上来了。

    “小的不明白这好好的狼山,主家怎么说封就封了?小的几辈在这庄里都是猎户,跟着主家再苦再累也都认了,可这封了山不就断了小的活路了吗?俺空有这一身本领却不是种田的货色,这个事小的就是p想不通!”

    “嗬!瞧见没?这憨货比我脾气还大!”繁少勋听他说完后却没接他的话茬,而是指着左老黑转头对花宁笑骂到。

    “你也是,知道他是这性子还偏要耍笑他,赶紧的说正事吧!后面还有几家要走呢!”花宁微微一笑开口说道。

    听了花宁的话繁少勋打了个哈哈后点了点头,换上了一副正经模样对左老黑说到:

    “老黑,眼下有份大好的前程送与你,你是要还是不要?”

    “大好前程?”左老黑有些疑惑的看了看他二人。

    “嘁!你个憨货!”繁少勋无奈的又骂了一句只得话锋一转更直白的告诉他:

    “眼下小姐身边缺个得力的粗使之人,我们打听过了,你这身射猎的本领和拳脚功夫那可是这方圆百里之内都有名气的!所以夫人的意思是想让你就来宅子里做小姐的贴身的护卫,这平日里也没什么大事,反正只要你横竖护得了小姐周全了便是,”

    接着他顿了顿又问左老黑到:

    “前几天小姐遇险山中这件事你也知道了吧?”

    “嗯,小的知道!当时小的在左路搜寻。”左老黑点了点头。

    “那好,那这以后你的唯一任务就是不能让小姐再陷入任何险境!你可明白?”

    繁少勋霍然站起身,走到左老黑跟前定定的望着他说到。

    “这是家主的意思?”左老黑终于品出了繁少勋话里的意思,思忖了下有些犹豫地问道。

    “不光是家主,夫人也是这个意思!”繁少勋点点头给他吃了颗定心丸。

    “三爷容禀!承蒙贵人看得上小的,小的也本当二话不说就甘效死命!但小的祖上也有些功名,所以斗胆向贵人们提个要求,倘若使得那从此刀山火海的自不必说,端的也是条前程!但若贵人们不允小的也惟有自请刘总管将小的除名离庄,从此浪迹天涯了。”

    “哦?什么要求说来听听!”繁少勋有些意外的点点头。

    “小的本姓左,这是祖辈传下来的姓氏!可到了小的这一辈却成了这一脉单传,所以爷娘很早时就吩咐过,无论何时都不能断了我左家的香火,所以小的入宅为仆可以但名姓却是改不得的!”

    说完这句后左老黑便一抱拳直愣愣的站在原地一言不发了。

    繁少勋和花宁还以为他有下文,可干等了一会儿后这才发现并无下文时不禁都有些哭笑不得。

    “这就……没了?”繁少勋翻了翻白眼向他问到。

    “没了!”左老黑先是被他问的一愣,随即赶紧大声说到。

    “好,好好!这个不用禀告家主和夫人了,三爷我现在就准了!”繁少勋豪迈的一拍巴掌当场给出了答复。

    “多谢三爷提拔!从今以后无论何时何地,小的一定卖死命护得小姐周全!”

    说罢左老黑抱着拳深深的向繁少勋和花宁躬下了身子。

    得到了左老黑的应允后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繁少勋和花宁在他的带领下又走了几家猎户,将他们都一一的登记在册后这才又转回到左老黑的院子前。

    繁少勋和花宁也不进去了,就在门口嘱咐了几句后便转身离开。左老黑站在门口一直目送他们走过街角后这才推门回到房中。

    入夜时分,喧闹了一天的繁家庄的改造工程终于渐渐的安静下来,所有的计划都在有条不紊的推进着,而制定这一计划的繁赵夫人此时也正身处在王城的繁家私邸中紧锣密鼓的布置着。满室的烛火照亮了一张宽大的书案,繁赵夫人正坐在案前奋笔疾书。

    几行短字写完后她拿起面前那张纸吹了吹上面的墨迹将它折成一个小方块后装入了一个油纸包中,随即唤来一个老奴将手中的交给他细细的嘱咐了几句后,老奴这才连连点头后离开。

    繁赵夫人坐在书案前愣了一会神后刚想起身整理书案时耳边忽听门枢转动,抬眼一看房门微启繁旭音身着便服款步走了进来。

    “夫君回来了!”

    繁赵夫人赶紧放下手中东西迎了上前去。

    “夫人身处深宅但也是终日劳累,为夫过来看看你。”繁旭音牵过夫人的手深情的说到。

    繁赵夫人听的眼眉带笑赶紧将繁旭音引到桌前坐下,又转身将一只茶杯轻轻放在了繁旭音的面前后注进热茶。繁旭音微笑着伸手举杯就唇轻啜了口热茶后这才语带神秘的向夫人说到:

    “夫人说的没错,上国特使这件事大王当真早就知道了。”

    “哦?那朝堂之上可是发生些什么事?”繁赵夫人有些紧张的问道。

    “夫人不用担心,”繁旭音宽慰的拍拍夫人的手面:

    “今日我按夫人的说法向大王奏明此事,说是在我的封地上发现了有上国使团途经,所以不敢怠慢即刻将人护送入王城。大王闻奏之后果真是龙颜大悦,当时便传旨召见了特使卫玄等人。”

    见事情的发展并没有超出自己的预测范围后,繁赵夫人这才长长的出了口气。

    “……不出夫人所料,这个叫卫玄的特使此行当真还留有后手!”

    “当真?!”

    刚放下心来的繁赵夫人听完这话不由低呼一声,紧张的将两手交握在了一起。

    原来当初繁赵夫人连夜出庄与使团见面后,那卫玄便将上国四皇子也就是临州王花宁按照宁妃的嘱咐交付给繁赵夫人。

    她二人之间的这份因果还得从当年繁赵夫人六百里救夫时说起。那时为了解救身陷囹圄的繁氏一门繁赵夫人曾得到明天子鼎力相助,因此也与天子的宠妃宁妃有了一面之缘并见过了宁妃所诞的皇子花宁!当时繁赵夫人见此子虽说年幼但灵巧多智且面相贵重,所以就有过“此非是池中之鲤”的戏语,不过这话说完后她又觉得有些不妥赶忙岔开了话题,可不曾想宁妃却记在了心里。

    时光荏苒,一晃经年。

    当年的小皇子花宁如今已是英雄才俊而宁妃也更是对他是寄予了厚望。可谁曾想天有不测风云,近些年来煌煌天子之国势衰当今天子又业已老迈昏聩,众皇子竟然陷入了夺嫡争位之争中弄的整个国朝风雨飘摇人人自危!

    而这首当其冲的便是四王子花宁!因为他母子二人都深的天子宠爱的关系,所以这花宁早早的就被封了临州王,福祸相依当时这件事虽然轰动朝野,但也因为天子没有肇封太子所以花宁就俨然成为了众皇子们的眼中最具威胁的竞争对手,平日里看他真可谓是钉肉中刺一般,以至于人人都欲除之而后快!这样一来却苦了花宁母子,因为即便是花宁没有夺嫡之心但也不得不为自己的安危先有所考虑了。

    最后就在吴国犯边卫玄请战的那次,终于寻得一个机会令花宁作为监军特使曾秘密到过前线。他们原意是借着这次机会能够留在军中从而手握兵权成为一方镇守。如此一来起码可以在危机时刻拥兵自保,可谁知就在花宁的领军对敌时竟然被不知何处飞来的箭矢所中!情况危急之下也多亏身边主将卫玄的一力厮杀这才将他抢回。然而谁都没曾想到的是这支小小的箭矢之上竟然带有奇毒,后来虽经多方诊治救回了他的性命但已是元气大伤最终也只得落得个去职休养的下场!

    待回朝后花宁感念卫玄的拼死相救之恩,拖着伤病在朝堂上犯颜直谏这才保住了卫玄性命。而出于感激,卫玄也将心中的疑惑说与了花宁及宁妃。原来就卫玄多年行伍生涯的经验来看,当日战场之上那支飞羽所来的方向未免有些过于蹊跷,仿佛并非来自对面的敌营而是来自自己阵地!但由于当时两军已经揉杂在一起,所以对于这个判定卫玄自己也不敢打包票;其次以卫玄对战吴国多年的经验来看,吴国人恃强好勇对阵喜欢冲锋近身肉搏而较少使用远距离的弓箭。加之主帅车胜为人刚猛正派,对阵之时尤其喜欢两军堂堂正正的对决,而不是用下毒这样下三滥的手段,是以卫玄才对此事在心里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虽然整件事疑点重重但奈何却毫无证据,甚至连明确的目标也没有。母子二人顿时陷入了危机四伏的境况中。

    而此时的明天子也早已是有心无力,哭告无门之下宁妃只能将这临州王府中的所有事情都揽在了自己身上,事无巨细的都要自己经手一遍方才可行,就连花宁每日的汤药这宁妃都不知道喝了多少,实在是苦不堪言!

    直到那日成毅来到明京后事情才发生了一些转机。因为宁妃想起舟山国中尚有一段因果,因此与天子定下计策假托使团之名将花宁转到舟山国中避祸,并命人携带来大量的金银钱财以供花宁运筹开销。宁妃还为此专门修书一封将此行的原因和经过写明并以王妃之尊苦求繁赵夫人顾念当年情谊能够鼎力相助,也因此才有了“故人送鲤”后繁家庄园封山这一系列的事情发生。

    当日卫玄将花宁托付给繁赵夫人后,繁赵夫人也曾问起过舟山国世子满离和成毅的将来的落脚之处,因为此事一方面毕竟涉及到本国的正统国本,另一方面那成毅又是自己儿子的救命之人,所以繁赵夫人对此事也是格外的上心。

    可谁知那特使卫玄闻言后却是笑而不语,只说是依旧让二人在山中静养一切都等他回转时再说。其后便任凭繁赵夫人怎么旁敲侧击也无法从他口中套出半句说辞了。繁赵夫人毕竟是经历过世面的人,几番思量之下就心知这卫玄如此淡定必有自己的打算只是眼下不方便透露罢了!好在花宁无恙,繁赵夫人便也不再打听只是安静等着结果,如今当知道这结果已然揭晓后就又忍不住的紧张起来。

    左老黑家的院子不大,进门就是三间瓦房。在繁家庄子里各户基本都是这样的住房,不过可能是因为年久失修又少有人气,所以左老黑家的房子明显看着比别家的更破旧些。

    左老黑有些难为情的挠了挠头道:

    左老黑迟疑了一下,点头说道:

    “本该请三爷和公子来我这茅草屋坐坐,但里面是在简陋怕委屈了两位贵人。”

    “嘁!”繁少勋瞪了他一眼道:

    “让你带路你就带路,你家三爷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

    “是是是,公子说的是,二位贵人里边请!”

    左老黑回过神后一迭声的答应着,紧赶上两步上前将自家院子的大门一把推开。

    “三爷,你受累了!都是小的没教好这些个庄户所以今日冲撞了三爷和宁公子,还请二位重重责罚。”

    “罢了罢了,这件事也算给你提个醒!”繁少勋装作颇为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

    “不过你可是要吩咐下去眼下庄子里可不同于往常了,夫人和小姐可都在这住着呢!这些庄户们平日里闲散惯了没个人样,今天三爷我刚好借这狗才立下个规矩!你一会儿回去就马上将他从庄户的名册上除了去,让他赶紧滚蛋!咱们庄子可不养这种落井下石的势利小人。”

    “刚夸你两句实在,哪又来这么多废话!前面带路吧!”

    说完这句后繁少勋也不多言闪身越过他后当先便向前走去,后边的花宁随即跟上当走过左老黑身边时看了看还在发愣的左老黑微微一笑道:

    “怎么?我们可是帮你解了围的,你就不请我和宁公子进去坐坐?”

    花宁因为身份问题眼下已化名为宁行,是以繁少勋称他为宁公子。

    左老黑的人是憨直了些,但这不代表他就傻!从眼下刘总管处置的速度和手段来看显然是有备而来,很轻易就能推断出作为总管他本人应该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又或者说这江六本身就是他安排下来的一枚棋子!只是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的计划会被这倒霉的江六利用想要借机拿下左老黑的祖宅,也是活该他这一脚却踢在了铁板上。

    目送几个庄丁将江六七手八脚的抬走后,刘总管便连忙满脸堆笑的凑了过来对着繁少勋二人连连作揖道:

    “哟!你怎么还在这傻站呢!你是叫左小兵吧?”

    “回三爷话,小的正是猎户左小兵!三爷叫小的老黑便可。”左老黑点点头抱拳行了一礼。

    “嗯,老黑,刚才的事我们都看见了,你很不错!爱恨分明的很和本公子脾气!”说着话的功夫繁少勋便上前两步,仔细打量了下左老黑后满意的点点头。

    “是,是是!三爷放心,一定照办,一定照办!”刘总管连声应承着退了下照单办理去了。

    繁少勋一回头见左老黑还站在原地没动时不禁指着他呵呵一笑道:

    江六最后是被刘总管找人抬回去的。

    刚才繁家三公子怒打江六的事早就有好事的跑去报知他知道了。刘总管得到消息后就匆匆带着几个人赶了过来,一见眼前情形也不跟江六啰嗦招呼人手上去就是一顿连踢带打,直到这江六来不及多说一句就惨叫一声昏死了过去。

    方才和繁少勋一同前来的正是花宁,此时虽然他站在旁边一言不发但心里却隐隐有些发沉,抬头向繁少勋看去时见繁少勋也颇为玩味的看着自己,两人彼此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都对这个刘总管暗暗留多了份心思。不过在这整件事里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个从头到尾目睹了整个事情经过的左老黑也沉着脸没有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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