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在一家网络球类赌博公司上班，这样的公司不存在任何的社保、医保等等问题，总像是和工商局的人在打游击一样，隔一段时间就换一个地方，所用的公司手机号经常变换，都是从一些地下途径弄来的手机卡。
李东的日常工资还算不错，休息时间也很多，整体说来他是个长得十分干净、精神的一个人。他有一些特别的爱好，就是喜欢玻璃沙漏制品，也有些洁癖，喜欢将房间打扫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甚至可以花上大半天的时间去整理自己不算大的房间，完全像一个女人一样。
他说自己当过兵，也做过临时演员。
刘果果很好奇李东怎么会想去当演员的，便求他别卖乖了。他说自己曾经谈过一个女友，第一次到女方家去见家长的时候，女方的家长在他吃完饭后说他适合当演员。
那个时候他年纪轻轻的，并不知道这样的话算是对自己的讽刺，但他想，既然有人觉得自己适合当演员，那自己倒不如按照对方说的去做呢。
虽然他后来和自己的前女友分手了，但他依旧提着行李去往横店，坐起了人们常说的龙套。他一边抽烟，一边将手机内存储的有关自己出现在古装和现代戏中的照片拿给李昊们看。
李昊问他为什么不继续做下去？他说电视剧组的人后来老是让他演八路军或者游击队员，他有些腻了，日本鬼子杀得有些平淡了，于是放弃了。
他这样将给李昊们听的时候，刘果果笑得很甜，只是他的女友阿慧却仿佛听得多了一样，并不觉得有什么新奇的。
阿慧咬着酒杯，拍打着李昊的手，笑着问道：“喂，你们干嘛不问我是做什么的呢？”
“那么美女，你做什么的呢？”李昊歪着脑袋望着她，戏谑地说？
“我——”
阿慧刚要说话，但李东却不等她说完，便哈哈大笑着说：“她是出来卖的？”
李东的话刚说完，阿慧气得站起身子，后脚跟踢倒了凳子，端起了桌上的一杯酒，直接抽到李东的脸上，然后气愤地跑到了宿舍里，关上了门。
李昊和刘果果楞在桌前，半天也无动静，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李东见状，抹了一把脸上的酒水，苦笑似地说：“没事，我待会再哄她好了，她这个人就是开不起玩笑，一喝醉了就什么都认真起来了，我话都没说完呢，她就生气了。”
李东告诉他们，阿慧在一家化妆品零售商店上班，她每天的工作都很轻松，只是业绩压力很大。
四个人的饭桌少了一个女人后，饭就越吃越淡了。李东越说越觉得无味，李昊们也已经失去了听下去的兴趣。
火锅的水快干了，冒着又辣又腻的气泡，像疲软的人一样颓废。
李昊双手撑在腿上，面对着安静下来的李东，无奈样地说道：“好了，菜也没有了，我们来收拾碗筷好了。”
“嗯，那麻烦你咯！”李东应答着，然后从桌上站了起来，灌掉了自己面前最后的一杯酒。
“你说了收拾碗筷，我可没答应哦！”刘果果笑着赶紧跑开了。
当其他人都进房休息后，李昊开始收拾桌椅，然后打扫客厅，将油腻的锅用金属清洁球刷了好几道。李昊从厨房里走到客厅里，听见隔壁房间里开始出现絮絮叨叨的争吵声，但并不想理会对方的琐事，依旧关灭了客厅的灯，走进了房间，带上了门。
李昊这样回答的时候，李东和阿慧显得很木楞，倒是刘果果却忍不住发笑。
阿慧和李东虽然觉得李昊可能在撒谎，但并不是那类好奇心极重的人，也没想过继续往下探问仔细。
当水快要退尽的时候，小区内的居民都撒着拖鞋，带着小孩，带着脸盆、水桶，全都有说有笑地在花坛里找鱼。
晚上，李东浑身湿透的从公司回来后，手里拎着一条草鱼，说是在公司楼下的水滩中捡的。他顺带着从超市里买了火锅的配料，打算做一次水煮鱼片。
李昊让刘果果去洗澡，然后将鱼拿到厨房里片了，用煤气炉子烧煮了一段时间后，便换了电磁炉慢慢过热。
“整汽车软件。”李昊说。
李东听完李昊的话，又瞅了一眼刘果果，然后继续笑着问李昊：“那你女朋友呢？”
“我并不知道她是做什么工作的，”李昊瞄了一眼身边的刘果果，笑着回答道，“我比你们还好奇她是做什么工作的。”
早上，李昊靸着拖鞋，捋起裤腿，手里拎着一双平底鞋，从小区内极深的水中耗过去，然后像坐船一样地泡在满是水流的公交车里。
车内的乘客都打着赤脚，看不出任何的埋怨脸色来，反而倒显出一些兴奋似的。
隔着车窗往外看时，真就觉得这座城市已经被来临的洪水淹没过了一样，而且老天还在不断地下着雨，完全也不见有停歇的时候。
很快的，四个人便围着桌子坐了下来，一边喝着啤酒一边说着话，再后来几个人喝多了酒，便开始抽烟。
“喂，你是做什么工作的？”他如公牛般，从鼻孔里突然喷出一团烟雾后，向李昊碰了一杯啤酒，问李昊道。
一连好几个晚上，下了班之后，他们都一起带着渔网去打渔，直到越来越多的人参与进来，再加上暴雨也开始停歇了，水渐渐也退去，他们才放弃了。
面对着出租屋里堆满的鱼，李昊和李东就合伙掏钱在网上买了一只二手的冰箱，叫人送了过来，然后将鱼全都剁成鱼块，用盐腌制好了，放进冰箱里。
每天都是狂风大作，街道边的香樟树仿佛要被吹散了架一样，街道上飘乎乎的大雨使劲地往地上砸过去，齐刷刷地拍在楼厦的墙壁上，像皮鞭一样一次次抽打在人身上似的，让人心里产生丝丝的畏惧感。
漫天的乌云底下灌满了浑黄的积水，路上也没什么人走路了，连汽车也比平常少了许多，来来往往的公交车就像在齐半腰身的水里缓行的乌龟一样难看。
晚上，李昊刚回宿舍，阿慧和她的男友李东就把李昊叫住了，让李昊隔天晚上跟他们一起去水里捞鱼。再后来，刘果果也怂恿李昊和他们一起去。于是，他们在渔具店里买了竹网，晚上打着手电筒沿着街道四处游荡着，看见水里的鱼群就安静下来，谨慎地将它们一个个地从水里捞起来。
路上的好几个打车的乘客看见李昊们的打扮只觉得好笑，但还是好奇地站路边看李昊们怎么捞鱼。
刘果果和阿慧就像是被打捞起来的鱼一样活泼，看见李昊们将鱼捞上岸了，就没完没了地捏着拳头捶打李昊们的身子，嘴里不断地发出兴奋的惊叫声。再后来，她们俩将装鱼的水桶丢给李昊和李东，也同样捋起袖管不断地将鱼从水里筐进来。没过多久，李昊们手里的几只水桶就装满了鱼，实在到了装不下的时候，李昊们才回宿舍。
李昊从公交车上走下来后，将双脚在水中冲刷了一遍，然后坐电梯走到公司的门外，穿上袜子、换好鞋子，然后和同事重复地笑着、望着窗户外的大雨发着牢骚，一边喝着茶，一边浏览今天的新闻，过后才开始进入工作状态。
下班后，李昊同样和其他的同事一样，双脚泡在水里，站在公交站牌下等待着公交车的到来。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水里倒多了好些大鱼，一群群的，不知道是从哪片湖里逃出来的，反倒是一点不怕人的样子，就只顾在人的眼前游来游去，一等到公交车到了，这些鱼就惊吓得游走了。
后来的日子里，只要有空，在每个天晴的夜晚都会被蚊虫追逐的季节里，刘果果和阿慧都会将出租屋内的桌椅搬到天台上去，点起蜡烛和蚊香，然后拎着水中浸过的啤酒和电饭锅跑到楼上去吃饭。
这是一个蚊蝇不可企及的高度，晚上又不会太热，凉风还很大。他们经常就在天台上吃饭、休息，望着远远近近的灯火发呆，一直也没有被其他人发现过。
后来，一连好几天又都开始打雷、下暴雨了，他们只能将天台上的桌椅都收拾回宿舍，隔着玻璃窗“看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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