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主任翻了翻李华美的眼睑，摸了摸她肢体末端的温度，很凉，她看看李华美的皮肤，花斑密密麻麻的。
“来，把那个纱布取出来。”赵主任掀开被子，让护士把填塞的纱布取出来，开始压迫腹部，结果鲜血不断的从她的下身流出，全是鲜红的新鲜血液。明显的这个女人现在满肚子都是血了。
“子宫活动性出血！现在怕是不是简单的流产可以解决的，要立刻行子宫切除。现在大量失血马上就会死的！立刻准备手术！”赵主任对着马钰吩咐道，然后转身离开去换白大褂。
“等等！你说什么？要把我女儿的子宫切了？不就是流个产？怎么你这老家伙就要切子宫？你们这是什么医院？我要告院长！要去卫生局投诉你们！你们把院长找来！”李母一下急了！拖住赵主任的衣服，开始歇斯底里。周围的家属及患者都被吵醒了，纷纷交头接耳的讨论。
李华美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看着自己的母亲，呵呵呵的笑，像极了夜枭的叫声。庄库看着不由的寒毛直竖。
老赵主任在女人堆了混了无数年，才不管你什么扎刺儿女人。她瞪了李母一眼：“你是要女儿活呢，还是死？现在她的子宫因为死胎时间太长，已经导致子宫破裂，那个地方在呼呼的冒血，而且创面极大，无法止住血，你和我出来说，你不怕你女儿被吓坏，我还怕自己的病人被吓坏！”说完之后，赵主任走了出来。不再搭理李母。
庄库慌忙跟着走了出来，他可不想自己被这个疯女人拉扯住，这本身就不是自己的病人，自己一打酱油的，千万不要误伤，给溅一身血那就太悲催了。
“小庄，你说，我现在做手术，你的血小板怎么能支持到50以上，要不然就这么出血，这个病人根本活不了，无论再输多少血，放任着下边就这么流血！救不活的！”赵主任看着庄库跟了出来，问道。
“赵主任啊？她现在不仅仅是子宫出血，死胎，主要是合并了先天性噬血细胞综合征，解决了死胎也很难救活！”庄库苦着脸对着赵主任说道。
“那个再说吧！”赵主任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如果现在不切子宫，不止血，她现在就会死！至于之后会怎么样？作为个医生，我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让我眼睁睁的看着她就这么死，我做不到！”赵主任看看庄库，那眼神，这一瞬间，庄库突然就得自己眼前就是一尊天使。她那花白的头发完全的度了一层圣洁的五彩光辉，衬托着庄库那肮脏的想法，让庄库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他呆呆的站在那里，呆住了，自己在这种畸形的医疗环境中已经练得没有了同情心，没有了荣誉感，学会了如履薄冰，学会了躲开各种明的暗的陷阱，学会了规避医疗风险，学会了和患者沟通，也许真正的做到了把病人治死还要人家感谢的至高境界。但是这种单纯为患者疾病考虑的单纯？却是遗忘到不知何方了？
庄库看看马钰，那个女人？庄库嘟囔了一句，含着笑看看马钰。
马钰狠狠地甩了庄库一个白眼，跟着赵主任走了进去。
庄库看看这个母亲。舐犊情深可以理解，但是现在的情况恐怕不是能够救不救得了这个女人，而是她到底能够活多久的事情。这还是在有足够的多的钱的基础上。
“她现在是因为胎死宫内导致的噬血。解决这个诱因是对病情有好处。但是她的噬血是原发的。解决了这个诱因，最后疾病还是无法根除。而且最后要解决问题怕是要做骨髓移植，在这之前还要输无数的血浆、打化疗，就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我看生存的几率很低！”
李母涨红了脸，对着庄库咆哮：“你不要危言损听！北京的教授说了，把死胎拿掉，她就会好起来的！你就骗我！你们医院就是骗钱的！和她那不负责任的男人一样，就会花言巧语的骗人！你就写，可以流产！妇产科给我的女儿做流产就行了！”
“那个混蛋？坏人活千年！他怎么会死，他看我女儿病了，就跑了，人间蒸发，联系不上了。我女儿原本家庭美满！那个混蛋勾引我女儿，找了他！结果现在落得人不人鬼不鬼！就是那个肚子里的孽种！就是它害的我女儿变成这样！赶快给我把它打出来！”李母声色俱厉，对着庄库和马钰使劲的咆哮。
“谁呀！那么大声！你准备把哪个孕妇吓出个好歹？看人家喝不喝你拼命？”一头白发的赵淑玲主任风尘仆仆的冲了进来，毫不客气的说道。
李母看看眼前的白发主任，明显感觉到这是科室的领导来了。她立刻恶人先告状：“领导，你看我们姑娘胎死了，就要做个流产，结果这个女人就是不给做，还找了这么个小白脸医生，年纪轻轻的 就是什么主任！说的我女儿马上就不行了！您快给看看！”她仿佛找到了救星拉着赵主任就往病房走。
庄库苦笑了一下，这些从天北京回来的患者最是难搞，那种，我见过了御医，你们这些乡巴佬赤脚医生就是废物的表情让人恨不能给他们一脚。对于治疗、诊断、往往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各种与北京大医院比怎么这么不如。那不是废话，都一样了，哪还有一线城市天一般房价的道理？
“我们先去看看病人，实际情况怎么样？然后再来看看化验，然后我再详细给您说说情况。”庄库也是老司机，这种患者家属，有些知识的患者，半瓶子醋的患者家属最是难沟通，她们有自己的想法，在听过医生解释病情的同时，只是牢记自己感兴趣，或者希望听到的那一部分，会自觉不自觉地遗忘其余的部分，尤其是自己不愿听到，或者不愿接受的部分。但是再有医生提到这些情况的时候，一旦出现许错误，那接踵而来的就是指责和谩骂。庄库今天太点背了，可不想触这个霉头。他必须接触足够多的信息，避免出错，抓住她的软肋，一击成功。
患者叫李华美，孕26周了，胎死宫内，稽留流产引发噬血细胞综合征，庄库第一眼看到她，就知道她活不了，她的皮肤皲裂，布满横纹，满身的出血点，整个人都变形了。已经是弥留状态，血压甚至都提不住了。这完全和中年妇女说的村医院流个产完全挨不上边。
庄库脑子里突然闪现出大学里妇产科实习见到的流产过程。那是一个大一的姑娘，意外怀孕，24周，那一大瓶生理盐水拖拽着胎内的婴儿，足足1天才流产成功。那个女孩疼的面无人色，留了一床的血，从那以后庄库对于流产的事情变得无比的敏感。这也是安荃慧敲诈成功的一个原因。庄库觉得这种罪就是男人造的孽！活该受罚。
“那孩子的父亲死了？”庄库不自觉地问了一句。
这些治疗的费用，恐怕不是100万能够下的来的。最最关键的在现在这个血荒的年代，怎么弄那么多的血？
“你看完了吗?”李母表情特别的不耐烦，在她的心里这个死胎就是姑娘的催命符，不把这个符咒解除。她姑娘就好不了，同样的把这个祸害解除了，她的姑娘就好了。
庄库打眼一看，眼前的女人约莫四五十岁，留着大波浪头，瞟了红红的嘴唇，个子很高，正气鼓鼓的对着马钰发火：“我们姑娘一直身体很好，这是第二胎了，第一个也很健康，顺产，顺产，现在她也很好，就是孩子死了，你给我们流产了也就是了！北京的专家说了，就是流个产吗？你们家乡的村医院也会！”
马钰对着庄库做出一个生无可恋的表情：“看看吧，庄副主任，你给说说血小板这么少能不能引产？你给她说说嗜血细胞综合征有多凶险？”
“哦！庄库看看她。那你在天津、北京住院的记录在吗？”
李华美指指床下的文件袋。庄库拿来打开，仔细的阅读，原来这个女人是被北京医院劝回的。因为病情危重，需要行血浆置换及使用大量丙种球蛋白治疗，需要预交30万押金。而且病情危重，时刻有可能死亡，家属权衡之后自动签字出院，签名处赫然是那个气势汹汹的母亲！
庄库安慰了李华美几句。径直回到医办室，那个母亲也跟了进来，庄库仔细看了李华美现在的化验、既往北京的化验，骨髓穿刺结果，基因结果，以及现的化验结果，完全指向了噬血细胞综合征。而且还是先天性的噬血细胞综合征，治疗这个疾病，需要血浆置换，丙种球蛋白，大量的血、血浆、血小板、还需要解决诱发因素，就是这个死胎。但是解决死胎就要解决血象太少的问题，而解决血象又要解决噬血的问题。这就是个死循环。唯一的解决就是在输注足够的血液的同时有个不怕担责的医生冒风险去开刀。最最关键的是即使开刀了，也不是病就会好，还要考虑原发噬血的基因问题，待化疗治疗后病情好转，也许最终也要骨髓移植才能根除。
“你的丈夫呢？”庄库突然意识到这个女人既然怀有二胎，那么这个丈夫哪里去了，不应该陪在这里？
“他死了！”李华美别过头不理庄库。一脸无欲无求的状态。
也许是刚才那些病人及家属说的话太难听。这些人不好意思在晚上再找庄库麻烦，病区一改往常不断有人吹毛求疵呼叫的情形。整个夜间也没人找医生。直到临晨5点，庄库被妇产科的会诊电话惊醒。
〃庄库啊，你来我这里会个诊吧。有个稽留流产的产妇，高热不退，血小板低到20了。阴道不规则流血，全身的出血点，整个人也黄疸了!还有EB病毒感染，已经走了北京，天津好多家医院，没人收，说是噬血细胞综合症，没救!他家里半夜给抬来了。急诊科死活推给我了。你快来帮姐姐看看怎么办？〃说话的是马钰，马姐。妇产科的副主任，与庄库私交不错。
马钰30岁左右，个子中等，留着干练的短发，皮肤白皙，性格很是爽朗。她看到庄库走了进来，指着面前的中年妇女说道：“大姐，这就是血液科的庄主任，你女儿的病情他最有说服力，让他给你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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