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又问。
时木南想了想：“我妻子在l市。”
“夫妻之间最残忍的就是两地分居。”
不知是触动了男人哪一根神经，让他突然有感而发道。
时木南却不认可：“感情在于心，距离、时间只是借口。”
“你会这么说，只能证明你还是新婚。”
现在变成了互不认可。
男人手里的烟恰在此时抽完了，捏捏放在长椅上的烟盒，是空的。起身准备去买烟，时木南赶紧将自己的烟盒递过去：“我这有。”
男人也不客气，又一屁股坐在原地，抽出一根，用自己的打火机点上。
“我以前也这么想。”已经聊完的话，就如他手里刚点燃的烟，又亮了：“但自从我知道，我女儿是我妻子的亲生女儿之后，我就不这么想了。”
女儿不是妻子亲生的才更苦恼吧？
时木南听得有点糊涂，忍不住侧过头去，细细打量着这个男人。
很壮实的四肢，一身工装，油腻腻的，看起来像一个修理工。
皮肤黝黑，头发凌乱，五官粗狂，很不讲究，具体来说，应该是一个不修边幅的修理工。
“我不能生育。”
男人咧嘴一笑，两排洁白的牙齿十分醒目。
“除了妻子，从未对任何人说过，没面子。”
男人说着说着，又是一笑：“你是个陌生人，不觉得有负担，反而很轻松。”
一支烟很快又抽完了，他没有继续抽的想法，将烟蒂全扔进垃圾桶。
“我该走了，谢谢你的烟。”
男人伸了个懒腰，提拉提拉筋骨，又提醒道：“你已经开五了个小时，很危险，还是在长椅上休息三十分钟再走，这个服务区是l市最小的一个，很少有人进来，不用担心被人打扰。”
明明是个粗狂的汉子，没想到却有一颗体贴的心，不是个坏人。
时木南微笑着致谢，目送他离开。
只是，人一走，他的故事也走了。
到底是不熟识的陌生人，再大的秘密都只是一支烟的闲话。
时木南翻身躺下，可一闭上眼，脑子里就回荡着前天电话中那个低沉的声音，她说公司有事，要延缓搬家的时间。当时明明听出她的声音有异，明明知道她不是一个轻易改变计划的人，为什么不多问一句？
多问一句就好，只一句。
他就不会在她投奔自己，寻求安慰的时候，将那些狠毒的话故意说给她听。
“可恶！”
时木南握紧右手，拳头重重砸在木椅上，椅子咯吱咯吱的响，手骨火辣火辣的痛。
翻身坐起，睡意全消，昏沉的脑袋瞬间清醒。
他必须尽快找到她。
卓明打来电话的时候，他刚与秦可碰面。
秦可口中的房东——阿祖也在，这让他心情更加烦闷，无心听卓明问东问西。
挂掉电话后，他才知道，烦闷的还在后头。
“她平常很宅，节假日都极少回家探亲，唯一的消遣娱乐就是看电影。心情好的时候，可以连看三场；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可以连看三场，而且只去市中心的l影城。昨天我去那里找过，也跟售票员核实了，她没去过。”
坐在阿祖宽敞的客厅里，对于她的一切，他如数家珍，而他却要从他的陈述中了解她这八年来的生活轨迹。
记得那天去登记，他还嘲讽阿祖不够了解她，现在看来，该被嘲讽的那个人应该是他。
“她在l市有两个好友，一个是公司的同事，叫莫馨，这个人我打电话问过了，她不清楚；另外一个是在市中心开咖啡店的老板娘……”
“忘忧草。”
阿祖这么一提，秦可记起来了。
那家店他去过，那个老板娘，他见过，记忆深刻。
“不错，忘忧草的老板娘。她叫孙芸，离异，目前独住，我认为小曦被她收留的可能性最大，但我去过忘忧草，老板娘只说，两天前小曦确实找过她，还在她店里喝得一塌糊涂。第二天，她去了q市，然后就再未联络，我不认为她在撒谎。”
阿祖说完，目光转向时木南。
“……q市？”
秦可嘀咕一声，也不由自主的望向时木南，如果她去q市，那只能是去见他。
“你昨天见过小曦，对吧？”
这也是是阿祖的心思，他冷冷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带着敌意的问道。
“昨天下午她就回了l市。”
时木南不想回答他们见面的事情，那是至今为止他做得最错误的决定。
“如果l市找不到她，她可能是回老家了。”
这是时木南唯一能想到的答案。
虽然老家什么都没有了，但她最亲的爸爸还在那里，她会不会是跑去向他哭诉？
“你就不想说说，她满心欢喜的去q市，为什么丧气而归？”
阿祖眼中带着深沉的痛，冷冷问道。
“我不认为我需要向你坦白。”
时木南站起来，一夜的长途跋涉，加上到此刻还未正常进食，已是疲惫不堪，他没有精力也没有心情，向眼前这个觊觎仍是他妻子的人，解释这么多。
时木南欲走，秦可一看气氛不对，起身紧随。
“她没有离开l市，时少爷。”
面对时木南的一意孤行与不搭理，阿祖的脾气也上来了，他站起来，冷笑道：“我已经去车站、火车站都问过了，没有她的乘车记录。所以，她没有离开。”
“离开的方法有很多种，你怎么知道她一定是坐车？”
“因为我跟你不同，你了解的是一个活在你八年前记忆中的女人，而我，了解的则是一个同在一栋楼里生活了八年的女人。”
果然是个记仇的家伙，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重重反击。
但时木南必须承认，他很会选时机，也选了一个非常具有杀伤力的理由。
是的，我不理解她。
自责得忘了呼吸的时木南，眼前一黑，人就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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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没有风也不凉爽的凌晨，两个素未谋面的男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干什么？”
商店外的长椅上已经坐着一个抽烟的男人。
时木南走过去，不声不响的坐在另一头。
“一个人？”
男人点点头，将自己燃了一半的烟递过来，时木南赶紧叼着烟凑过去。
“从哪来？”
“q市。”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上车，即刻出发去l市。
q市与l市两个城市之间没有从南到北的距离，最便捷的交通工具是飞机，最早的航班是上午11点左右。
从现在到第二天上午11点，还有14个多小时，他等不了这么久，调转车头，在城西上了高速，只要路途顺畅，10个小时后，他就能抵达l市。
男人借着灯光，愁闷的望了时木南一眼。
时木南打开烟盒：“是，借个火。”
他给自己的大脑释放出这个信号，终于决定在前方200米处闪着红色灯箱的服务区停车休息。
这个服务区属于l市，熄火下车后，沿着空旷的停车场跑了四圈，暂时缓解了四肢的固化程度，然后走进冷冷清清的服务区买了一包烟，两罐速溶咖啡。
从房东那里，了解到朝曦被公司开除，具体原因不明，人已经一天不见踪影。
听到这个回复，时木南颤抖得差点将手机掉在了地上。
行驶过半后，疲劳驾驶的状态出现了。
眼皮沉重，脑子混沌，肩甲酸痛，大腿麻木，他瞟了一眼仪表上的时间：凌晨三点过六分，已经行驶了五个多小时。
必须先喘口气再继续。
虽然只有四个小时的间隔，但他就是放心不下，他觉得自己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否则，在空等的这段时间里，他怕他会疯掉。
眼下，他对她知之甚少，不清楚她心情不好时，会躲在l市的哪个角落偷偷抹眼泪，也不清楚她伤心难过的时候，会找谁倾诉，但他就是固执的认为，只要去到她的城市，他与她才是靠近的，他的心才不会如此恐慌。
朝曦不在家。
这就是时木南不辞辛劳连夜驱车赶去l市的原因。
秦可回电话说他去看过，没有灯，不放心，直接上了楼，碰到同样在找朝曦的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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