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骨铭心，从未忘记半分。
她还记得，他们第一次去吃芝士包的情景。
他不喜欢黏糊糊的口感，她逼着他咬了一口。
他说不好吃。
她说她喜欢。
他说那就买吧。
就是这么简单而深刻，她没有刻意逼自己去记住，只是在不经意间，因为一些重叠的影子，让她触景生情，不能自控的想起。
阿祖说得对，这该死的记性，的确是分人看事的。
想到刚才已经在阿祖面前失态过一次，她不想第二次失控，傻傻一笑：“这个时间，你来机场干什么？”
小逃兵，又打算躲到你那坚固的龟壳里吗？
阿祖有点失望，指了指旁边一个半截高的拖箱：“我也是刚落地。昨天去外地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本打算玩几天，但他们实在是太闹腾，受不了，就连夜回来，不想竟碰到了你。”
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逃进龟壳的。
阿祖已然是确定眼前这个新娘被自己的新郎在新婚之夜抛弃的事实，所以，他故意描绘出另外一个热闹、盛大、恩爱的完美婚礼。
说宾客满盆，说蛋糕美味，说婚纱惊艳，说祝福满箩，说誓言感人……
絮絮叨叨，果然令朝曦如坐针毡。
别人的婚礼就像别人家的孩子一样令她感到窒息，艰难的咽了咽口水：“还好碰到了你。”
她故意忽视掉他费了那么多篇幅描述的那个婚礼，强打精神将飞机上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要不是你，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摆脱她。”
“就算没有碰到我，你也不能随随便便搭陌生人的车，那样很危险。”刚刚还沉醉在婚礼中满脸陶醉的阿祖刚一听完，脸就直了：“他让你一个人回来，还选了这样一个航班，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或许，他有过担心，只是没有说出来吧。
朝曦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在心里替他辩驳。
“你们昨天注册了，对吧？”阿祖继续发扬娘家人护犊子的风范：“新婚之夜就这样过？”
“……他公司有急事，是真的很忙，我回来是搬家的，在一起就好……”
苍白无力的解释，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何况是阿祖。
朝曦越说越没底气。
从没想过要为难她的，看着她极力掩饰的模样，阿祖心疼了。背心往后一靠，错开彼此的视线，不让她发现自己的愤怒与怜惜。
“打算什么时候搬？他不帮忙吗？”
“……他是想过来帮忙，但东西真的不多，用不到两个人，所以我拒绝了。”
傻瓜，他有什么好？
阿祖望着朝曦略显悲伤的侧脸，暗自说道：一个男人如果真的爱你，是不会被一个似是而非的理由简简单单拒绝掉的。
小曦，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在装糊涂？
“婚礼呢？打算什么时候办？好歹也赚了你八年房租，给你包个大的。”
怎么可能有婚礼，连公布都不可以……
“我不是一个注重仪式感的人，他也不是……”
“……所以，没有？”
很可笑吧。
朝曦深吸一口气，不想再聊。
伸了个懒腰，湿润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口里却说：“……好困，我们怎么回去？”
这样的朝曦，阿祖愈发心疼，假装没看到她的失落，假装她所说的话都是发自内心般真诚，拉过拖箱，指指左边侧门：“这边，先去露天车场取车。”
朝曦松了一口气，为自己再次骗过了他。
这是……阿祖的座驾……
看到眼前这台黑色的宝马x7，朝曦被冲击到了。
长久以来，她所认知的阿祖是与自己一样的普通上班族，但这个车……貌似不是普通上班族能……
“上车？”
阿祖按了按喇叭，隔着挡风玻璃，冲傻站着的朝曦使眼色。
朝曦急忙爬上副驾，心里还在猜测阿祖的身份，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人异样的眼神。
阿祖叹了口气，以为她仍沉浸在对那个男人的悲伤中不可自拔，斜身过来，朝曦被那张突如其来的大帅脸吓到了，她绷紧身体，往座椅靠背上狠狠贴去：“干……什么？”
阿祖给了个异样的眼神，伸手拉过座驾上方的安全带，撕拉一声，帮她扣上，这才笑着打趣：“你以为干什么？”
朝曦脸一红，怎么能怀疑阿祖？
她不自在的干咳两声，为脑海中刚才冒出来的那个荒唐想法感到羞愧。
“不是困了吗？”阿祖飞快的瞟了她一眼，有点后悔将气氛弄得这么尴尬：“把靠背调低点，先凑合着眯一下。”
朝曦也有同感，此时太过尴尬，睡觉是个解决的好法子。
她侧过身，将脸转向车窗，蜷缩着睡去，没多久就入了梦。
听着她呼吸均匀的气息声，阿祖将车开进最近的服务区，从车尾箱拿出一条薄毯子，小心的搭在她身上，看着她沉沉睡去的模样，阿祖凑过去，就在嘴巴离她额头仅一步之遥时，他突然停住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阿祖一声嘲笑，再次下车，轻轻关上车门，走到车头前面，隔着挡风玻璃，看着她熟睡的模样，若有所思的为自己点上一根烟。
透过那扇玻璃，与烟雾缭绕的虚幻，他突然意识到，她其实一直存在于自己唾手可及之地，想要夺取，只需打碎那层玻璃。
要不要打碎呢？
焦虑中他终于抽完了那根烟，再次驾车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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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跟他的事呢，过了八年，你又忘掉多少？”
相谈甚欢的间隙里，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朝曦恍惚了一下，半天没回过神，她盯着手上没吃完的芝士包，眼里渐渐弥漫起一层薄雾。
“撒谎。”话没听完，阿祖冲这个强词夺理的女人表达了不满，郑重其事宣布：“我没有女朋友。”
“你长得这么英俊，又阳光，又大方，怎么会没有女朋友。”朝曦不好意思，只好努力恭维：“肯定是你眼光太高。”
“少给我灌**汤。”阿祖可不吃她这一套：“朝曦女士，我纠正一下我刚才说过的话，八年里，你也不是没有主动联系过我。八年前，我帮你介绍工作，上班前一天你给我打了个道谢的电话；七年前的四月底，你们雯经理让你陪客户喝酒，你中途离场，惹怒了雯经理，你打电话给我，再次谢谢我当初的引荐，并告诉我你要辞职，请我宽限两个月的房租。我托我的客户与雯经理取得谅解，将你的岗位从业务员调整为文案策划员，复职前一天，你又给我打了道谢电话；五年前的八月初，你家里有事，需要用钱，你打电话告知，要延迟两个月交房租……再来就是今年，你请我假冒你的男朋友；还有那次火锅宴，说好的单独请客，最后变成全公司宴请。以上这些，我有没有说错？”
阿祖要的可不是这种赞美，坏笑一声：“记性这个东西，得分人看事。比如我们俩，刚才那些事，我若不说，你还记吗？”
这个……有点困难……
想了想，还是很诚实的摇摇头。
“这是我最喜欢的面包。”朝曦迫不及待的捻起一个，心满意足的笑道：“没想到你也喜欢。”
“什么没想到，明明就是你不关心我。”看到朝曦的笑脸，阿祖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我跟你认识八年，除了交房租，你就没主动联系我的时候，怎么可能知道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不等朝曦反驳，又半真半假的问：“难道是因为我这个房东太刻薄，所以让你敬而远之？”
没有，丝毫不差。
朝曦一脸崇拜：“你记性真好，读书的时候是高材生吧？”
……呃……当然是瞎蒙的呗……
朝曦眼里露出一道狡黠的光：“因为你不止是我的房东，还是我在l市仅有的三个好朋友之一，我肯定……”
如果时木南有阿祖一半的大条，我应该会轻松不少吧。
她琢磨着这永远不能实现的“如果”，接过纸袋一看，是芝士包。
“我那是怕打扰你。”朝曦抹掉嘴角的面包屑，一本正经替自己不愿与人结交的懒惰找着借口：“万一我打电话过去，你正在跟女朋友约会，或是你正忙着赶一个方案，你得多不高兴。惹恼房东，可不是一个租客的明智之举。”
“你是怎么知道我有女朋友？”
阿祖吃了一惊。
瞎扯。
朝曦两眼翻白，她就知道这家伙准不会这么好心，果然，送一份点心，就来挖苦了。
面对一个因为结婚而激动得悲伤痛哭的新娘，阿祖丝毫不去怀疑这个哭里的玄机，他拉着朝曦坐在机场大厅的椅子上，变魔术般拿出一个纸袋子：“饿了吧？我正好买了点心。”
不是饿了，是饿了好久。
大约是哭得顺畅了，朝曦心里空旷起来，心思不再似刚下飞机时的沉重。她甚至有了闲心来庆幸阿祖是个神经大条的人，不但真的不追问始末，还信自己的鬼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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