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敢，只要不被你视做仇人，便阿弥陀佛了。
朝曦赶紧埋下头，喝了一口果汁。
时木南只是端起茶杯，并没有真正要喝的意思，比之茶，他还是习惯喝咖啡。
等到朝曦连喝三口果汁后，他有点坐不住了，放下杯子，冷冷两个字：“说吧。”
说？
难道不应该是你说吗？
朝曦搞不懂时木南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只好硬着头皮再次提醒对方：“雯经理说，今天的见面是时总……”
“朝小姐的意思是，如果没有雯经理的安排，你就不会来见我，也没有话要对我说，是吗？”
这话有点咄咄逼人。
一早就知道今天的见面不会太愉快，却没想到能糟糕到这个地步，真的是回不去了吧。
朝曦做了个咬嘴唇的动作，叹了口气：“雯经理不安排，我也是有话要跟时总说的……”
“如果是关于违约的事情，就当你已经说过了。”
时木南知道自己此刻的语气很冲，但他不想再这样兜圈子，他需要一个明确的答案，来告诉自己死心，还是继续……偏偏这个女人仍在跟自己玩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戏码，真是可恶！
一个人气得牙痒痒，另一个人却不得其意，不管是爱，还是恨，这两个人的频率似乎永远都难以在一个节拍上。
面对时木南的处处挑刺，朝曦毫无招架之力，她选择举手投降，好像一个犯了错，正在等着教导主任训斥的学生一般耷拉着头，双手放在膝上，不再说话。
时木南则翘着二郎腿，背挺得很直，头高高扬起，脸上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深沉，一双写满复杂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她。
两个人就这般静静坐着，谁也不先开口，气氛有点尴尬。
“你结婚了？”
好像隔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后，时木南打破沉默，克制的问道。
朝曦的身子一颤：“这个好像与合同并无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作为一个公司，如果招聘新人，首先第一步就会询问他的婚姻、家庭状况，从而判断出他是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好员工。你与我们签订了一年的合同，时效这么长，简单了解一下，完全有必要。特别是鉴于你，对感情，对工作已经有过违约的情况。”
这番大论让朝曦一下子就愣住了：什么叫我对感情，对工作已经有过违约的情况？
“你结婚了？”
冷得跟刀子似的话再次刺向朝曦，她心情沉重的摇摇头。
时木南心里稍稍平复了一点，脸色有所缓和：“离婚了？”
朝曦下意识的咬了一下嘴唇，又摇摇头。
时木南的心算是彻底放下了，这么看来，她是未婚生女。
这股火气是压下去了，但另一股无名之火又冲了上来。
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男人，让你不声不响的离开我，又让你冒着这么大风险，独自生下女儿？
比我更好吗？
更爱你吗？
显然不是，如果他真的爱你，又怎么舍得让你当一个未婚妈妈？
时木南觉得很闷，他端起杯子刚要喝，却又猛然停滞不动，最后还是选择放下，良久才道：“现在，你……跟孩子的父亲……还有联系吗？”
朝曦有种被人当众剥下衣服，游街示众的羞耻感，但她还是第三次摇了摇头。
时木南终于端起茶杯，浅饮了一口，偶尔换个口味，似乎也不错。
喝了八年咖啡的时木南突然这样对自己说道。
“晚上你有时间吗？”
朝曦刚要摇头，时木南突然敲了敲桌子，加重语气说道：“你的嘴巴只会用来吃东西吗？”
好刻薄的人，跟八年前一样。
朝曦不情不愿的半抬着头，忍气吞声，吐出两个字：“没事。”
正说着，会客厅突然进来四五个人，全是正装，一看就不是闲杂人等。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那位漂亮的秘书小姐。
她礼数周到，将客人安顿在靠里的一个位置，然后走到时木南身边，与他耳语几句。
时木南点点头，压低嗓子道：“你先在这里跟他们讲解一下，等会我让技术部门来接洽。”
干练的莉莉领命后，潇洒退场。
坐在对面的朝曦无心闲着，她看了一眼穿着职业装闪闪发光的莉莉，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棉质宽松长裙，想到时木南那位精致优雅的未婚妻，突然意识到，她与时木南之间的差距从来不是人的差距，而是时间。一个停在八年前不肯离去，一个离开八年大放异彩，中间的这八年，果然是他们不可逾越的沟壑。
“这几个人是来公司下订单的客户，我们换一个地方。”
时木南并不清楚朝曦此刻已在心里将他划在八年之外，就像他虽然还是没有办法，完全接受朝曦已经生下孩子的事实，但他也明白：如果要从新开始，这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起身离开，还未走出会客厅的大门，前台小妹端着一个托盘，笑脸盈盈的走了进来，朝曦不由自主的回头瞟了一眼。
四五个杯子全是茶。
时木南眼睛扫向别处：“我们公司是一个制度森严、管理有序的公司，不管是茶叶还是其他任何东西，只要是缺了，都会在十分钟之内补齐，这叫效率。”
好吧，这个解释，我收下，谁叫你是甲方呢。
朝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就是这个敢怒不敢言的小小反抗，跌落时木南眼中，却换来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微笑。
她终于愿意在他面前卸下伪装，释放自己的个性了。
等电梯的时候，朝曦想起最要紧的事还未得到答案，咬紧牙关，弱弱一句：“时总，关于违约的事情……”
“昨天我已经跟你们雯经理打过电话了，希望朝小姐在未来十个月里能够守信、守约，不要再一声不吭就丢下坚守承诺的人，无缘无故消失。”
“比起消失，我觉得爽约，才更令人不可原谅！”
不知是哪来的勇气，朝曦突然扬起头，霸气反击。
时木南一愣，人还未回神，电梯门开了，朝曦走进去，快速按下一楼，就在电梯门即将关闭的那瞬间，她又冷冷道：“谢谢时总的招待，我晚上没时间，因为我习惯晚上早睡。”
哐当一声，电梯门合上了。
卸磨杀驴，很好，这才是我认识的朝曦。
时木南双手插兜，望着已经下行的电梯，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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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曦报以一个感谢的笑容，不经意间，眼神从时木南桌前的杯子瞟过，眼一沉，便快速移开，看向别处。
时木南瞟了她一眼，轻轻端起杯子，盯着已经慢慢盛开的茶叶，脸不红心不跳，淡淡说道：“我说的用完，指的是泡完我这杯之后。真是不巧，我也喜欢喝茶，朝小姐不会怪我不优待客人吧？”
爽约的明明是他，先订婚的明明也是他，凭什么把我逼得这样低三下四？
难道，只因为我曾经不顾颜面的追求过他？
还是因为我放不下……
果汁？
“茶叶刚好用完了，只剩果汁。”
其实喝什么，都无所谓。
朝曦扬起脸上一丝伪装的笑容：“时总，不用麻烦，雯经理说……”
可惜，她这样的努力，并非是他所想见到的。
换而言之，这样的朝曦，时木南不喜欢。
怒气难平，恨不得将那张贼帅贼帅的脸揍得亲爹亲娘也认不出。
但当时木南端着两个杯子走进来的时候，她又像个没事人一样，强打精神，接过这个目无表情的男人递过来的杯子，低头一看，傻了眼。
好大的火气，难道是怪我在咖啡店没有好好跟他的未婚妻打招呼？
想到那张精致的脸，朝曦的心里既失落又难过，难过之余，还有点点愤怒。
矛盾让她愈发局促，况且此处他是主场，她是客场，自然做不到他这般随心所欲。
朝曦深吸一口气：不要忘了，你是乙方，他是甲方，一切都是为了钱，只是为了钱，为钱！
朝曦没料到时木南会这样奚落自己，她首先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用眼角的余光向四周扫了一眼，还好会客厅里并无旁人，这才有勇气留下最后一丝微笑，不情愿的吐出一个字：“茶。”
时木南冰着一张脸，起身离开。
等到脚步声响到第五个音阶时，朝曦才抬起头望向那个冷漠的背影。
等不及她把话说完，便冷冷打断道：“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既不懂得尊重自己也不懂得尊重别人。”
出师不利。
“咖啡还是茶？”
在空荡的会客厅内，两个人的见面，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无关称呼，也没有虚情假意的客套，简单五个字，让彼此的关系，泾渭分明。
这是朝曦脑子里想要的见面方式，但又非她内心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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