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奎发不敢再看郭玲玲，对方奎忠说了需要的东西，一算账，两块六毛八，自己手里还余着五毛钱，想起家中面黄肌瘦的两个小女儿，咬了咬牙问道：“奎忠，这麦乳精多少钱？”
“大哥，六毛四分。”方奎忠看了看方奎发手中的钱，叹了口气说道：“你先拿着吧，不够的我给你记上账。”
方奎发瞅了一眼郭玲玲，嘴里嗫喏道：“算了，不要了。”
方奎忠从货架子上取下麦乳精，放在柜台上，掏出自己的钱包，取出一毛四分钱说道：“这样吧，不够的钱，算我的，算是给侄女们买糖吃了。”
方奎发红着脸，拿了东西，把麦乳精丢在柜台上，转身就走。方奎忠拿了麦乳精急忙追过来，一把拉住方奎发，小声说道：“大哥，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你家确实困难。兄弟我光杆一个，每个月别管怎么说，还能领着十几块钱的工资，大处帮不了你，毛把钱的事，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快拿着吧，我听俺爹说了，苗三娘还在等着你呢。”
方奎发看着这个本家弟弟，半天说道：“感激的话哥不会说，哥心里记住你这份情了。”
方奎忠道：“快家去吧，咱是一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方字。互相帮忙不是应该的吗？”
方奎发回到家中，先请苗三娘看了所买的东西，点头表示满意，接着说道：“我先回去了，记住到傍黑天来接我就行。”
方奎发慌忙说道：“我送送三娘。”说罢取了红糖，来到院子里，去推在张运来家借来的自行车，当时称作洋车子。
苗三娘心里有点失落，以为红糖和麦乳精都是方奎发送给自己的，没想到他只拿了红糖，以为方奎发可能是忽略了，有心提醒，却是张不开这嘴。
“撞邪了？”郭玲玲一听来了兴趣，“奎忠，你快说说，怎么回事？”
方奎忠看着方奎发快来到近前，低声说道：“以后再说。”
郭玲玲本来性子就泼辣，闻言大怒，指着方奎发说道：“你欠账不还还有理了，你说谁是猪头肉？你才是猪头肉，你们全家都是猪头肉。”
方奎发心说好男不和女斗，出了供销社，拔腿就走，郭玲玲掀开柜台，追了出来，一边追一边骂，尖细的嗓门，在清早的赵家洼传出老远。郭玲玲骂的意气风发，方奎发灰溜溜面色如土。
郭玲玲跳着脚骂得正欢，一声断喝传来，“够了！你说你一个大姑娘家，什么样的话都敢出口，不嫌丢人啊？”
方奎发已经走出去二百多米，听到方奎忠在喊自己，脚步犹豫，狠了狠心，还是扭头走了回来。张家营离着赵家洼将近十里地，这一来一回，耽误不少功夫。
郭玲玲白愣了方奎忠一眼，恨恨说道：“还是一家人亲啊，打断骨头连着根。就他这样的，你还叫他回来，.....”
“你知道什么？”方奎忠虎着脸说道：“刘枝嫂子昨晚撞邪了，他来买东西确实有急事。”
方奎发接了东西，回到家里，撂下两件上衣，便赶往村内的供销社。说是供销社，其实是供销社在赵家洼设的点，出售一些生活必需品和副食品什么的。供销社占地不大，两间土坯房，有两个人打理。
方奎发一脚迈进供销社，看到郭玲玲一个人坐在柜台后面，正拿着一面小镜子打量着，便说道：“奎忠不在吗？“
郭玲玲一看是方奎发，放下手里的小镜子说道：“你没长眼啊？”
郭玲玲一听，就知道方奎忠到了，立马偃旗息鼓，转身说道：“怎么了？骂你本家，你心疼了？他就该骂，什么人啊？一年到头，腆着脸赊东西。”
方奎忠不理郭玲玲，大声叫道：“奎发哥，你快回来。”
郭玲玲眉毛立起来说道：“你已经欠了五块多了，就你还还账？这五块多钱里，还有去年欠的两块钱呢。不行，本姑娘在这儿，先还账。”
方奎发这个头大，心说这个姑奶奶真难缠，我诅咒你一辈子嫁不出去，做一个老姑娘。当下换了张脸，对郭玲玲说道：“俺不在你这买了，俺去张家营大社里去买。离了你这猪头肉，还不成席了。”
方奎发扎哈着手说道：“这多不好意思。”
白春梅白了这大伯哥一眼说道：“自家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拿了钱和衣服快去办正事要紧。”
方奎发老脸通红，拿出手里仅有的三块多钱，艰难的做了一个笑脸说道：“这次俺不赊了。玲玲姑娘，你给俺拿一刀黄纸，一斤高粱酒，再来一斤红糖吧。”
“得了吧，你先把以前赊欠的账结清了再说吧。”郭玲玲看到方奎发这次真的拿出了钱，不满的说道。
“这可不行，俺有急事。”方奎发一听就急了，“欠你们的账，俺秋后领了工分就还上。这次俺真的有事，姑娘你就行行好吧。”
方奎发被呛得一愣神，讪讪的说道：“嘿嘿，那个玲玲姑娘，俺来买点东西，这不看到奎忠不在，顺便问一句吗？”
郭玲玲两眼一瞪，蹭的站起来，拍打着柜台说道：“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什么时候来供销社是买东西了，不都是一直赊东西吗？合着你本家的人不在，就本姑娘一个人在，赊就变成买了。”
方奎发翻箱倒柜，找到了邹巴巴的几张人民币，拢起来一算，也就一块多钱，心底叹了口气，便让苗三娘坐着，倒了碗白开水先喝着，自己出门来找方奎文，方奎文一早就出工去了，他的老婆白春梅在家。方奎发说明了来意，白春梅用脚把锅灶前的的柴火都踢进灶膛里，来到堂屋，一边拿钱一边说道：“大哥，嫂子没事吧？苗三娘怎么说？”
方奎发抹了把脸，咂着嘴说道：“三娘说你嫂子被黄大仙上身了，这不让我准备东西，等到夜里请走。”
白春梅递过来两块钱说道：“这送大仙的事，马虎不得，大哥还是按照三娘说的，买点好酒吧。对了，你等一下。”说完转身又进了里屋，半天出来，手里拿着两件半新不旧的小碎花褂子，叹了口气说道：“合着咱们赵家洼全村，也就你们因为孩子多最是作难，这是俺家大妮穿过的几件衣服，眼看着天立马就凉了，桃子都快十岁了，还穿着露肚皮的衣服，这两件褂子你拿家去，给桃子、杏儿穿吧，要是不合身，让大嫂没事了给改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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