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下午，所有工人都来了公司，蒲映东亲自给他们开会。在开会之前，涂秀芳挨个把最后一个月工资发给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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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传统风俗影响，农民工习惯于年前早回，年后过完元宵节才复工。蒲映东考虑到掐头去尾这么一放假，一年下来接近一个月干不了活了，不得已才这么强制性规定。
工人最后一个月工资还没发，所以不得不听他的，没一个提前走的。
他告诉蒲映东，过完元宵节就是3月份，而每年的3月份是家装市场的第一个旺季，如果春节前不着手储备人员，到时候肯定应付不了局面。
蒲映东哪里知道3月份是家装公司的旺季，在和章明睿、金国勇充分沟通之后，全盘采纳了戴良滨的意见，抢在春节前把人员招聘到了位。
按照戴良滨的想法，监察部的职责就是巡查工地，对项目部进行监督检查，保证工程管理严格遵照规章制度运行。
蒲映东打算留在蜃洲过年，不回望水。他腊月二十给妈妈打了一个电话，说去南羊陪叶慧过年，不回望水了。
吴秀珍虽然奇怪他这么长时间不回家，但想到有了媳妇忘了娘的古训，也没有多想，信了他的话。
按照蒲映东的强行要求，所有工地腊月二十四下午统一停工，不允许提前也不允许拖后。实际上绝大部分工人是想提前的，在外奔波劳累了一年，盼望早点回家和亲人团聚。
她更不敢想象，蒲映东竟然也干过这个，而且还心甘情愿地干！要不是亲耳听见蒲映东亲口说，她真不敢相信。
“再后来遇到老乡，介绍我进皮鞋厂当学徒，没工资，但是管饭。你知道我在鞋厂睡哪儿？我晚上睡在车间里的小仓库里，毒气的味道特别重，熏得人都受不了。这都不算什么，最没法忍受的是仓库里竟然有虱子，我全身上下到处痒得要命！我晚上睡觉的时候，是把纸箱子和废纸板垫在身体下面当床的，有一天早上起床揭开看，结果发现装皮革的纸箱的盖板上虱子爬得密密麻麻！”
肖玲打了个寒颤，脸色一片惨白，好半天才说道：“不要再说了，我怕！”
这一点在业务少的时候是用不上的，但一旦业务多了起来，那是非常有必要的，总不成让蒲映东还和以前一样高密度高频率全方位地检查工地吧？
蒲映东当然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非常赞同戴良滨的意见。
戴良滨原来在北方某家电集团销售系统工作，在销售一线做了五年。跳槽到惟休装饰公司后，他先后在工程管理、市场营销部门担任中层干部，后来被董事长穆东群任命为特许经营部副经理，担任章明睿的副手。
他向蒲映东提出几个方面的意见，包括元宵节营销活动方案的完善、招聘工程管理人员、招聘骨干技术工人、组建监察部。
“也是老天有眼，我一直带着你送我的那个Zippo打火机，在开发区卖给一个识货的洗浴城老板，卖了一百块钱！有了这一百块钱，我心里就有了底，也可以说是你救了我一命！后来我终于找到一份工作，顶替一个请假的餐馆服务员，只能干三天，每天十几个小时的班，刷洗抹桌子拖地什么都干，一天八块工钱！你听着可能觉得不是人干的，我当时却高兴得不得了，有人管三天饭，还有工资拿，很幸运很满足啊！”
肖玲呆呆地看着他，想象着那是什么样的一种情形。她实在无法想象，那些餐馆的服务员工作是这么地繁重，而收入又是这么地低！
蒲映东把她两只冰凉的小手包裹在自己两只大手中，给她取暖，温声道：“不用了，就让那只Zippo留在我们的记忆中吧！肖玲，我们都还太年轻，都给自己多一些时间来思考，好吗？”
肖玲缓缓点了点头，低声说：“我明白，我懂的！”
章明睿确实对第一家加盟企业心美装饰很重视，安排自己的助手副经理戴良滨来蜃洲支持。蒲映东接触过戴良滨后，很快认可了他的能力和识见。
真象肖玲说的那样，讲出来之后蒲映东感觉轻松一些了，笑道：“后来皮鞋厂的主管介绍我做家装，再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这一段经历虽然很惨，却学会了很多东西，也是一种收获吧！”
肖玲抬手掠开被风吹得挡在脸上的头发，微笑道：“我再送你一只Zippo吧？”
肖玲望着他眼睛中的苦涩、憎恨、伤感，象对一个孩子说话一样，柔声劝慰道：“你告诉我，跟我说，讲出来心里会好受一些的。”
蒲映东无声地透了一口气，慢慢说道：“那次从江映来蜃洲，刚出火车站，心情极度失落，不知道怎么办好。在车站广场上一个西贵小伙子从后面撞了我一下，主动向我道歉，问我从哪儿来，干什么工作的。我当时那样的心情，就感觉这个人真好，这么关心我，很愿意和他多说几句。谁知道人家是个小偷，两个人演双簧，一个吸引我注意，一个用刀子划开我的行李箱偷东西。我带的四千多块钱，全放在钱包里，被他们偷走了。当时我身上只剩下六元六角钱，只够买两份快餐的！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举目无亲，那种感觉没办法形容，就和世界末日一样！”
“幸好我在江映的时候面包买得多，路上没吃完。就靠着这几个面包，我支撑了两天多时间。为了填肚子，我晚上到农民的菜地里偷黄瓜、西红柿、小甜瓜。当时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还提着大行李箱，又担心被人抓住，那种滋味真没法形容！最绝望的时候，我身上只剩下五元六角钱，当时感觉就到了绝路了。那种绝望的感觉，不是亲身经历绝对无法想象！其实相比没吃的，晚上坐在火车站硬梆梆的椅子上睡觉，躺在公园的长椅子上睡觉，根本不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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