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大殿里视线交错。
众人中，有的了然，有的更加疑惑，有的立刻闭目养神，还有的，也如秦一柯那般嘴角噙笑默然不语。这更加疑惑的，瞧见那笑的，愣一愣，也反应过来，便咳嗽一声也入了定。
虽在众弟子看来，青龙门四堂之间和睦得都快要穿一条裤子了，但到底青龙门近九百多年无主，几个老东西又彼此不服，主张亦是各有不同。多亏青龙门一向示人以团结，所以争斗之类的事面上倒也是做不得。否则以龙三清薛蓉等人的性子，真是恨不能天天大战三百回合。
当然，这也有不喜争斗的，但不喜争斗不代表他不喜欢看别人争斗。似如秦一柯，便是个尤为擅长挑事儿的主。当下他一句话点醒众人，自己倒像个没事人似的不再吭声。
再看各堂内部，就更不见得就有多团结了。（这大概，也是青龙门四堂不和，却能九百多年无事端的一个原因。）似如玉龙堂，龙三清与七长老便素来不和，这倒是全门上下众所周知的。但因龙三清不着调的性子，众弟子却也不觉得奇怪。而朱雀堂堂主薛蓉是个冷淡的人，她与堂中唯二的长老墨羽生虽无矛盾，却也是各有各的心思。
青龙门弟子中羽族本来就不多，薛蓉又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主儿，是以朱雀堂堂下弟子即连羽族都渐渐变得少有。此时，涉事的小君和又非她门下，她便无意斜眼看了一眼墨羽生，暗忖一句这老仙鹤又搞什么名堂，也不做理会了。
墨羽生独自面对众人，似无意地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方子邪、秦一苛将他那点心思不动声色就给掀了个底，他只好苦笑坦言道：“代门主，诸位长老，我这小徒儿天资不好，修为极差。七长老催动灵阵时，他又刚好人在阵中，因此受了波及，恐怕伤了灵脉。”
墨羽生心知在座的统统都是老狐狸，如此之言当然搪塞不过，于是面上神情愈加愁苦，他道：“方长老的清凉珠自然是妙用无双，只是小徒毕竟年幼，突然又遭遇此番变故，我这做师父的只怕他蓦然醒转又遭惊吓。如此，一旦伤及根本，我这把老骨头怎么对得起这孩子的爹娘啊？”说着，两抹白须眉抖了三抖，真似要落下泪来。
众人一看如此，面上纷纷露出一副理解的表情。实则心中都大为地不以为然，眼见墨羽生继续演戏一般地抹着泪，不由暗骂一句无耻。
虽说青龙门中提及“护短”，众弟子第一时间想到的一定是龙三清。但在众长老心中却另有一笔账：龙三清护短只护他小侄女一人，而这个墨羽生却是狡猾得很，护犊从来不做在面上。
似如现下，众长老谁不清楚他那小徒弟迟迟不见醒转，必然是他不想让徒弟卷入是非而故意做了手脚。然则若非秦一柯及时洞察，龙星域退下后，龙一山自然也会让那小弟子回去休息。可是小弟子还昏厥着怎么办？那自然就需要他这个做师父的带回去照顾。如此，便连他自己也可以顺理成章地金蝉脱壳、置身事外了。
哼！好一只老狐狸！
龙三清重重哼一声。他此时大有自己的侄女给人利用了的感觉，自然十分不爽。而薛蓉为人高傲，却是最不屑于玩弄心机的，自然也不接话。至于秦一柯……那是乐得抱臂上观、看场好戏的主，你指望他帮着解围？
其他几位，龙一山显然十分理解墨羽生想要避嫌的意图。但他当值代门主，却不好开这个先例，不然其他长老也如此这般找个理由跑了……他不禁看了一眼身边自家那三弟，立马眉头大皱放弃了成人之美的念头。可一时之间又不知该说什么，便一扶额也如墨羽生那般愁眉苦着脸，难得地“装”了回糊涂。
其他资历浅的几位，此时也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默契异常地不吱声。他们中又有哪一个不想置身事外的？现下不是没办法嘛。既然大家都脱不得干系，又怎会帮着墨羽生金蝉脱壳呢？
龙星域站在大殿之中彻底傻了眼。
她身为少门主，自小往来于四堂之间，各个长老都是亲自教导过她的。于是诸脉之间有些八卦她也比寻常弟子知道的多些，但如今日这般阵仗，却还是第一次得见。一时光顾着惊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手足无措地站着，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最后，还是白虎堂堂主宁东华打破了沉默，他道：“墨师兄说的也不无道理，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自然是要以弟子为重的。”
一听这话，墨羽生那老仙鹤一双乌晶晶的眸子立时重新发出光来，众人看在眼中都是暗呼不妙，谁想不等墨羽生出声，宁东华就紧接着一转口道：“不如，少门主，就请你先照顾一下？”
这话中机械，龙星域毕竟一个小孩子，又哪里反应得过来，只是见宁东华看着自己，便连忙点头称是。
这时，一直邪气兮兮的方子邪突然抬起头，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宁东华，却是笑而不语。而他右手旁，一个虎背熊腰之人这时接口道：“代门主，此事涉及祖师，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九长老说的不错，现下让这弟子与少门主在一起，其实最是稳妥。且他二人年龄相近，即便醒来也比在我等长辈面前要放松许多，墨长老也不必再担心。至于细节种种，还是等两个孩子恢复之后再做问询，您看如何？”
此人名唤石破天，是青龙门白虎堂十长老。本尊与宁东华一样是头老虎，出身却不太好。年幼时，被宁东华从荒郊野岭捉回来，算个孤儿。
因他天资聪慧，资质极佳，当年还没等到缔结灵契，就通过了青龙门的入门测试。又因他脾气颇倔，众长老都不愿意收他，最后还是拜入宁东华的门下。
如今，岁月如梭，宁东华继任白虎堂堂主的时候，昔日的小老虎崽子竟也当了同堂长老。而他们这对师徒，便是现在青龙门中最“尴尬”的两个“平辈”长老。
当下石破天一番话有理有据，众人自然都是认可，便连“图谋不轨”的墨羽生也说不出反驳。
于是龙一山点首道：“石长老所言不错。”随后又对墨羽生道：“墨长老，这几日就让君和在我玉龙堂休养吧，他与少门主同吃同住，绝不会受了亏待，还请你放心！”
话至如此，墨羽生哪里还敢说不，只得默然点头。
然这时候，秦一柯却又突然笑道：“代门主，现下少门主与君和多少都受了些伤，让两个孩子自行修养恐怕不妥。何况，”秦一苛看向宁东华，见其面上脸色果然大变，嘴角的笑意便就更深了，他嘿嘿一笑道：“何况小君和用了子邪的清凉珠都并不能醒转，想是伤的有些重了。倒不如让他二人随子邪住在‘药泉’，也方便照料不是？”他尾音调了十足，似专为强调这一问句的语气似的。
“不可！”
龙一山拧着眉头还未做回答，那边仿似入定的龙三清和已经认命的墨羽生却已经异口同声的大叫了出来。
霎时间，玉龙堂中又是一片安静。
墨羽生脑门上汗珠转眼又细密地结了一层，那一句“不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却不曾顾得场合。此时被“不可”的方子邪又刚好坐他身旁，一张妖气的脸端端地侧首把他望着，他又怎能不尴尬？
龙三清就没有他这般烦恼了。一者他身份比之方子邪要高，二者他性格乖张，得罪晚辈后生的事他本来就没少干过，又哪里会有什么顾忌？
秦一柯被两个人异口同声驳了意见，倒不见恼，仿佛早就知道会如此一般。他瞥一眼面色不好的宁东华，四目相对的一瞬，他将眉梢一挑，转开了视线。
那副优哉游哉的神情直气得宁东华咬牙切齿，恨得老虎须都快要变出来了！
本来，有石破天那番说辞铺垫，他再适时接口，龙星域住进白虎堂“药泉”该是板上钉钉的事。但秦一柯却抢在他之前，专门以问句结尾，这才给了龙三清、墨羽生反对的机会。
但现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他冷哼一声，强自冷静下来，不去理会秦一柯，只佯作淡然问道：“哦？不知为何不可？”
墨羽生擦了擦脑门的汗，看看君和，又看看大殿上众长老异彩纷呈的表情，心里叫苦不迭：为何不可？方子邪药泉里有哪怕一个弟子是心甘情愿待的吗？他门下那些毒小子当然不能算！
再转首看一眼身边那张阴森森正诡笑的脸，这问题简直明知故问！全门上下，谁人不知方子邪喜让弟子试用他制的各种丹药？
昔日，君和去白虎堂学习毒灵术的时候就最是害怕方子邪，这要是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在药泉，还不得再吓晕过去！
然奈何墨羽生空有一颗护犊的心，但这缘由又哪里说得出口！他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龙三清却不买账，秦一柯看出来白虎堂三个长老之间话中有端倪，他又何尝不知，只是反应不如秦一柯快而已。当下他冷笑一声，心道这头年纪不小的臭老虎想当年还是白虎堂前代堂主坐骑的时候，就不是个好对付的主，现下处心积虑地把星域往他白虎堂安置，谁知道安得什么心！正想着，目光在侄女身上甚是心疼地流转了一遭，随后突然间又想到了什么，目光看向了殿心里那只不起眼的木盒。
原来如此！
他恍悟。墨羽生一心只担忧着自己的徒儿，倒是不如龙三清想得多。木盒里装的是什么？大殿中无人不知。自龙凤大战以来，四大门派之间几乎都处于息事宁人的状态，唯有雪凰宗与玄龙派却几经干戈，其原因正是阴阳狸的缘故。
现下，青龙门与玄龙派交好，这只鬼面森林中龙星域偶得的小猫若是处置不当，只怕这维系千年的关系也要破裂，甚至由此引发冲突，再进一步发展成四派大战也说不定。
对于师祖已逝的青龙门来说，目前最不想看到的局面恐怕便是如此了。所以，当下最难处理的不是七长老偷没偷祖师尸身，而是这只阴阳狸幼崽……宁东华等费尽心机将龙星域等揽至自己堂中，为的便是躲过这真正的难题。龙三清气急反笑，如此一想，不仅是他那宝贝侄女儿给人利用了，就连自己方才不也是被人利用着吗？
“好算计！”龙三清咬牙道。
这话说的可谓露骨，众人皆是一愣，直性子的萧晚岳不明所以便要出声，左右却同时伸来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拍了拍他胳膊。他左右看去，只见同堂的秦一苛、仇晓峰皆示意他莫要接话。
这么一耽搁，只听龙三清已然继续道：“诸位还装什么装？”
这般口气已是不客气得狠了，他上首处的龙一山实在也是难办，现下有个愿当出头鸟的，纵然是自家胞弟，也不得不拿来当枪使了，便一扶额，暗叹一声由他去吧！
能置龙三清的怒气于无物的恐怕也只有薛蓉了，她淡然接道：“不知三长老这一句‘算计’是说谁？这一‘装’字又是何意？”
龙三清瞥她一眼。青龙门上下，无人不知薛蓉的性格从来都是直来直去，若说“算计”二字，那是决然不会与之相联系的，是以，她问这一句倒是把龙三清噎了正着。
龙三清只好狠狠咬牙，冷冷道：“哼！薛师妹，该不会不知道那‘伏灵盅’里装的是何物吧？”
如此针锋相对，以薛蓉的性格又哪里会让，她便迎着龙三清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我自然是知道，可知道又如何？”
众人惊诧。
话至如此，龙一山也不得不出声了。只是他一个“师妹”刚叫出口，便听薛蓉冷哼一声道：“我薛蓉，不会因为怕得罪什么人，就畏手畏脚、缩头缩尾，更不会因此颇不要脸、处心积虑地算计同门！”
这一番话不仅是挤兑了龙三清，现下更是把众人都骂了进去。
“你！”就坐她身旁的宁东华刹时气极，“刷”的便站起身。
奈何还不待他发作，薛蓉又冷哼一声，她冷脸瞥一眼宁东华，道：“何况，一只‘猫’而已！”
宁东华当即脸气得通红，他的元身是虎，而薛蓉话中所指，连性子最为单纯的萧晚岳听了都蓦然变色，显见是明白了其中意味。
宁东华嘴笨，气极之下，反驳不出，便上前一步，同时身上气劲环绕，大殿中刹时便狂风大起，虚空之中隐隐竟传来虎声低啸。
奈何那薛蓉又怎会心生惧意？只见她也从容站起身来，浑身上下发出一层淡淡的乌金色光芒，愈来愈盛。
“师妹！”正此时，突然一声大喝。
却是龙一山站起身来，喝了薛蓉一声。这眼看着宁东华“元身”都要祭出来了，他再不阻止，恐怕四派大战未起，他青龙门四堂之间便要先大打出手了。
但还不及他动作，便见一道青色的身形在大殿中一闪而过，却是玄武堂十一长老萧晚岳挡在了宁东华的身前。
“宁堂主，”萧晚岳迎着宁东华，他身前现出一道碧青色的剑气护体，他向宁东华躬身行礼，凝眉低声劝道：“还请息怒！”
宁东华瞪他一眼，虽心知萧晚岳的为人，也愿意给他这个面子，但他宁东华的老虎脾气却也不是说收就能收的。只见大殿中风虽停了，但他身前气劲仍将萧晚岳硬生生向后逼退了一步。
宁东华将袖袍一甩，冷笑一声，转向龙一山道：“今后种种，代门主做主就是，我白虎堂不过是一群处心积虑的‘猫’！怎么敢与诸位同堂共事！”说罢，转身向外走去。
他身后，石破天也站起身来。偌大的个子向龙一山等恭恭敬敬施了一礼，随后，他看向萧晚岳，轻声婉语、客客气气、面带微笑道：“萧师兄‘一剑抵三虎’果然名不虚传！石某他日再相请教。”说罢，躬身向众人再行一礼，便转身朝他那“同辈”师父追了上去。
萧晚岳目送石破天走出大殿，便也收了剑气。所谓“一剑抵三虎”是指他当年参加青龙门府试时，只一剑便击倒三位同门师兄弟的事。因那三位师兄弟恰巧都是虎族出身，所以众人便随口起了这个名号，他自己并不当真。可现在石破天却又提出来，萧晚岳皱皱眉头，却有些无奈，只在心里默默道：原来他当年是很在意那件事的……
龙一山见那二人相继离去，苦笑一下，对萧晚岳道：“萧长老，有劳了！”
不想话音刚落，身后一声冷哼传来，却是薛蓉。只见她身上乌金光芒连连游走闪烁，口中冷冷道一句“多管闲事”，下一刻，薛蓉的身影便凭空消失不见了。想来，是施展了空间术“空步”也离开了玉龙堂。
龙一山一时语噎，只得朝其他长老笑笑，却听闻身后异响再起，他心下怒火顿时再也压不住，转身便大喝道：“三清！你给我坐下！”
发出“异响”的龙三清这屁股才刚刚离座，不想便被长兄喝了一句。他抬眼见龙一山面上怒容毕现，想是真的动了怒，心中一时也是吃惊不小，便眉头大皱地又慢慢坐了回去。
大殿中气氛有些凝重，龙一山环顾一圈余下众人，视线扫过方才被仇晓峰护在身后的龙星域时，他暗暗叹息一声。再抬首时，终于敛去了怒容，他对此时大殿上还坐着的另一个人问道：“方长老，你怎么看？”
同是白虎堂的方子邪在宁东华、石破天相继离开后，却安然坐着。不论是薛蓉冷语伤人，还是宁东华元身将现，抑或是萧晚岳几欲拔剑相拦之时，他从头到尾都是八风不动、安然在座。此时龙一山问他，他便如一开始那般，邪邪笑道：“方某自然是听凭代门主差遣的！”
龙一山听他那鬼里鬼气的语调，也是不由眉头皱的更深，他再次叹气，沉吟一下，道：“依我的意思，这几日，少门主与君和就住在玄武堂吧！由仇长老照看，诸位以为如何？”
玄武堂仇晓峰，青龙门司管刑罚的八长老，为人刚正，从事严谨，众人都一致点头。
仇晓峰也不多言，见龙一山示意，便从墨羽生怀里接过昏睡的君和，身边灵力一运，便带着龙星域二人御空而去。
大殿之上只余下六人，望着殿心里那只木盒，久久未有人语。
众人便望向墨羽生身旁那病恹恹正盘膝打坐的方子邪。
只见他嘴角斜斜一笑，眉目却教额前刘海遮住，便在阴暗里露出半张笑脸，他怪声道：“嘿嘿，清凉珠自然是给了墨师兄的！”
众人皆疑惑望去，只见玄武堂堂主秦一柯又是嘴角噙笑。
他瞥一眼坐对面的墨羽生，见老仙鹤脑门冒汗却低头不语，便叫道：“墨长老！”
“啊？”老仙鹤心中不由咯噔一声。
“咦？”他这话一出，立时就有人疑惑。
玄武堂十一长老萧晚岳，身形颀长，潇洒俊朗，是个直性子。他似自言自语一般道：“这孩子是睡了许久了！”
坐他左手边的，是八长老仇晓峰，也是形容冷峻、飘逸出尘之辈。只闻他道：“之前方师兄不是拿了一颗清凉珠吗？”
龙星域听了，小肩膀忍不住颤抖一下，头便低得更低了。龙三清决然是想不到的，他本意维护侄子的一句话却也是最伤龙星域的一句。
片刻后，唯有薛蓉淡淡开口道：“此间事疑点丛生，不可妄下断言。”
龙三清听了薛蓉的话，顿时大怒，但薛蓉言之在理，他却不好发作。当下目光一暇，看向龙星域身旁躺着的那小弟子，冷笑道：“墨长老，你门下弟子也在此事之中，你们朱雀堂的，自然是不会有妄断的喽？”
要说青龙门最护短的属龙三清，那么最喜欢捉弄人的便要属这位六长老秦一柯了！此刻，墨羽生眼见秦一柯眼底的笑意，立时心道一句糟糕。
众人只见秦一柯指了指龙星域身旁的君和，对墨羽生笑问道：“这小弟子也受了不少惊吓，这昏睡得也有些时辰了，却迟迟不见醒转，不如，也先让他同少门主一起回去？”
龙星域失神地站起身，确也觉得心中疲惫不已，便乖乖行礼道：“是，代门主，诸位长老，弟子告退！”
说罢，便要退出大殿。不想，刚转身便听闻一个声音道：“等等！”
龙三清便坐在龙一山下首处，他眼见侄女儿痛苦委屈，心里早就起了邪火，此刻终于压制不住。他将座下椅子的扶手捏得吱呀作响，心里爆躁，口中话却是淡淡地哼一声，冷道：“连二做了什么，诸位见了鳞甲，难道还不清楚？逼问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算什么回事！”
此话一出，满殿尽是沉默，居然没有一个人出言反驳。
但他身为议事长老，面上却不敢有所偏薄，只好站起身道：“墨某不敢！只是……代门主，诸位长老，少门主历练归来本就疲惫，何况此前又误中了幻术，是不是可以先让少门主休息一下，再做计较？”
龙三清一听这话倒是向着龙星域的，便哼一声，怪眼一翻，不再言语。
龙一山扶着额头，龙星域一问三不知，想来也问不出什么，便点首道：“嗯，此言不错，我也是这个意思。”又环顾一圈众人，见大都点了头，便道：“少门主，你就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这里有诸位长老在，你也不必想得太多！”
墨羽生身为十三长老，却是众人中看去最老的。他同白虎堂堂主宁东华一样都是青龙门魔宠的出身，只是九长老宁东华是上代白虎堂堂主的坐骑，而他因鬼泣修为被废，此前不过是朱雀堂一介无名之辈，身份地位是十三位长老之中最低的。
此时龙三清寻事问他，他却不恼。老仙鹤心里很是明白，龙三清不过是指桑骂槐借他挤兑薛蓉罢了，并不是真心难为他。只是，眼见小弟子君和可怜兮兮地晕厥着躺在地上，墨羽生心疼不已。
玉龙堂。
龙一山再次叹气，道：“少门主，你先起来吧！”
龙星域却未起身，反而把头低得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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