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庆的脑袋这才清醒下来，轻声问道：“姓孙的先生怎么样了？”。
那士兵道：“他没事，但先的那个贼给跑掉了。”。
方大庆冷哼道：“贼么？我看是孙先生的话对，还他妈的是个汉奸。”。
孙造书被松开身上的绑绳，猜到是方大庆在使回马枪，心中又是惊讶又是佩服。惊讶者，没想到那年青人做起事来不露声色；佩服者，佩服方大庆思路不凡。这年青人一旦穿上军装，以前的文人气便丢了大半，机警过人，真应了凡事“既不冤，亦不纵”的老话，就算是宋朝包青天，办事怕也不过如此。
钦佩之下跑出来与方大庆见面。
先的那个佣人轻声叫唤他道：“孙老师，小心别过去，外面会扔飞刀进来的。”。
孙造书道：“别顾我，你们先躲起来。”。
小跑到方大庆身边轻声道：“方长官，你真行，居然信了我杀个回马枪。”。
方大庆看了看他道：“我并不信你，只是对那金属梭子有点疑惑。你与联大郑老师相识，马贤亮白天又说是请你来看后院的奇怪铁丸，这便是与理、化有关系。你晚上偷拎一件金属梭子到处乱跑，不是干系物理就是干系化学，你走这急，苏同翁又不在家，那么定是被迫或者盗窃逃出的。刚才那佣人认得你，我猜也许不会是盗窃罢？到像是被人迫着溜掉的，这人是不是你说的‘汪精卫的人’我还打个大问号，只好趁你不注意偷换了几块砖头再留你当诱饵。现在看来让你说中了。”。
孙造书呼的出了一口长气，道：“方长官，你这才智只带两个兵巡夜是糟蹋了。我如今听你了，你说下面该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只是先问一下，那枚金属梭子你藏在哪里了？”。
方大庆反问道：“那梭子是做什么用的？”。
孙造书吱吱唔唔的道：“这......不过是件教学器具，因为如今这些东西显得比平日更为贵重，所以我才把它带在身边不使遗失。”。
方大庆不耐烦的“啧”了一声道：“孙老师，你怎么把我当成外边的那些人了？什么样的教具要你深更半夜提着到处乱跑？如今最贵重的教具是联大物理系赵老师手上那点东西，我也不听说他会带着手里的宝贝到处跑过的。你先头自认在这里做什么实验，难不成是与那枚金属梭子有关系么？”。
孙造书扭头去看了看正在向大门外警戒的那个士兵，又转头对方大庆苦笑道：“好，我跟你说。不过说了也白说，你不亲眼见到还会以为我在吹牛。这样罢，等来电了我做给你看，你现在小心保护住我那枚梭子再说。”。
方大庆一怔，沉默了片刻，转向自己那手下道：“老陈，你有办法关上另半边门么？”。
他方才怕外面扔飞刀进来，只关上靠自己这边的半扇大门，剩的半扇还开着。那姓陈的老兵也不答话，悄悄解下自己上身的衣服，用两手撑开，呼的抛向开着的那半边大门，只见从门外飞进几道寒光，将那件军服激出数尺后落在地上当啷的一响，那老兵趁机就地上打个滚儿连枪带人滚到另一边的门后，又起身把大门掩上。
手枪里没有了子弹他可有点沉不住气，生怕外面的人趁机一涌而入将自己赶尽杀绝。一咬牙，伸手将屁股上的匕首拔出来捏在手里准备应变。
他手下还活着的那个兵扛着两支长枪跑过来，扔了一支给他，悄声道：“方长官，弹药不多，只够吓阻的，还是等援兵来罢。”。
方大庆连声道：“打脚，打脚。”，这话音方落，外面嗖嗖的飞进几件家伙，那两个士兵躲闪不及，一个被打中后背，一个被打中右膀。
方大庆屁股上吃了一记，他用手一摸，上面插着一把匕首，吓得反手就是几枪，大叫道：“外面有人，外面还有人！”。
曹阿大一见他们乱了阵角，猜到是苏府门外的自己潜伏哨也摸进来了，趁方大庆正忙于对付外面，三两下就顺着墙根翻到房梁上，又窜了几步，从一个透着天的窟窿里钻了出去。
方大庆躲在半边大门后将脸露出去看外面动静，一柄小刀簌的飞过来正插在近脸的门上，他吓一大跳，抬手向外乱放了几枪，又用力将半扇门掩上，回头去问地上的伤者：“有死伤么？”，那些佣人吹熄了马灯一边呻吟一边答道：“还好，只是有人手上腿上插了几把小刀。”。
方大庆骂道：“妈的，尽搞的一些江湖伎俩，有胆子放两枪让老子听听。”，言毕又抬手想放枪，只听咔的一声，枪没响，拉开机匣一看，原来是派发的子弹打光了。
他手中的驳壳枪原不止就放几枪，弹药多时可装二十发，只是巡夜时上头考虑部下遇到意外时三、五发足以产生阻吓效果，所以每位巡员的手枪只给了几丸子弹，方大庆刚才一急，噼里啪啦乱打一气，几发子弹早消耗光了。
略转了转身伸手去一旁把方大庆留下的藤箱拖过来。
孙造书又笑道：“你不怕输么？”。
曹阿大毫不在乎的答道：“到要破例看一看。”。
方大庆突遭奇袭，身边的两个士兵一死一伤，他自己也在屁股上捱了一刀，一边令活着的那个士兵去给孙造书松绑，一边端着枪追了出去。
苏家的佣人被外面的枪声惊醒，点了几盏马灯纷纷跑出来看，方大庆喝道：“熄灯，快熄灯！”，那些佣人还没反应过来，从开着的大门外又飞进几件家伙将持着马灯的佣人也打伤了。
从地上站起身往一边的墙壁上爬，还没爬两下，房门让人一脚踹开，方大庆端着手枪冲进来大喝道：“给老子站住！”。
另两个士兵也将长枪咔咔的推上子弹向方大庆问道：“长官，毙了他算了。”。
曹阿大让人羞辱，火往上撞，扬起巴掌要往孙造书脸上打，孙造书警告他道：“你巴掌一落我脸上我就放声大叫救命。”。
曹阿大一听，连忙收起手强笑道：“我哪能那样？你是文化人，文化人的脸是打不得的。”。
曹阿大听见他惊叫，转头去看他脸上的表情，奇道：“怎地？里面的东西被人换了么？”。
孙造书本来在那藤箱里放的是元素转换器，自己一向不曾放入砖块的，怎么只半天的工夫就变这模样了？他一时脑筋还有点转不过弯来，见曹阿大望着自己，也反望着曹阿大发愣。
曹阿大心里转得快如闪电，几个念头前后一绕，隐约觉得不大对头，不由自主的又把头转向厢房的房门，那外面嘁嘁嚓嚓的小有动静，曹阿大便暗道：“不好，刚才几个兵又杀回来了！”。
用手在那箱子上摸了几摸，又用刀在箱子四周割了几刀将锁扣割开，用刀尖一挑，将那箱子盖儿挑开，只见里面是几块砖头。
孙造书大吃一惊道：“咦？！”。
孙造书听了也不生他气，反讥道：“原来是我小心眼了，对不起，我也该尊敬你一下，就叫你草纸罢。”。
曹阿大先还没听明白，孙造书叫自己“曹子”他也没往别处想，只是在马灯的光亮下见孙造书满脸诡异，显是言不由衷，便疑心大起。往细里琢磨了一下，顿时恍然大悟。
草纸者，净手之物，贴近的地方是屁股，用完之后弃于茅坑，生来就是一副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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