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兵不厌诈

上一页返回目录下一页
最新网址:www.umiwx.net

    林故渊眉头紧皱:“又要发疯。”说完在桌边落座,斟了两杯冷茶,白了他一眼:“深更半夜的,成什么体统,理正衣冠再来说话。”他将茶杯向他隔空一推,“给你醒醒酒。”茶杯平平朝谢离飞去,来速甚快,谢离同样平展展一转手掌,右手平托,茶杯已然立在手心,茶水不起波澜,一滴不洒。

    谢离一捏那茶杯:“这么凉?了不得了不得,吃冷茶仔细泻肚子。”说完夺下林故渊手里的茶壶,不住絮叨:“你们昆仑内功寒凉,吃斋茹素肚子里没有半点油水,最喝不得这隔夜茶,你等着,我去叫人换壶新的。”林故渊淡淡说一句不用,谢离啧了一声:“我这都是最实用的江湖法门,你只管去找,放眼天下,再无一个师父肯如我这般悉心教你,告诉你,对战强敌,武功招数还在其次,首一条,万万不可闹肚子。”他嘿嘿一笑,眼神高深莫测:“全是经验。”

    林故渊一晚心绪难宁,被他闹了一通,竟略感宽心,谢离端详他脸上神色,笑道:“你啊,空有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皮相,其实心思太重,累得很。”

    林故渊抬眼看他:“你不累?”

    谢离打个酒嗝:“累个屁,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天跟谁睡!”他灌一口酒,两手枕在脑后,半躺在林故渊榻上,衣衫散乱,翘着二郎腿,直要把榻上的承尘顶踹个窟窿,语气大为幽怨:“怕是还要跟你睡,可惜了,我这辛苦耕耘,连姑娘的手都没摸过一次,全被你捡了便宜。”

    林故渊脸色霎时阴沉,伸手拉他:“起来,好下流的玩意,别脏了我的床。”说罢做了几招虚招与他比划,谢离一面躲一面乱叫,一连挨了他几拳,两手抱着床柱嗷嗷乱叫:“还说我成什么体统,我不成体统是理所应当,你这名门弟子不好好守着你的清规戒律,非要跟我拉拉扯扯,又成什么体统!”

    这几句话却戳在林故渊心上,想到这一路原本奉师命下山支援少林无遮大会,意欲共抗魔教,没想到魔教没抗成,倒跟谢离混在一起被认成了魔教,更没想到,一念之差劫走少林内功心法,闹得正邪两道全将他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只觉一切荒唐透顶,再无心情与他插科打诨,沉吟片刻,道:“往后如何打算?”

    谢离见他认真,也放了手,坐在他身边,道:“一时也无甚打算,你意下如何?”林故渊皱眉道:“你我公然夺了少林内功,恐怕正邪两道不久就要追杀过来,此处距离少林寺只一步之遥,耽搁太久,我怕再生枝节。”

    谢离道:“那不是正好?眼下各路人士齐聚少室山一带,有甚消息,一听便知。”又道:“你若是胆子大,我们先静观其变,在此暂住几天,听听风声,若是胆小怕事,我们即刻出发,走水路,取道黄河,黄河来往船舶皆曾属青木堂管辖,便是豁出自己性命不要,也要保我平安。”

    林故渊深深看一眼谢离,只觉这人根基远超自己先前预料,胆大妄为更是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但他所说正暗合自己心中所想,不禁会心一笑,道:“好,他们以为你我经书在手,必逃得越远越好,谁会知道我们藏在这客栈里?这叫兵不厌诈。”

    两人心意相通,相互对视一眼,竟生出了几分亲近,谢离满身酒香,衣裳胡乱披挂,坐没坐相,半倚靠着床榻,上身几乎赤|裸,林故渊离得他近,只觉冬夜寒冷刺骨,只他身上一处滚烫,顿时一颗心砰砰乱跳,两人体内蛊虫此呼彼应,只要一丝邪念入心,立刻就要发作,再无半点回转余地,像是连日饥饿忽遇食物,沿奇经八脉奔腾踊跃,直如狂欢一般。

    林故渊靠在窗边,冷眼看他:“你就这么打发时光?”

    谢离做不屑状,摇摇手:“我方才说的不对,一个人吃酒叫打发时光,与你一起,便是美人在怀,千金难买,如此良辰美景,怎么能提打发二字?”

    自从逃出风雨山庄,一路火急火燎行至少林,路上餐风饮露,身体疲累而心中充实,不论露宿山野还是投宿客栈,一向倒头就睡,此时前路茫茫,时间无穷无尽,反倒没了睡意,林故渊穿皂布裤子,一身宽白中衣,做寻常练家子打扮,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推开窗户,盘膝坐在床上,两手结印,练些吐纳功夫。

    夜风清寒,露湿霜重,他心里纷纷乱乱,无论如何都无法凝神,一闭眼睛便想起白日少室山的一场厮杀,耳畔轰轰尽是杀伐兵戈之声,一时听见玉虚师尊厉声怒叱:“孽徒!”,一时是闻怀谨的失望神色,一剑砍去一截树枝,怒道:“从今往后,你我再不是兄弟!”

    残影挥之不去,种种声音如洪钟来回激荡,他心中凄然苦楚,长长叹一口气。睡是睡不着了,索性解开手印,朝四下张望,已是夜深人静,屋内不点烛火,满室清光,一桌一椅如抹银辉,甚为好看。他踱到窗边,只听隔壁吱呀一声响,窗户也被人推开,谢离探出半截身子,提着那青瓷酒壶,笑嘻嘻地朝他张望。

    “睡不着么?”他对着壶嘴灌一口酒,呼吸喷发酒香,眼里有促狭笑意:“长夜漫漫,枯坐无趣,林少侠,可愿同饮一杯,打发时光?”

    他以为要吃闭门羹,不料林故渊朝他勾一勾手:“你来。”

    谢离二话不说,翻窗而入,动作不十分利落,步履摇晃,已是微有醉意,拎着酒壶,在屋里饶有兴致的左摸摸又看看,一屁股坐在林故渊床边,取下挂在榻边的朔风剑,轻轻抚摸剑上花纹,握住剑柄向外一抽,拔出一段明晃晃的剑身,剑是好剑,轻寒无匹,不染凡尘。

    他一向极为自制,甚少展露笑容,这一笑却发自内心,轻浅疏淡,直如冰化河开,三月柳枝拂面,笑完叹了口气,道:“你这人真真假假,说你大有来头,你半点不知道尊重,说你是一介无名小卒,怎么如此骄傲,一句都说不得?”

    谢离听他说到真真假假,眼神募得一冷,听他说完后半句话,知是又提及方才拌嘴一事,他费了老鼻子劲才稳住林故渊,哪敢再挑事端,挤出一脸花朵似的笑,诺诺道:“说得说得,为一时口无遮拦,我这都快磕头谢罪了,哪还说不得?就算别人说不得,林少侠说得,往后你要打便打,要骂便骂,但凡再反驳一句,我就是狗|娘养的。”

    林故渊冷哼一声:“算了吧,我瞧你是窝里横,别人怎么骂都不见你吭气,我只说一句,你就冲我瞪眼……”

    原来两人房间并排,窗户也是并列,两人站在窗边,便只隔一道屋墙,探身就能打个照面。

    谢离不惧寒冷,随意披挂一件衣裳,坦露胸膛,长发微动,背后一轮浩大月亮。

    林故渊将怀中菩提心法藏在枕下,卸下背囊挂在床沿,这才舒一口气,提起茶壶斟了两杯热茶,谢离不请自来,端杯一饮而尽,笑道:“可以,这是要出师。”

    林故渊微微一笑,两人对坐说了几句闲话,渐生倦意,各回房间换洗休憩。

    谢离一愣,摆摆手道:“快别闹了,少室山一事不日传遍四海,天下皆知昆仑玉虚子座下小东华跟一个魔教丑八怪搅在一起,大闹了少林寺无遮大会,还抢劫了少林内功心法,已是人人喊打,处境堪忧,只怕戴上那面具才招惹是非。”

    林故渊淡淡嗯了一声,眉宇间似有失落神态,只盯着他的脸瞧个不停,对前路坎坷全不放在心上。谢离越发稀奇:“你这人怕不是有什么毛病?丑成那副鬼样子,连我都受不了,你倒看上瘾来了?”林故渊反问:“那样难看么?”想了想,噗嗤一笑:“看惯了,并不觉得丑陋,反而十分亲切有趣,倒是现在……”他用眼角斜睨谢离,“诡异得很。”

    客栈干净宽敞,林故渊要了两间上房,又点了些素菜清粥,刚要上楼,回头看一眼谢离,又对店小二淡淡道:“再要只烧鸡,切一碟牛肉,来壶酒,素菜送到我房里,剩下的给他送去。”店小二连忙答应,林故渊思忖片刻,从背囊中掏出一锭银子拍在小二手里,“吩咐下去,若有人打听我们行踪,一概推说不知,走漏了一个字,仔细你的小命。”店小二看他俩气度不凡,出手甚为阔绰,已知不是寻常百姓,哪里敢得罪?当即答应,肩上搭了方白帕子,一路点头哈腰引两人上楼。

    两人房间并排,只一道墙之隔,便于互相照应,林故渊再房内检视一圈,见房间阔朗清洁,推窗向外一看,外面房屋鳞次栉比,沿路挑出一排茶酒旗子,想必白日里热闹非凡,只是天色已晚,家家户户都上了门板,街头巷尾黑灯瞎火,只有打更老头提着灯笼,慢悠悠的溜达。

    这等住处虽算不得清净,胜在消息灵通,眼下不比往时,一切都需谨慎行事,林故渊打发了那店小二,拴好窗户,回头一看,见谢离两手抱臂,倚着门框,也正斜眼瞧他。

    话没说完,突然住了口,回味这番话的滋味,只觉脸上腾腾的热,连耳朵尖也通红一片,当即目视前方,绷紧面孔,专心赶路,再不与他玩笑。

    沿官道又走一阵,周围人烟渐密,只见房屋错落,菜畦规整,已是到了城郊,适时华灯初上,家家户户窗纸透出烛光,两人加快脚步,终于赶在城门下钥前进了城,找了家客栈暂时歇脚,一切只等明日再做打算。

    林故渊被他说得绷不住要笑,急忙干咳两声,将那笑容憋了回去,摆出一脸嫌恶道:“罢了罢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不嫌害臊,我还嫌脏了耳朵。”谢离眉开眼笑:“听你的,都听你的。”

    他虽这么答应,恭维话半点没减,变着法子一箩筐一箩筐说了出去,林故渊甚是别扭,想了半天,发觉谢离原先易容成个又老又丑的驼子,一向唯唯诺诺做小低伏时犹不觉得有什么古怪,现在露出本来面目,还要做出卑躬屈膝的样子,怎么看都觉得他不怀好意,心中喟然:原来世间红尘色相惯会遮人眼睛,明明是同一个人,说着同样的话,只不过变了张脸,滋味便大不一样,怪不得佛家禅语中区区“空”、“色”二字,有人究其一生也悟不出个结果。

    他打断谢离一路的喋喋不休,回头道:“你不戴那面具了么?”

阅读下山最新章节 请关注完美小说网(www.umiwx.net)



随机推荐:打脸是门技术活炼明大秦之万代帝王都市之最强仙道重生之追爱少女火影之超级副本

上一页返回目录下一页
推荐本书加入书签报告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