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选择在这个时候发火，无疑让大家觉得这火气是向着反对派发的。
让那些人心里更加不乐意了，甚至还生出了一点逆反心态。
就算廖昌生是生产队队，但红山屯是全体社员的啊！
这场会议好像在向糟糕的方向发展了，人群里林冉也忍不住皱上了眉头。
在她心里，廖昌生并不是一个意气用事的人才对。
“廖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人群里又有人开始说话了，是一种质问的口气。
廖昌生听得他的话压了压内心的情绪，呵呵苦笑了两声，一手握拳撑着桌子，一手拿着喇叭。
“你问我什么意思，难道你没看出来吗？我廖昌生带领红山屯这么多年，看着你们这幅样子痛心啊！”
“你们不是想要工分，想将我父子俩逼上梁山么。行，我现在就给你们，不光同意你们的条件，还要跟你们签一份保证书，解决掉你们的后顾之忧，决不食言。”
他要向大家下保证书，这自然比口头承诺更有说服力，那些人对于他的生气都没那么在意了，因为他给出了他们更想要的东西。
只是廖昌生的话还没有说完，拿着喇叭继续道，“不过，有些话我也要事先说在前头，同样也要你们写一份字据。工分一分不少算给你们，可我红山屯的改革要是成功赚了钱，你们也别想分得一分。
我也不怕事先告诉大家，玉皇山那边能同意先赊蔗种给我们，也是提了条件的，一年之后双倍给钱。但我廖昌生不怕，这事情我交给振平，我信任他，认同他的能力，只嫌不亏这句话并非说笑。敢说出来，赔上的是我廖家的脸面，我廖昌生几十年在红山屯维护下来的信誉。”
廖昌生第一次这么认真跟煽情，都是他内心的肺腑之言。
刚刚他为何会生出火气，冷静了一下也想明白了。
正如他话里的意思，痛心。
人无完人，要说他这人有没有缺点，肯定是有的，说不定还挺多。
但他作为队长，为了红山屯这几百口人的口粮，为了村里面的姓氏可以延继，他尽心尽力，自认为对得起红山屯的所有人。
变革的事情他知道很多人都害怕，不愿意去冒险，但他们不可以将矛头非指着他们父子俩啊！
这件事情并不是只有这一个方法才可以解决，所以大家的矛头让他很难受。
赚钱了大家分，亏本了父子俩就会被架在火上烤。
即然大家都这么公私分明，人情归人情，事情归事情，那些不愿付出的，就别想再来分一杯羹。
廖昌生的这一席话让下面的人都沉默了，林冉从小凳子上站了起来，没有吝啬自己的掌声，拍了几下道，“廖队长，我看你不如现在就写一份保证书，一份请愿书，一份放弃分配改革成果的协议，当场让大家签了。
愿意跟红山屯共同进退的在请愿书上签字，不愿意的就在放弃协议上签字。理清这些事情，你尽管带着大家去做，放心去干。我林冉虽然还是一个小姑娘，但我相信你的为人，也相信廖家人的能力。”
林冉的这几句话没有太多震撼力，却恰到好处，即提了意见，又表明了不少人内心的态度。
那些不反对的，是为什么？
说到底还是因为相信。
人群中不断有人开始同意林冉的提议，让廖昌生当场写三份东西写出来。
这都是民意，廖昌生没意见，当场打了三份草稿，确定之后再重新抄了。这上面的每一句话都是大家商量之后得出来的结果，公平公正，挑不出错来。
林冉第一个在请愿书上签字，当然她并非家主，代母亲签的。
她下来之后不少人就围了上去，一边倒的全是支持。
而之前那些反对派，听完那些话，看见这情况，内心渐渐动摇。
廖昌生难得摆了一回队长的威严，大家见着他的样子自然就不敢动了，廖振平这小子大家还觉得嫩了点，廖昌生的面子可得给。
会场上的气份有些紧张，因为廖昌生的火气。
如果这事情是他自己说了算，他会同意，因为有信心，可现在队长还不是他呢。
这场赌局越玩越大，廖昌生放下手里的烟杆，正准备起身，却发现天空中慢慢飘起了雪花。
“下雪了。”
会还没有开完呢，这些人居然要走。
廖昌生心里突然生出了一股无名火，手掌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人站起来，拿过儿子手里的喇叭就开吼。
“大家不要动，我廖昌生没说散，这会就没有开完，不管是下雨还是下雪都不能走，这是社员服从组织的基本道理。”
事情发展到现在，廖昌生一直稳坐在旁边没有说话。
大冷的天儿，廖振平听着下面的吵闹声额头都冒出汗来了。
他前天去玉皇山，见识过别人家的山村，说不出的震奋。
人群中有不少人开始抬头。
大家看了眼前面还没有开口的廖家父子，一些没兴趣的拎着凳子蠢蠢欲动，打算走了。
肤浅，肤浅……
听得那些人提出的问题，廖振平侧头去看坐在旁边的父亲。
上一世林冉没有经历过红山屯的变革大会，那个时候的她已经被特招进部队了，虽然后面她有听母亲提过一些当时的情况，但也只是零星点点。
那场会议肯定是成功的，至于廖昌生父子俩答应过什么样的条件，她还真不清楚。
如果说之前廖振平是被林冉蛊惑着，真正见识过之后已经自行沉沦。
甘蔗只要能种出来，他能保证只嫌不亏。
这话刚刚他也说了，可是那么多人居然不相信。
相同的山间梯地，差不多的环境，这个时候那边正是收获的时节，村里建得有专用着熬糖的工厂，大部分人都在里面做工，大块大块的红糖从里面运出来，再送往各个地方。
再过一个多月就是年节，红糖这种东西自然是供不应求。
不支持不参与，这无疑是在给廖家父子出难题。
这事情要是来个意外跟天灾做不成怎么办？
到时工分不就得队上出，说白了就是廖家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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