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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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岁的樊凡还是个圆滚滚的小矮个,樊父便编了个小号的书箱,那两根搭在肩上的竹藤,樊父编得又宽又平,怕勒到自家傻儿子的肩膀。

    小胖子在一旁瞧着樊父编书箱,不停地“指手画脚”。

    “爹爹,给书箱编个盖子吧,脏东西就掉不进去了。”

    樊父编了个盖子,套在了竹篓口上,翻盖自如。

    “爹爹,侧边要编个袋子,一边放水盅,一边放砚台。”

    樊父顺了他意。

    “爹爹,里面编个夹层罢,书和毛笔就可以分开放啦。”

    万能的樊父信手拈来,顺利完成。

    小胖子捧着爹爹给他编得书箱,既轻盈又细致,经过他的“指导改造”,颇有几分后世双肩背包的意思,甚是喜欢。

    娘亲那边也不得闲,好不容易赶制了一批唇红膏,又急急忙忙地托人帮忙从县里买些糯米、红枣、红豆等,刚回屋,又挎着菜篮子出去了。

    这是要去地里采粽叶哩,“粽”有“中”之意,拜师求学的第一天,粽子是万不可少的。

    包粽子的时候也有讲究,最简单的一种便是甜粽里放颗红枣,称枣粽,寓意为“早中”。

    其次是“笔粽”,捆成细细的长条,同粗毛笔一般,寓意是“必中”。

    最难的便是“印粽”,要把粽子包得方方正正的,跟官印一般。煮的时候,印粽要用竹片子方方正正地夹着,才能不变形。

    樊凡瞧着锅里奇形怪状却各有寓意的粽子,颇感慨,在大明,科考怕是已经成了平凡百姓的一种追求,莫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令人哭笑不得的礼节习俗呢?

    但樊凡也未道什么,入乡随俗嘛,即便看着很荒谬,但只要爹娘乐意去做,做了心里就会舒坦,那他这当儿子的就应该欣喜地受着。

    很多东西何必追根问底,父母高兴就好了。

    ……

    族学开堂的前一日,樊明义从村头王家抓了鸡鸭鹅各一只,花了将将两百钱,这是要宰了用来敬拜祖祠的。

    刚放下鸡鸭的樊明义匆忙找来媳妇,道:“村头养鸡养鸭的王家,他们花了些银子把儿子送到县学去了。”言语中有几分羡慕。

    张氏猜了个大概,却不点明,道:“你且喘口气,把话说整了。”

    “儿子拜师求学是大事,如今家中不似以往那般拮据,不如干脆多花些银子,把凡儿送到县里去读书?”樊父建议道。

    过惯苦日子的樊父,下意识里觉得县学定比族学好,当爹的自然想儿子最好的。

    “不可,你听我细细与你说。”张氏摇摇头道,“一是县学分大小班,参差不齐,分散夫子的精力,族学里则多是与凡儿年纪相仿的稚童,同为一班。二是樊秀才虽多年未中举,当年却是名副其实的小三元,不知道比普通的秀才强几倍。相比之下,凡儿到族学里开蒙,那是最好不过了,何必舍近求远。”

    樊父没读过书,不懂这些,只挠头傻笑,道:“媳妇你懂得真多,都听你的。”

    张氏知道樊父亦是疼爱儿子,一时心切,又笑道:“你莫要担忧了,凡儿是个机灵的,他有那读书的本事,便是石头底下,也能冒个尖出来。”

    ……

    ……

    开学的这一日,鸡还没打鸣,可怜的小胖子就被爹爹揪起来,睡意沉沉的小胖子抱住被子不撒手,懒庸庸地道:“便是要去族学,也不带起得这般早的……爹爹你买回来的大公鸡还未打鸣咧。”

    “早被宰了,如今蹲盘子里呢。”说话间,樊父才不顾傻儿子肯还是不肯,把他挎在腰间提了出去。

    大澡盆里,张氏早就准备好了热水。

    迷迷糊糊中,小胖子被樊父脱得光溜溜的,放进澡盆的那刻,樊凡便一下子清醒过来,本能使其赶紧护住自己的小弟弟。

    看到娘亲手里拿着刷子,旁边放着小半盆草木灰,还有洗澡水里飘着的各类乱七八糟的药材,真要是被这么涮上一涮,怕是三天五天身上都是一股草药味。小胖子赶紧道:“停,我自己来!”

    “臭小子,你是我生的,有什么好害羞的,赶紧把身上的脏东西洗洗,一会就该天亮了。”张氏可没工夫跟他叨叨,拉过来一把草木灰糊上去,一顿涮,涮得小胖子呲哇咧嘴地叫。

    经历了一次这个朝代颇为隆重的“朝沐”之后,小胖子整个人都怀疑人生了,读书人动不动就要求“朝沐”行礼,若是每次都被这么涮上一次……十层皮都不够刷的。

    樊凡一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自然没有礼服,被涮干净的小胖子穿上了一套“小版”的青衫。

    ……

    等到天亮的时候,樊凡一家已经从祖祠那边祭拜回来了,外祖父也正好从张家村那头赶过来,还拎了个篮子,揭开布一看,原来是定胜糕。

    与粽子一样,拜师求学时定胜糕是少不了的,糕和粽,谐音“高中”嘛。

    此时的小胖子已经被古人花样运用谐音的本事所折服了。

    赶着时间还早,樊明义夫妇赶紧替外祖父把拜师礼收拾好,担子的一头放的是定胜糕和粽子,另一头则是一整只鸡和一捆腊肉,一对红蜡烛和九炷香。

    随后,张氏又给了外祖父二两银子,道是:“那日樊秀才虽当众说了不收凡儿的束脩,但如今家中手头宽敞,我们却不能真不给。爹,您定要把这银子交到夫子手中,莫说这是束脩,只说是红钱,吉利日子,他断不能拒的。”

    外祖父明白其中奥义,点头答应。

    至于笔墨纸砚,则装进了小胖子的书箱里,临走前,小胖子又往书箱里装了《论语》和《诗经》两本书,心中暗想,总不能真跟小屁孩一般慢悠悠的读书进度吧,要稍稍赶前一些才行。

    等到日头初升的时候,祖孙二人方从豆腐坊出来,外祖父挑着担子,小胖子背着自己的小书箱,迎着日头去往族学。

    外祖父年轻时是铁匠,性子刚直,是个不怕惹事的,于是经过樊家老院子时,故意提高声量,嘲讽道:“我的亲外孙呦,等你高中状元,衣锦还乡,可要记得是外祖父送的你上族学。”

    “哎。”配合外祖父,小胖子也大声应道。

    只闻院内“啪——”一声关门,外祖父忍不住,哈哈大笑。

    小胖子抬头看着笑得正爽朗的外祖父,这个不怕惹事、快意恩仇的外祖父,还挺合他性子的。

    ……

    族学本就不远,没一会便走到了。

    樊氏老宅是一处三进的房子,光从外头看,是破败了些,可往里一看,却已经翻新修葺了一遍,因为面积大,看起来颇阔气。

    外头大门上挂着牌匾,书道“樊氏族学”,红底黑字。

    小胖子和外祖父往里走,只见第一进是供奉孔子的地方,左右挂着字画,是装点得最好的地方。

    第二进则主要是阔敞的讲堂,已经摆上了蒲席和矮桌,横平竖直,约摸有二十余台。

    第三进,小胖子则没有进去看,约莫是樊秀才和家人居住的地方。

    因樊凡来得早,此时学堂里只有他们一家,余下人并未到。因为是学生们逐一行拜师礼,故此并未影响小胖子行礼。

    外祖父与樊秀才寒暄几句后,便开始安排小胖子行拜师礼。先是在供奉孔子画像的桌上点上一双红烛,举九炷香三拜后装入香炉。

    而后是在讲堂正前,朝夫子磕三个响头,敬上拜师茶。

    樊秀才接过茶水喝了一小口,取出朱砂笔,轻轻在小胖子额头正中一点,名为“启智”,道:“学而时习乎,不亦说乎。”

    樊凡也跟着道:“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声音稚嫩,却断句清晰。

    此番令得樊秀才一喜,对于稚童而言,这一句话相当拗口,能顺利读下来的,并不多,当下立即恭贺外祖父,道是:“出语不凡,凡小子当是个读书的好料子。”

    外祖父自然欣喜,且将那带来的拜师礼和二两银交予樊秀才,樊秀才不受,外祖父佯装严肃道:“此非束脩,而是红钱,拜师是大吉之日,夫子不可不受。”

    樊秀才才肯收下。他推辞是因为当日许下了诺言,收下却是因为民家习俗,若是辞人红钱,是要折人气运的。

    凡小子第一日来学堂,关乎科考当官的气运,樊秀才自当不敢再辞。

    ……

    随后陆陆续续又有了不少童子过来,大部分都比樊凡大一些,年岁约摸在七到十岁之间,总共有二十余人。

    虽是“樊氏族学”,这些学生却不全是樊氏子弟,小胖子数了一下,有九名是族里的兄长,余下的皆是村里的外姓人家子弟或是从邻村前来求学的。

    令樊凡意外的是,他竟看到了高庄陈家把长孙送到了这里蒙学,真正是樊玉莲嫁入的那个陈家。

    送来的是陈家大老爷陈文旭的长子,陈家笙。

    樊凡疑惑,陈家虽只是小富之家,但出资请个先生或选个更好私塾,这点银子还是能拿得出的,为何偏偏选了这么一个乡野之中刚开的族学?

    而且那陈家笙瞧着已有十岁,不可能还未开始蒙学。要知道,大明的富贵人家若想守住家中产业,不止要有生意经,还需要有功名,故,家中子弟皆会早早接受蒙学,从中培养读书人。

    地主家已经蒙学了的长孙到下乡族学来重新蒙学???樊凡如何都想不通。

    直至樊凡看到陈家笙提着书箱径直向他走来,并在他右边选了个邻座,樊凡便猜想,莫非是陈家知道了万掌柜与自家关系不凡,故意把长孙派过来接近他?

    果不其然,陈家笙一坐下来便转过身,故意找话题与樊凡攀谈,笑道:“你大姐嫁与我小叔为妻,我虽年纪比你大些,按辈分,却要叫你一声堂舅。”这性子道是与陈文旭有几分相似,放得下身段,说起奉承的话来面不改色。

    小胖子自穿越以来,可是第一碰到如此攀关系的,瞧着这么一个莫名而来的“便宜外甥”,他是真叫不出口。心里暗想,瞧着是个聪明的,只可惜方才十余岁,就被家族培养得跟他那爹一般无二,看样子是要接手家族生意的,往后的路子大抵被钉死了。

    既然对方也还只是孩子,樊凡觉得自己不用再装“乖宝宝”了,直接道:“是你爹让你故意来与我交好的?”

    陈家笙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却还没学会跟他父亲一般迅速掩藏,尬笑两声,道:“哪里哪里,都是同堂学生,岂有故意的道理,不过闲聊罢了。”

    樊凡戳穿他道:“若非故意,何必舍近求远来此族学,何必已经蒙学了重修蒙学,何必放着这么多位置不坐,偏生要坐到我的旁边?”

    三个“何必”问得陈家笙垂着个脸,不知如何应答,他虽心中有怒意,却记得父亲打小便教他,生意人心里怒得,脸上却怒不得,为了家中生计,就得忍着。

    陈家笙压住心中的怒意,随之剩下的便只有沮丧了,本以为对方年岁小,要讨好樊凡是易事……谁知父亲第一次交给他的任务就这么失败了。

    陈家笙叹了口气,垂头丧气道:“你一定很瞧不起像我这般的人吧?”

    大明可没有“书包”的说法,大多是把书籍放入类似背篓的书箱里,背在身后。

    跟普通的背篓不同,书箱须得用竹子来编,竹子越高越好,一则是取其君子之气,二则是取其节节高升的寓意。

    樊父满怀欣喜地跑了一趟,原想着老爷子定会答应,谁料蹭了一鼻子灰,丧气地回来了,事实证明张氏的担忧是有正确的。

    原来是老太太不许,道是樊家以后是要出举人的,这气运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沾的。

    言下之意,已然把樊凡一家当做了“随便什么人”的路人,还怕樊凡抢了她大儿子的气运。

    ……

    两日后,樊父到竹林精挑细选,寻了几株长势高的竹子砍回家,破成许多细细的长条,刨去白竹瓤,只留下了外边最韧的竹皮。

    这是要给小胖子编书箱呢。

    他走路还不十分稳当,却坚持给樊明义磕了三个响头,救命之恩,当是如此。

    樊父和族长坐下闲聊,族长再三感谢樊父,仍觉得亏欠、惭愧,道:“救命之恩,谢礼本该再丰厚一些,只是家中……唉……”族长长叹。

    樊明义回来后也听说了,樊铁没了手臂,失血过多,一直处于虚弱昏迷中,需要许多补品吊着养着,其中就有一味老参,价格不菲。族长一家为了救樊铁,把老宅都卖了,搬进了旧柴房里。

    故,张氏只好带着樊凡回了一趟娘家,外祖父自然是一口答应了,便也嘲笑樊家道,这急着把亲孙子往外推的人家,他还是头回见。

    对于张家而言,他们巴不得外孙跟这边多亲近。

    张氏自邻村收购花瓣归来后,樊父跟她说起樊凡上学之事,张氏盘算片刻,道:“既然过几日就要入族学,你今日也该去问问老爷子那边是个什么意思,万一老爷子不愿替亲孙子出面,我也好赶早回一趟娘家,让凡儿的外祖父到时跑一趟,莫要到了那一日,没人领凡儿去族学,让人笑话。”

    按当地的风俗,孩子入蒙学,应有祖父一辈出面亲自领到学堂去,若是祖父年过甲子,那便更好了,寓意代代相传,平步青云。

    六礼即为:米面、水果、钱宝和三牲。

    樊铁大病初愈,以往的腱子肉不见了,整个人瘦了一圈,脸色也苍白,左边的袖子空荡荡的。

    两人又寒暄了片刻,族长提醒道:“族里的旧宅子已经修葺好,樊秀才的族学五日后便开办了,你们夫妻再忙,也该给小凡准备准备了。”

    樊父听后,赶忙记在心底,儿子读书的事马虎不得。

    ……

    今日能拿出这些已是不易。

    樊父本不想接下这份礼的,可他又怕不接受的话,族长和铁子心中会有负担,只好应下。樊父劝道:“五伯,人命关天,岂有不救的道理?如今铁子得救了,我也回来了,以后就莫要再说什么亏欠的话了。”

    第二十八章

    樊凡一家一方面要紧锣密鼓地筹划办作坊的事,另一方面又要各处收购蜂蜡、花瓣等物,提高生产量,忙碌起来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五月中旬。

    这一日,之前被大虫啃了左手臂的樊铁在族长的带领下,亲自到樊明义家答谢,用的是当地最高的谢礼规格——六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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