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安勿躁”位子上传来冷冷的声音，像极了早朝时的帝王腔调。
他官职低微，只在大朝会时有机会远远的看上一眼，听上一句。
此刻却没来由的觉得这二者实在是相似至极！
重瞳异相，难倒真是天选之人？
片刻后，宋家两位少爷被带到，跪在了地上。
张祖德这时候才明白，自己和那座位上人的差别。
宋文、宋武怎么也是当朝权臣之子，哪怕宋齐丘已经发疯，但昔日的积威犹在。
张祖德就算再看不起他们，当面见到了也是要抱拳拱手，口诵吉言的，这不是谄媚，而是日积月累下来的已经深入灵魂深处的等级观念作祟。
而李煜随随便便就让他们跪着，这就是底气了。
随后又命人解开了他们的绳子。
两人抖抖索索拥挤作一团，忽然看到了张祖德仿佛是发现了救星一般，连滚打爬的保住张祖德的大腿：“张先生，张先生，你乃大人最看重的门生，素来多谋划，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张祖德面色尴尬，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
李煜起身走了过来，附在张祖德耳朵边轻轻道：“明日早晨，我会来此查看……”
张祖德如被雷击，噔噔噔倒退了几步，连带着宋家兄弟都被拖着走了。
“大王……”此时开口，声音极为窒涩暗哑。
他明白了李煜的用意。
宋齐丘自然是要死的。
但宋文宋武现在都被解开了绳子，要在两个身强力壮的儿子面前，杀掉他们的父亲。
好狠毒的心机，好狠毒的测试手段。
“大王……”
“怎么，怕了？倘若自陈做不到，那也无妨，我依然履行诺言，你还是在我手下做事，但……”
“属下明白……”张祖德声音苦涩极了，李煜说的很明白了，可以给他安排个闲差，但出人头地就再也别想了。
李煜正要往外走，宋文，宋武却扑通扑通跪在地上朝他磕头求饶。
李煜看看张祖德满脸阴鸷的样子，随口道：“张祖德，本王也不让你特别难做，助你一臂之力就是了……”
随即对跪在地上那两人道：“令公不捐馆，尔等不得食！”
说完昂首走出门去对左右吩咐道，“把这柴屋的门窗都封起来，只留一个小孔，孔外站一个人，随时通报消息！”
“是！”
房门重重关上！
在摇曳的烛光下，张祖德的面孔狰狞恐怖，犹如地狱里的判官。
嘴角浮出一缕狞笑来：“投名状，好手段，若要得重利，当然要下大本钱了，仆本钱不厚，国老……”
说完扭头看着宋齐丘，此刻宋国老似乎又恢复了神智“畜生，你要干什么！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
眼看张祖德一步一步逼近，宋齐丘更慌了：“文儿，武儿，快来救为父……”
“是……”到低父子连心，二人瞬间从地上爬起，扑住张祖德，将他死死压在地上，拳打脚踢不止……
……
李煜出门伸了个懒腰，抬头看看月已中天，半夜了啊。
冯正德是内廷太监出身，在服侍人上有一套。
加上又是李煜亲信，一直紧随左右，这让李煜在武昌城里终于有了一丝身处江宁的感觉。
当下引着李煜往一间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屋子而去。
到了门口便告退。
李煜推门而入，只见黄保仪正坐在床前，见他来了，连忙站起来迎接。
李煜顺手搂过，在她面上亲了几下。
“今日太累了，便先放过你，你自去歇息吧，去给我叫两个侍女来，服侍我更衣沐浴……”
“……”
“你怎么还不去？！”
“六郎，这些侍女可靠不住，便让儿服侍吧”
“你不怕？”李煜顺手捏起她下巴
“怕又如何，终归，终归……会有哪一日的……”
“你倒是想的开……”
“自从那日莫名一句话后，再想不开，也要想开了……”
黄保仪的声音中似乎带着一丝叹息，那大概便是所谓的前世孽缘吧。
洗完后，本来就期待着有好事发生。
李煜特地在洗澡时将她的衣服全部打湿，又籍口湿衣服容易着凉，哄得她一同入内沐浴。
耳鬓厮磨之下，都有些情不自禁。
待在浴桶中闹腾完后，李煜抱着她扔到床上，自己也光溜溜的钻进被窝。
脑袋刚挨到枕头，顿时觉得瞌睡虫袭来，迷迷糊糊道：“且先让本王歇歇，一会有你好看……”
这大半夜毕竟是太累了。
……
“大王，大王，可曾起了！”李煜觉得眼睛刚闭上，就被冯正德的敲门叫醒。
顺手一摸，旁边是一具滑溜溜的身体，顿时心中火苗又旺。
黄保仪将脑袋蒙在被子里道：“大王昨夜睡的可好？”
“昨夜？你是说现在已经是清晨了？”
“正是……”
“大王，大王，小的有要事，不，不，急事禀报！”冯正德还在努力敲门，声音也不如往常沉稳。
“你且休息着，我去去就来”李煜掀开被子，顺便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转身穿上衣服，又将床幔放下，继续弯着腰小步的挪到外间厅堂的凳子边，慢慢坐下。
做了几个深呼吸，没办法，这是大早晨啊，休息一夜后，精力自然是无比的旺盛。
轻易还消停不了。
不得已只好默念几遍《心经》和《清心道德咒》之后，才算将胸中的火苗子勉强压了下去。
等感觉安抚的差不多了，便赶紧道。
“进来！”
眼下必须找点事情分散注意力，否则可真是要出丑了！
“是！”
“大王恕罪，若非大事，小的不敢打扰。”
“说吧。”
“方才，柴房前负责站板的小子来回报，那个张祖德在柴房中放肆大笑，随即又说已经完事。”
“就这事？完事就完事了，你们开门，把活的安顿一下，死的切碎了喂狗便是，本王再去睡会儿”说完打了个哈欠往里便走。
“六郎，六郎”冯正德急的直搓手。
“还有何事？”
“哎，六郎，这收不清楚，你随小的到院子里一看便知……”
“好吧”
出了房门，被清冽的冷空气一刺激，李煜脑子便清醒过来。
“冯正德，现在是什么时辰？”
“刚过了卯时半！”
琢磨了一下，这就是上辈子早晨六点的样子，哎，是人最好睡的时候啊。
想到这儿，心中不由得有点火了。
起床气啊！
他一边乱想着，脚步不停跟着冯正德往前。
“六郎，六郎，你看！”冯正德声音惊恐
“嗯！？”
李煜抬头看去也下了一跳。
清晨太阳还没升起，天空只是微蓝色，光线并不强。
但院子里所有的雄武军士兵和德昌宫的太监都瞪着眼睛盯着柴房再看。
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只见柴房顶上有一团黑烟，反复扭曲盘旋，久久不散。
“大王这是何……何意？”张祖德面色瞬间难看起来，脑中闪过一个可怕至极的念头。
但他不敢往深里想，只能安慰自己，这个大王虽然高高在上，但毕竟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养尊处优的大孩子，心思当不至于恶毒到哪里去。
“你看此人该如何处理？”说着朝宋齐丘努努嘴。
此刻宋国老的眼神又回到了大马猴状态。
“属下明白，自会处理妥当”张祖德眼中闪过杀机，一个投名状而已，虽然有点不忍心下手，但……
李煜却不理他。
“来人啊，将宋文，宋武带过来！”
“是！”
送仙丹给皇帝，皇帝吃完死了，按照正常惯例史书上总要记一笔，这献丹人的下场吧，要么被剁了，要么被放了，一字不落是几个意思？
汉家史书作者向来讲究微言大义，只怕这个不着一墨中便也是某种信息在做隐晦的传达。
正想着呢，冯正德进屋报告：“六郎，确实在东花厅之下，发现了这些东西。”
“倘若只是杀了，何必让你动手？借此机会本王还要看看你的手段和本事，是否如你之前所说那样厉害。”
“大王？”张祖德面色紧张。
张祖德的心瞬间落到谷底。
之前觉得能用宝藏和那些暗子来换个前程，现在看来还是把这位大王想简单了。
忽然又想到，李昪是服丹而死，进献丹药的史姓道士倒是在各类典籍中留下名来，可对于此人的处理却未着一墨！
这正常嘛？
“你且起来罢，这是说好了的”
“多谢大王。”
“不过在此之前，你得替我做一件事情……”李煜面上的表情很是让人捉摸不定。
李煜挥手让他下去。
张祖德又跪倒在地：“属下已将一切告知，还请大王收留。”
李煜陷入了毫无头绪的沉思之中，自己这个家族的秘密和见不得光之处，实在是多的有点出乎意料。
表面上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说到底都是卖人设，但不得不说卖的挺成功，李璟在南唐是偶像般的存在，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这背后的公共关系团队可真够硬的。
最是无情帝王家，这话烂俗，可真是一点儿都没错，南唐不过是个地方割据势力，便已经如此，这要真是大一统王朝的中央政权里的天子家事，那只怕是更不堪入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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