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是那么地光明、善良，那么地容颜绝世，温和大度，本领更是令人折服敬佩，可是我呢？卑微、狭隘、自私、病弱，别说与诸位姐姐相比了，就连最能哭，甚至是被我暗自嘲讽过、很是瞧不起的小壶，如今都要比我强上数万倍。”
“大概我的存在，永远只会给小姐带来负累吧。”
可是，若让我离开这般温暖的家，却又是极不愿的。
瞧，她就是这样一个极端自私自利之人！
“你这么说话，我可就不高兴了！”青栀似是不想再忍，跨前一步，迫其抬头，“我且问你，依小姐那般的能力超绝，我们这院内上下，又有哪个不是负累？”
青鸢反驳，“可，可是你们都能够为小姐分忧解难啊，而我却什么也插不上手，还总是……”
青栀那暴脾气被彻底引上来，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分什么忧，解什么难！不过就是做些端茶递水，整理衣饰的杂琐之事罢了。可是，你认为小姐是那种讲究排场与虚礼，注重这些旁枝末节的人吗？”
青鸢被问住了，一时沉默。
的确，她所接触过的小姐，从未像旁的大家贵族那般，讲究身份尊荣，苛求下人奴仆，小姐反而给予了他们一切她能给到的生活，一个，当初承诺过的“家”。
若非小姐身上总会在不经意间，透出融入骨髓的尊贵与儒雅的话，大概自己是不会相信，小姐竟是堂堂冷府唯一的一位嫡小姐了吧。
看着表情矛盾的青鸢，青栀难得一本正经地道：
“你会产生那些想法，只能说明，你还不够了解小姐罢了。”
“小姐她若一个人的话，只会比现在活得还要轻松。可她依然尽着最大可能，给我们这些旁人眼中最不值钱的下人，一个最为自由自在的天地来生活，为的是什么，难得就是想让咱们去服侍她？！”
“错了，小姐是为了让我们幸福，让我们能够尽情地在她的羽翼之下，快乐过活。”
“你是第一个被小姐亲自带回来的外人，你可知，当日我们见到你，听到小姐介绍你的名字时，心里有多么的震惊，甚至，是羡慕。”
“可是你呢，自从来这儿的第一天开始，就一直愁眉不展，哀思难灭，甚至还将自己病趴下两次。见你这般忧愁紧锁的神态，小姐的心里岂会舒服？”
“我们帮不了小姐什么忙，所能做的，也只是献出自己的一份心力，好让小姐免除后顾之忧，可以放心地去展翅高飞而已。”
说到最后，青栀的神态愈加严肃，“青鸢，这些话，我只说这一次，若你依然如此顾影自怜、自怨自艾地令小姐分神，无法专心修炼的话，那我不会再将你当成妹妹看待了，毕竟，小姐在这府中的处境，绝非你所看见的那般轻松无虑。”
青鸢咬紧嘴唇，静默良久。
在青栀的耐性即将告罄之际，带着久病之后的气虚，却依旧坚韧不移的声音传来，“我知道了，多谢青栀姐姐。正如青荇姐姐所言，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缘法，我不该这般心绪不宁、心态失衡下去了，否则只会使事态不断恶劣化。小姐的不易我已有所了解，所以，日后我会努力，去找到发挥自己长处的平台，找回初心。”
“嗯，这就对了嘛。”青栀闻言大喜，不由想起了先前自己犯错时，青鹭对她的严词，原来，这就是立场的对换啊。
青栀自豪地摸了摸鼻子，她瞬间觉得自己好了不起呀，当然，她是绝对不会感谢那个让人讨厌、总找她麻烦的冷舟的。
“初心？”青荇低低重复着，温婉的眉目中，闪过几道复杂的情绪。可惜，身旁各有心事的两人并没有注意到。
“是在等我吗？”
清浅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三人的脸上立马浮现出真诚的笑意，回身，“小姐——”
冷泺泫微微一笑。
青荇在听到这再熟悉不过声音的时，便已收拾好神情，又变成那个脾气温和、能力很强的首席大丫鬟，“小姐，冷爽姑娘遇到了大麻烦，此刻正同冷沁姑娘一起，在曳池轩等着您呐。”
“好，这就去吧。”
说罢，冷泺泫目光在面前的三人身上一一扫过，先行抬步。
为什么，她会有一种小姐已然知晓了方才她们对话的感觉呢？尤其是小姐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那满满的鼓励赞许的满意，简直不要太明显哟。
青栀看着前方小姐飘然生莲的身影，很是自恋地露出傻兮兮的笑容，直到青荇唤了她两次，方大醒，忙拔腿朝不知何时不见了身影儿的小姐跑去。
“泫道，您总算回来了，快救救冷爽吧！”
青鸢并未在意二人的沉默，又或者说，她其实并非想听旁人的回答，大概，只是想要一个能够倾诉之人吧：
“其实，我是在痛恨这样的自己。这些想法，这些表现，都只会显得我更加不配同小姐站在一起。”
青鸢闻言低头，面带轻愁，“那就是了，小姐例无虚言，永远都是说一不二的，想来，小壶会很高兴吧。”
青栀皱了皱眉，“这么久了，你还在为不能修炼一事生闷气？我不是说过嘛，这道修啊，可不是什么人都有那机缘的。你瞧，咱们姐妹四人，不照样没一个人可以的？而且这两个院子加起来，除了小姐，便也只有小壶可以道修。可那又如何？咱这日子还得过，而且与以往也没有任何不同的嘛。”
以前不能修炼，他们更没那僭越的想法，如今证实的确没有修炼的能力和天赋，也只是如此罢了，日子丝毫没有任何受损呀，可是青鸢到底在愁苦什么，竟能将自己生生憋出病来。若非小姐及时施救，又靠着青荇的精心护理，怕是这条小命都要没了。
青荇上前拉住青鸢愈发纤瘦的手，“忧思伤身，你还是想开一些吧，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缘法。”
青鸢依然没有抬头，声音中带着数不尽的自责，“我是不是很不知道满足？以前，不过是想要一个温暖的容身之地罢了，后来，则是不惜一切地只想跟在小姐身边。如今那些最迫切的愿望都得以实现，又开始妄想同小壶那般，去修习道法，好为小姐更好地效力。”
青荇与青栀对视一眼，互相摇摇头。该说的话，她们早就说了数遍，倘若当事人自己无法醒悟的话，即便外人说破了嘴，也是没有丝毫意义的。
“哼，谁关心你了。”冷沁小声地嘀咕了句，借着端茶的动作，掩饰着她的不自在。
冷爽的面上浮出点点笑意，被人关心在意的感觉，还是很舒服的。
九曲回廊的长椅中，斜坐着一名身着白色轻纱的少女，右手搭在椅背上，一张清丽病娇的脸支在胳膊上，左手以自我保护的姿势，将自己环起来，正颦蹙峨眉，杏眼中带着散不去的伤愁，令人远远瞧着，便心生怜惜与不舍。
青鸢摇了摇头。
青栀有些着急，唯恐她再继续这么伤怀下去，又会累得病倒，到时候分心的不还是小姐？可自己那火气又没法朝这病弱之人发泄，只是干着急，怒其不争地跺了跺脚。
青鸢回首起身，“多谢两位姐姐，我没事的，听说，小姐今日就能出关。”
青荇点点头，“小姐先前说，此次闭关最多一个月，想来差不多了。”
“你，你……我真是快被你气死了！”冷沁一屁股坐进椅子里，泄愤似的将茶一饮而尽，又重重地将空杯放回去，发出“铛”的一声响，海棠釉纹的茶杯直转了数圈，才彻底停下。
冷爽重新帮她续上新茶，“知道你关心我，可是不急在这一时，安心等泫道回来吧。”
青荇与青栀刚为即将出关的小姐备好一切，正要去曳池轩等待时，就在路上看到了独自神伤的青鸢。
对这个由小姐亲自带回来的少女，还是当日在大街上时，曾让她有过是“妹妹”的错觉的女子，青荇总会怀着多一分的怜惜来照顾。
但是，似乎青鸢远比她以为的还要心思敏感、身体娇弱，这才来了多久，就已经病了两次，且平日里很少同旁人有所接触交流，没事儿时也总是一个人静静地呆在一个角落里。
“青鸢妹妹，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是呀，此处临着池塘，水汽较重，你又大病初愈，还是别在这儿吹凉风了，且回房中好好休息休息吧，小姐那里还有我们呢。”
曳池轩，冷爽面色平静地斟茶品茗，而在她对面，则来来回回走着一道焦急无比的身影，还不时朝外面张望。
冷沁回头瞧见她那置身事外的模样时，不由气急，蹬蹬地跑过去，“喝茶？！你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喝茶？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你究竟知不知道！”
冷爽点点头，抬手帮冷沁倒了杯茶，“你已经说了不下五遍，我想不知道都难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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