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的功夫，船停在岸边，琴湘眼前是一条水平无限延伸的青石台阶，台阶最下端淋着水，台阶上方有几株杨柳零零落落穿插在无边松木之中。
姑苏也是像这些草木一般，一面柔一面钢。
她趟着水，与船家作别。
远去小船飘零在江面上，那样子别提有多孤寂了。在落日余晖的映衬下，琴湘仿佛置身当年。
她在这儿悲春伤秋，没料想身后有人拍了她一下。
“琴湘仙子？”
琴湘急忙转身，差点碰到一张猴脸。
“大圣！”
齐天大圣孙悟空！
孙悟空挠挠脸，寻思一会才憋出一句话：“你这一趟，可叫俺老孙苦等啊！”
“大圣在东海有要事，如何赶得回来？请恕小仙怠慢之罪。”
“仙子客气，故人相告，俺老孙一个筋斗云就赶回来了！我那师父多灾多难，这次又被我牵连……我，俺老孙真是有些应付不来！”
琴湘听后，摆正姿态，拉着孙悟空到了一个没人的小巷子旁，也幸亏方才天色不佳，才盖住孙大圣那张标志性猴脸，没吓到黎民百姓。
“大圣，此次本是我独身一人去救玄奘法师，故而准提圣人赐了件宝贝……沉香幡！”
“沉香幡？”
“专门克制狼妖的黑雾！”
悟空听了，倒没追问哭啼详细，只是侧身微微叹气，小声嘀咕着：“师父还是不肯见我……”
“……”
许是机缘未到……
琴湘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尝试着把这事儿揭过去。
“大圣怎认得我？”
“……实不相瞒，我与仙子曾有一面之缘！”
“哦？”
“……当时俺老孙在五行山下，正让如来压了两百年整，见仙子追着黑白无常路过……”孙悟空又挠挠头，开口，“可奇了怪了，俺老孙还寻思除了我谁还有这胆子得罪地府！嘿嘿！”
他干笑两声，又继续说道：“出来后仔细打听一番，才知晓仙子大名！不过……俺老孙倒是好奇得紧……仙子你追他们是……”
“……”
琴湘呆愣片刻，从孙悟空说黑白无常，说地府的时候，她就无法应对自如了。
陈年往事历历在目，这些本来已经尘封了的东西，早就像埋进了坟墓一样，却没想到一天之内开了棺，重谈了两次。
“……黑白无常拘了我郎君的魂……”
“噢……为了一届凡夫俗子，仙子如此重情重义，俺老孙佩服！”
“……大圣误会了……”
“什么？”
“……算了，罢了！大圣，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我不愿再提，姑苏夜市如此盛大，如若不急，你我不如歇息一晚，细细品味，切莫走马观花。”
“别啊！俺老孙好奇这劲儿才上来，仙子你行行好，别吊人胃口啊！”
琴湘摆摆手，抬脚走到前头，身后孙悟空玩性大发，一下子拦住她。
“仙子！诶！仙子留步！”
“……大圣！”
琴湘颇为无奈，这泼猴！没一刻消停！
“仙子你只说部分！俺老孙也只听部分！这总行了吧……”
琴湘欲走。
孙悟空扯上她袖子。
“……大圣……”
“一两句怎么样？”
琴湘实在没辙，默默盯着孙悟空看了许久，才无奈的开口：“大圣想知道什么？”
“俺老孙就知道仙子仗义！嘿嘿……我就想知道……仙子郎君怎么死的，怎么会被黑白无常收了魂……”
琴湘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拉着他走出阴影。
她给孙悟空换了副模样，走去前面买了盏纸灯，和他随意走在热闹的长街上。
“他是我杀的。”
“……”
琴湘习惯了各种惊讶，包括孙悟空脸上那种好像有苦说不清的憋屈的惊讶。
幸好灯在她手上，不至于掉到地上，烧着了纸罩。
(本章完)
“他是我几百年前的郎君……浮生旧事，不说也罢。”琴湘垂眸。
船家高恒沉默了片刻。
琴湘目光炯炯，脸上泛了笑意，微微开口，对着船家娓娓道来：“确是不急，玄奘法师性命无虞。狼妖本性不坏，只是化形前与那法师的大徒弟结了怨。此番动作，大张旗鼓，只是为了引出大圣，了结因果。只可惜大圣人在东海，抽不开身。”
“娘子是仙人，转瞬的功夫，小老儿都快忘了！娘子待人有礼，莫非仙人都是如此随和？”
“……这我可不好讲，船家见谅。”
“名讳担不上！小老儿高恒，娘子……”
“叫我琴湘。高姓倒和他是一个……”
“他？”船家疑惑着问道。琴湘敛去笑容，伸手插入江水之中，顿觉一阵寒凉。
人间远比飘渺的蓬莱要踏实的多！
“船家再慢些！”琴湘望着前方，不知不觉提醒了一句。
“娘子不是赶着去救人？长安的僧人？”
“……也是，小老儿多嘴！”
“不。这么走下去，是要夜晚才能到，正合我意。”琴湘微笑，抬眼又看了船家，开口道，“船家与我闲聊已久，我却不得船家名讳，还请告知！”
“……是我对不住。”琴湘欠身，片刻既回。
船家连忙摆手，顾左右而言他：“娘子去救他，怎么叫小老儿慢行？”
船家伸展手臂，握紧木桨，似乎又充盈了体力。
姑苏将近，这一脚琴湘踩在船上，船漂泊在江中。可下一脚，或许就要踏进姑苏城内，姑苏城落在大地上。
“船家之前不是说过……”
琴湘有些疑惑，船家先前可不是这么讲的。
“娘子有所不知。一般的长安来的高僧，确实不少，也只走官路，不经水路。可唐长老不同……长老的名遍传四海，响彻五湖！小老儿若不知，岂不是罪过！”船家挂不住脸，拉低了斗笠，继续说道，“娘子早提玄奘二字就好了，那可是位得道的高僧！”
“那位高僧唤玄奘，也是三藏。”
“唐僧……唐玄奘？小老儿听过！”
“小老儿接娘子却迎了个神仙！”船家慢吞吞起来，琴湘将他扶住。
“船家摆渡吧！枫桥芳华无尽，莫荒废了时光。”
“是了！娘子站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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