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李泌入陕州 达奚走天涯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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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我十分理解和同情你的感受与心情;我也能够体会你被逼无奈的困惑。军中士卒的悲惨生活,我也略有所闻。回到朝中,我一定会向皇上禀报,尽力改变士卒们的窘困生活的。

    将军,我们如今还是回到正题上吧。虽然我非常同情你的遭遇和申诉,也相信你的确受了天大的冤屈。但我还是坚持我的观点,任何人,犯了过错,触犯了国法,违反了公平,公正的原则,都该受到惩罚。你应该为你的错误负责。

    说实话,如果你不是走上了这条叛乱的不归之路,你定会有远大的前途的。

    朝廷板荡,需要多少像你这样的优秀将领哦!我为你的叛逆举动,深深地叹息。你本能够成为一个杰出的将领,尽忠报国的。不幸的是,如今你却只有受到法律的约束和制裁。这就是我为你深深惋惜的原因。

    将军哦,你知道你犯下的最大的错误是什么吗?是你开了一个危险的先例,使国家重新陷入分裂,陷入更大的动荡漩涡之中,使黎民百姓,也包括你的亲人亲属,蒙受更大的灾难啊!

    正因为这一点,你才不得不受到惩罚。不知我这样说法,是否能够令你心服口服?你是否为你的过失感到一些悔意呢?”

    李泌细细的解说,剖析,令达奚抱晖的激愤消散了许多。他沉默良久,不再据理力争,为自己辩驳了。

    “将军,我的确十分同情你的遭遇,我也不想下狠手杀你。我如今想为你指明一条道路,对你我,对朝廷,也许都是最好的选择。

    我希望你即刻起,立即主动放弃自己的权力,脱离自己的军队,隐姓埋名,去过一种全新的隐居的生活。你知道,如今你即使想再反抗作乱,已经没有任何益处了。事实上,你也不可能成功的,因为已经没有人愿意跟随你作恶了。

    你的一生也并没有完全绝望。几年以后,当人们已经淡忘了这件事,你依然可以改变你的姓氏,投入军旅,为国效力,这是我所希望的。不知将军你,还有什么话说呢?

    当然,我也并不是仅仅爱你,才不杀你。犯上作乱,违背军纪,是铁定的死罪。我希望能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如今割据的思想猖獗,你的这种情况还有可能在别的地方发生。我担心当再次发生这种灾难的时候,朝廷派遣的官员将领,可能就没有机会进去。所以,如今我才法外施恩,绕你一命的。

    我现今为你指出一个脱身之计,你好好地定夺,早做决定!

    你替我准备好酒菜,纸钱等等,借口出城去祭奠前任张大帅,以弥补你的过错,然后借机逃生。但请你千万不要再进潼关,你可以随便在什么地方,找一个恰当的安身之所。然后你暗中再派人回来,搬取你的家眷,你的财物。我会保护你的安全,保证你决没有任何麻烦事情发生。不知将军以为如何呢?”李泌没有给达奚抱晖更多的时间去仔细考虑。

    达奚抱晖眼见一切事情都已脱出自己的掌控之中,而反抗只有死路一条。况且他知道已经没有了与李泌讨价还价的余地。于是,他略带感激地黯然地走出了军营,悄然地离去。

    从此以后,达奚抱晖亡命天涯,不知所踪,再也没有他的消息。陕虢战区也重归安定。

    李泌沉默了很久,他心里也觉得非常震撼。李泌知道,达奚抱晖将军所说的,完全都是血淋淋的事实。

    然而,凡事都应以大局为重。如果一开危险的先例,结果可能是反叛四起,全盘皆输之局。遭殃的,不仅仅是军中士卒而已。

    先生,这就是军中现状。达官贵人们可知晓吗?衮衮诸公可知晓吗?皇上可知晓么?

    朝廷的种种良好的愿望,美好的设想,利民的措施,那些所谓的德政,以及慰问,犒劳,优抚,体恤等等,经过各级贪官污吏的运作,巧取豪夺,雁过拔毛,落到我们的身上,都成了一种新的暴政,一种新的掠夺行为。

    皇上高高在上,完全不知事情的真相;他完全听信官吏们的说辞,被那些权高位重的长官们蒙蔽和欺骗。皇上反而认为我们的士卒贪婪,贪得无厌,不知满足。却不知事情根本就不是这个样子,我们士卒们过的是一种水深火热的不平不公的生活。

    先生,这些,皇上知晓吗?那些大人先生们知晓吗?如果皇上不采取措施,解救我们,而任由贪官污吏横行,到处都会燃起反叛的怒火的,岂止是我们陕州地面上呢!当初,泾原士卒的兵变,就是皇上的吝啬与苛酷的待遇所造成。泾原士卒不仅遭受屠杀,而且还千秋万代,蒙上了反叛的恶名!

    先生,这些,皇上知晓么?了解么?皇上被奸臣蒙蔽,只知道搜刮掠夺,不辨是非,总以为我们天生叛逆,是十恶不赦之徒!是恶棍!是暴徒!然而,我们果是如此吗?”

    达奚抱晖越说越激动,他有些狂怒地挥动着他的手臂。

    先生啊,正是朝廷的不公正待遇,才把我们迫上反叛的绝路的!

    先生,你是睿智之人,你想想,有谁不愿过幸福平安的日子?有谁愿意冒着株连九族的危险,去走向反叛之路呢?有几个疯子真的相当皇帝,想去造反呢?”谈起往事,达奚抱晖越发愤激,

    “你看,先生,朝廷衮衮诸公,常常大言不惭地宣称‘天下为公’。然而,他们却是打着天下为公的旗号,处处结党营私,疯狂地搜刮掠夺百姓,拼命地聚敛财富,就连小民士卒的一点救命钱也不放过。朝廷中有几个人,真正关心过我们士卒的生活,我们卑贱的生命呢?!

    以上种种,促成了将士们的怨恨和愤怒,我不过是充当一个引领众人,反抗暴政的小小角色而已!

    既然依靠正当的途径不能维持艰辛的生活,依靠正常的渠道不能使我们的怨恨,我们的意愿,上达消泄,以达天听,那么我们就只有铤而走险,以求自保地走上反叛之路了。

    王侯将相难道是天生的贵种吗?我们难道只有活活被欺侮的命运?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张大帅一手遮天,朝中有人支持,而军中的高级将领,又大多是他的亲信。我们小小士卒,只有敢怒而不敢言,你叫我们到何处说理去?

    有时,我们犯下的一点小小的过失,都会遭到大帅的重重的刑责;表现突出,作战英勇无畏,立下功劳,得到一点赏赐,又会遭致上司的剥夺和嫉恨。你说,我们普通将士,到底应该怎么做人?我们又如何寻求自己的生存之道呢?

    然而,长官们贪污腐化,对士卒们任意地勒索和侮辱。士卒们身在军营之中,却似军中奴仆。各级军官官吏,拼命迫着我们服着军中苦役,赶修营寨,拼死作战,不停地辗转奔波,没有一日安宁。稍有不对长官心意,不合长官的愿望,就会被他们无辜地被冠以各种罪名,陷害毒打,关进军狱,甚至将生命残杀剥夺。

    军中口粮和赏赐,又被长官们层层盘剥。朝廷许诺的封赏,迟迟不能兑现或是大打折扣,使将士们寒心愤怒。将士家属依赖军饷,赏赐过活;而军饷,赏赐不到,无疑断了家属的活路。你说军中士卒,能不愤愤不平,怨恨愤懑吗?

    看到我们自身遭受的不公待遇,想到妻儿们嗷嗷待哺的悲惨生活,将士们哪有心思专注于浴血拼搏,杀敌御寇呢?战死沙场而无任何的抚恤,将士们是白白将自己宝贵的生命葬送。

    政府,政府,只有行着一个‘正’字,才是真正的政府。然而,先生知道,朝廷对我们却是极为不公不正的。

    我们亲冒斧斤,抵抗叛贼和蛮族,兄弟们或战死沙场,沙荒埋骨;或浴血疆场,难寻尸骨;或重伤残疾,断手断脚。我们期待为国立功,既为家族争辉,也想依靠朝廷的俸禄和赏赐将家庭妻儿养活,苟延性命。

    “将军,我也知道你在军中所受到的那些冤屈。张大帅心胸狭窄,十分妒忌你的才能。他想方设法排斥你,打击你,埋没你的功劳,才使你心存忧愤,怒而杀人。

    但无论怎样说,你却是已经触犯了军规,法纪,冒犯了朝廷的律令。我知道,你出生行伍,依靠不断的努力,为朝廷立下不少功劳,才得到今天这个位置。你为国努力拼搏,曾经立下赫赫战功。就是我知道的,你身上的伤疤就有八十多处。然而,朝廷并没有亏负你,给了你及家人应有的恩宠和赏赐。你完全可以通过正常的途径,表达你的冤屈,上达圣听!”李泌很理解地对达奚抱晖言道。

    “先生哦,你错了!如果我能够有正常的途径,表达我自己的冤屈,疏解我心中的怨恨,我又怎么会落到今天的结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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