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霜摇了摇头，看了一眼柜子里的衣服，全部都太过浮夸老成，根本不适合她现在的年龄和气质。
“那套吧。”
她指了指柜角的一套素蓝色纱裙，这是以前的她看都不会看一眼的衣裙。
“是，奴婢这就帮您换上。”
脱去沾染着血渍和污泥的衣服，换上那套素蓝绣翩蝶的纱制襦裙，腰间一根同色系束带，将细腰勾勒的盈盈不堪一握，看着铜镜里未施粉黛的面容，弯弯的柳眉，圆圆的眼睛，挺翘的鼻粱，点点朱唇，尖尖的下颚，纵然五官还未长开便也能预见日后定然是个美人胚子。
青葱一般的手指抚上脸颊，华霜有一些恍惚，多少年未曾对镜贴花黄了，边境的风霜早就将她的皮肤吹的黝黑干燥，手指更是因为长期习武而布满了老茧，也不怪周岭会厌了她。
“小姐，梳什么样的发饰？”
“不用了，帮我额头包扎一番，莫要让掌事嬷嬷久等。”
“是，奴婢明白。”
很快，寻梅手巧的给她的额头上了金疮药，裹了纱布。华霜皱了下细长的柳眉，忽而伸手狠狠的摁在了额头的伤上。
“啊…小姐您这是在做什么。”
寻梅和远画俱是惊愕的呼叫出声，连忙去拽华霜摁着伤口的手，那远画当即就红了眼眶。
“小姐您这是嫌伤的不深么，还…还这般…得多疼啊。”
“确实…”
确实是嫌伤的不够。
“傻丫头，别哭了，我无事。”
说着，她便自铜镜前站了起来，肌肤苍白似雪，唇.瓣毫无血色，打开房门出来的那一刻，便叫罗宁氏心里狠狠一抽，她的女儿…怎会变得如此娇弱，像是一朵病怏怏的白莲花，叫人心疼和怜惜。
“母亲，女儿先去给老夫人请安了。”
“华霜…莫要惹老夫人气恼。”
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抓着华霜的手，轻轻的拍了拍，叮嘱了这么一句。
“是，女儿记下了。”
“劳烦嬷嬷久等了。”
“走吧。”
掌事嬷嬷撇了华霜一眼，心里微怔，四小姐今日好生不一样，往常见到她早就瑟瑟发抖，连话都说不完整，今日这不卑不亢的，倒是有些嫡女风范。要知道，虽然她父亲是庶子，可她却是三房堂堂正正的嫡女，却被一个庶女欺负了去，如此懦弱的性格，在这后院是无法立足的。
而后，华霜带着寻梅跟在掌事嬷嬷身后一路向老夫人所住的念慈堂去，念慈念慈，想来，老夫人也是个向佛之人，可偏偏对庶子一脉心狠，又是个刚愎自用的，读的那些佛经根本就是过目即忘，对她没一点益处。
还未进老夫人的厅堂，便听到里面传来“嘤嘤”的凄哭声，好不凄楚可怜，当真是叫人闻着伤心呢。
华霜低垂着头，薄唇微弯，苦肉计，谁不会？她在战长上玩三十六计的时候，你们这些娃娃都还没断奶呢。只是她没想到，有朝一日竟要将这些手段用到内堂之中，真是…可叹！
“老夫人，四小姐来了。”
华霜莲步轻挪，带动着纱裙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度，气质已然大不同。上前几步，对着老夫人便拜叩下去。
“华霜见过祖母。”
“哼，你可算来了。”
老夫人不由分说，甚至连一个辩解的机会都不给华霜，态度已然明显。华霜亦不多言，只是跪着听凭老夫人发落。
“祖母，您可要为芳儿做主啊，她如今就敢欺负庶姐了，日后可还得了？还不得爬您头上撒野啊。”
挑事精！
她不可能困在这小小的罗府里，家族的血海深仇还在等着她去报！
“还是我们家小姐最善良，您看这套如何？”
“我为何挨罚？”
华霜有些不解的问道。
“您不记得了？每次您的那些姐姐们闯了祸事都要您来背锅。”
然而事实是，华霜只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来，并没有斥责远画，反而道。
“我知道了，放心，吃亏是福。”
一时的得意并不能代表全部，笑到最后才是本事。
那掌事嬷嬷见华霜如此得体，便也不好多说什么，再者说，额头上的伤口还未处理干净，就这样去见老夫人，也是对老夫人的不敬。
“寻梅、远画，你们还愣着？随我进来更衣。”
华霜撇了一眼有些发愣的两个大丫鬟，而后又朝着罗宁氏微微屈膝行了一礼。
“远画，莫要乱说话。”
寻梅低声呵斥，手脚麻利的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她们家小姐向来与大小姐、三小姐交好，她们当着小姐的面编排大小姐三小姐的不好，她们家小姐定然会发怒的。
闺房内，华霜视线扫向梨木雕雀鸟衔枝衣柜，寻梅连忙去衣柜里挑了衣服出来。
“小姐，这可如何是好，老夫人每次唤您去，您哪次不得挨罚？”
华霜得体的行了一礼，内里到底不是一个才十二三岁的小嫩娃娃，见惯了大场面，饶是在陛下面前也都是不卑不亢的，面对一个小小掌事嬷嬷自然也不会胆怯，哪怕她是老夫人派来的人。
但华霜也深知，现在自己羽翼未丰，切不能乍露锋芒，以免成了众矢之的。
罗宁氏身边伺候着的嬷嬷是随嫁来的，陪了罗宁氏三十多年，就是华霜也得礼敬三分，此刻正疑惑着低声道。
“夫人，奴怎觉得咱们小姐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其实罗宁氏也有这样的感觉，仿似这一摔倒是把脑袋摔清醒了，人也变的稳重了些。不像之前，与大房二房的嫡女亲近，疏远她这亲娘，光是从对老夫人派来的人的态度来看，就大大的不一样，要是以前，华霜早就怕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还请母亲稍后片刻。”
便领着两个丫鬟进了内室。
原来是老夫人派了掌事嬷嬷来请华霜过去。
平日里，那老夫人眼高于顶，根本不屑见她这庶子之女，今日却特意差了人来“请”，再联想一下方才的事，华霜心下便了然，定然是她那位三姐罗梅芳恶人先告状，去老夫人那里挑事了。
“劳请嬷嬷稍等片刻，容华霜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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