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夕没有回答，看着手机原本在的地方，那儿除了一个深坑，空无一物。
“节哀……”燕朝雪拍了拍封夕的肩膀。
——
店小二坐在推荐票先生家常菜馆一块瓦砖前，生无可恋地抽着烟。
“又……失业了呢……”
——
“由于这次事件中的一些意外，封夕的表现出人意表。”
道家的房间内，一如既往身穿道家黑袍的中年男子坐在木桌后，而燕朝雪则挺拔地站在木桌前向男子报告着什么。
“以初学者来讲，没人能一次操纵九十九张雷公符。虽然不是考验对输出灵力的准确度，但那数量也是能难倒绝大部分人的。结合平时的观测结果，现在已经能确认封夕就是阳眼了。”
“唔……”男子手背托着下巴似乎沉思着什么，过了一阵他抬起头说：“知道了，你和郭双继续执行任务吧。”
“是。”燕朝雪微微抬头，镜片反了反光。
“另外……阴眼那小子最近看上去有点不安分啊。”男子凌厉的目光投射向房间的窗外。
“……唔。”燕朝雪眼中冒出一道精光。
——
第二天，学校。
封夕站在食堂窗口前，无语地看着自己盘子里装着的没有蛋的番茄炒蛋、没有肉的青椒炒肉、没有粉丝的芹菜炒粉，和目测减量起码一半的米饭和汤。
而站在窗口后的食堂里的店小二，则气呼呼地拿着大勺子，戴着厨师帽恶狠狠地盯视着封夕。
气氛有点低沉。
封夕忽然按耐不住，按着窗口的板子，手指着他身后享用着丰盛食物的郭双和燕朝雪，“同样的套餐，怎么他们的那么丰盛啊！”
店小二翻我白眼，竖起一根修长的中指。“你个瘟神爱吃不吃啊！要不是那两位恩公给我找到了新工作，我分分钟揍死你你信不信！”
“我不管！快给我加菜啊！老子穷得只剩饭卡了还不让我吃饱！”
“管你呢！不吃放下！吃就拿起盘子滚开，老子还要工作！”
“临时插播——XX班13级X班封夕同学，在昨天学校附近发生了一宗煤气爆炸事件的推荐票先生家常菜馆里，见义勇为，救出一名店员，让我们向封夕同学学习～！特此表彰见义勇为奖，奖金五百元整！”
封夕满头大汗地看着明明是被那只老板鹿救出来的店小二。
后者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忍住不要对封夕出手，忽然，他拿起勺子，在盅子里刮起那么一点蛋碎，往封夕的盘子里一倒，吧唧一声，封夕那原本没有蛋的番茄炒蛋里出现了那么一点的黄色。
“满意了么？”
封夕低头看了看盘子，又抬头看了看店小二。
“满……满意……”
……
啪嗒一声，封夕放下盘子坐在了燕朝雪身边。“唉……难得食堂的饭变得可以吃……”
“封夕，关于你的手机，怎么样了？那天‘灰飞’，现在还好吗？”郭双自然看见封夕的盘子里十分空虚，一边帮他夹菜一边问道。
燕朝雪不禁捂住嘴笑了一声。封夕斜斜地瞪了他一眼。
“我在二手市场用二十块钱买了一个……”封夕从裤袋里掏着东西，回应说。
他掏出来了一个手机，不是智能的，是按键手机，小巧玲珑。——是诺基亚6100，在2002年上市，闹钟、免提通话，功能众多，但现已停产。
郭双帮他夹菜的手悬在半空，回过头去强忍着笑意。燕朝雪再次忍受不住，捂住嘴轻笑了一下。
“说回来……”也不知道是因为尴尬还是什么，封夕转移了话题，“那个推荐票先生家常菜馆的损毁，又定义成煤气爆炸，又是道家操作的吗？捅了这么大篓子还要你们帮忙收拾，谢谢了……”
“嗯？你在说什么傻话？”忽然燕朝雪忍住笑意，暂停了因为笑而导致的身体的抽动。
“呃？”封夕的头转向燕朝雪，僵硬地悬在半空。
“这次推荐票先生家常菜馆的爆炸事件，损失已经核实完毕，道家已经进行了赔偿。经过责任的分配和判定，你需要承担一半的赔偿金。这是你现在欠道家钱的合同，核对一下就签字吧。”燕朝雪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些文件，递给封夕说道。
封夕看着合同上的八十万块，整个人就像被美杜莎石化的人一样一动不动。他已经傻了。
“以封夕同学的品性，一定会负起责任的！”郭双微笑着看着封夕，“要是你实在承受不起这赔偿，我们也可以一起想办法解决。”
封夕捂着脸无语地余光扫向旁边的郭双的燕朝雪，这样子给我扣高帽子……是一定要我还啊……
“再播放一遍——再播放一遍——在昨天学校附近发生了一宗煤气爆炸事件的推荐票先生家常菜馆里，XX班13级X班封夕同学，奋不顾身地救出了一名店员，让我们向封夕同学学习！特此表彰见义勇为奖，奖金五百元整！”
伴随着广播的，是主要来源自封夕的一阵沉默。
“……”
只见手机轰的一声，把地面炸出了一个大圆坑，而封夕手机本身则安安稳稳地躺在其底部。在四人发呆的两秒中，那部手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成无数尘埃随着风飘走了。
似乎被打了脸的燕朝雪站在那似乎反应了过来，“你……是不是对手机进行过炼化？”
食堂大妈这时慢慢地走向前，她用衣袖子擦着泪，“你们是不知道我为什么没经过大脑思考就像吸收人类怨气啊……谁都不想当坏人啊！想当年我还是个小蘑菇的时候，就已经被人采摘了，被发现是毒蘑菇之后就被无情地抛弃掉！还被划上了这十字伤疤！”说到这里，大妈拨开了自己额前头发，露出一个丑陋的伤疤，“我那些毒蘑菇姐妹个个都色彩艳丽，修成人形个个貌美如花……就我一个是这样子，给我妒忌的……唉，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这时擦完泪，抬起头的她看着前方，看见封夕四人正向远方走去，她甚至还能听见封夕一边走还一边说道，“学长我简直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食堂大妈吃了一惊，她噙着泪伸长了手，“诶？！我已经决定改过自新了，你们别走啊！说好的反派都有的那些自白时刻呢！别走啊——”
封夕话锋一转，拿起手中的手机，似乎很是庆幸地说，“不过幸好……幸好手机没有损坏，我还以为连手机都会随着那些符一起炸呢……”
燕朝雪听到这话，并不回头却回应道：“你的手机只是一个载体，我们道家的APP也是十分先进的，符箓的激活不会伤害到载体。”
忽然，封夕的手无故地抽搐了一下，在手中的手机随之掉到了地上。“啊！”
“你……”食堂大妈停下了对手中蘑菇的操作，她忽然看见这一变故，显得似乎有点不知所措。
燕朝雪清了清嗓子，彬彬地开始了叙说。“虽然不是妖怪，但是我十分能理解您吸人精气，而达到快速修炼成果的想法。谁都想要一步登天，但实际上很多东西其实都需要长时间的累积和沉淀。不知道您有没有想过，透过吸收怨气来吸收人的精元，其实是十分低效率并且害人不浅的。人的怨气的确是十分强烈的，也含有大量的精元在其中，但是如果您想以怨气为食，完全可以透过担任监考老师一类扮黑脸的工作而不会伤害到其他人来吸收怨气。回到现在食堂的问题，虽然我不是厨师，但是我还是很钦佩把饭菜做得十分难吃却不致人呕吐生病这种才能的。但是您现在完全浪费了这种才能，因为用在了不好的地方上。而从您的处境来说，您身为食堂厨师，将饭菜做得极为难吃，这直接导致了来食堂吃饭的学生数量减少。现在的学生各方面的自主性都十分的高，饭卡是不可能绑定住他们的，就算您在学校附近设置了腐化阵，他们也宁愿会去更远的地方吃饭而不是食堂。难道您能把全世界的饭堂都下腐化阵吗？而这样下去，光顾您的食堂的客人将越来越少，您吸收的怨气必定也会随之下降，最后您还是得铤而走险，我认为您这样做十分的不值得。如果我是您的话，我会选择其他的更高效率的方法，例如如果我只会煮饭的话，我完全可以把饭菜做的更好吃而从而令食堂变得客似云来。虽然人类喜悦的情绪并不像怨气那么强烈，但是在数量的影响下肯定能变得有过之而无不及。因此，从整体上来讲，把饭菜做得极其好吃，其实是一种对修炼有着十分高效率的方法。往远了讲，您甚至有机会脱离学校饭堂这个只有学生和教职员作为客人的小世界，做饭做到学校外面，吸引更多顾客。只要饭菜足够可口又有特色，我相信慕名而来的新客人和流连忘返的老客人喜悦的情绪将会笼罩着整个旅馆，对您修炼进度之帮助其实有着非常大的作用。而到了最后，您吸取了无数人类的喜悦情绪，将获得您之前，也就是说现在，利用做饭能准确控制好吃或否这点胡作非为时想都不敢想的庞大修为。以如此有效又不会伤害到人，甚至会被人所尊敬的方法来修炼，假以时日，我相信您能成为大妖也不是不可能。”
食堂大妈听得入神。她的瞳孔开始发亮。
封夕在前面却没有听到大妈的呼喊，他走在四人的最后，一脸悲惨地道：“唉……买了九十九张符啊……我一个月的生活费啊……”
前面三人都似有似无地忍着笑。
封夕忍不住握住拳头双眼发光地称赞说道：“燕学长你太厉害了！这都能说服！”
燕朝雪嘴角微微地上扬着而让人难以发现，他推了推眼镜，“小意思，这些我们是专业的。“
封夕则双手空空地走在后面，尴尴尬尬地站在后面，心道，被两位女生保护……
“等等。”忽然，燕朝雪在一旁伸出了手，挡住了苏九儿和郭双。“这里先交给我。”说完，对着食堂大妈一鞠躬，有礼而客气地说道：“请您听我说。”
郭双想都不想微笑答道：“以礼服妖。道家的第一责任是促进人妖和谐，迫不得已才需要出手。当妖怪愿意不破坏人妖协议，能理性沟通，就可以不必动手。”
这时，食堂大妈慷慨激昂地握住拳头用力一挥，“大兄弟，你说得太好了！……你们是不知道啊，我……”
燕朝雪一转身，嘴角淡淡的微笑似有似无，“搞定了。”
燕朝雪抱着胸脯，推了推眼镜，面带微笑地对大妈说道：“如何，现在改变还来得及，我相信您的将来必定无比灿烂。”
封夕在后面听得快睡着了，他早已经领教过燕朝雪这种无敌唐僧念经之法。不过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燕朝雪现在要对妖怪说这些，“我想问……这是在干嘛？”
只见食堂大妈顶着浑身熏黑的身躯站了起来，她的手中缓缓操控着她那貌似能吸出人的怨气的蘑菇。“你们看来是忘掉了我啊……”
苏九儿想都没想，松开护住封夕的手，凝出一团精粹的狐火，拦在封夕身前。说实话，这食堂大妈其实就算有一千个都不是她对手，但她并未立刻行动。
而郭双则快速手指一转，立刻间一张符箓出现在指尖，同样拦在封夕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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