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热闹闹的院子再次归于安静，秋风一扫，淅淅沥沥的雨丝便再次飘了起来，我撑了伞遮在目送二师伯离开的月霄头上。
毕竟，如果没有他，我早就死在了孤山上，没有他，我也不会有此刻安宁的日子，没有他，我更找不到引导内功的方法。
说到底，他于我是有恩的，而且是大恩。
我这个人，向来恩怨分明，这份恩情，我必会铭记。
同样透过雨幕望着远去的人，我幽幽问：“天下武林皆以除去天晴晚为快，你却收我为徒，难道就不怕被黑白两道追杀吗？”
落雨无声，衬得月霄的话格外振聩：“哼！天下，武林，我月霄想做事，就从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过。”
这股浑身散发的自傲，不是空穴来风的自吹自擂，不是对敌人能力的否定，而是对自身实力的绝对自信。这股高高在上的自信，会让你面对他的时候自然而然地信服。
我透过面具凝视他，秋风适时袭来，卷起他宽大的袖袍，蹁跹翻飞，那孤然傲然的姿态，已不似凡人。
“嗯，这雨还没完没了了，跟我来罢。”他甩了袖率先朝阁楼走去。
步态悠然，再配上那藐视众生傲气，他……真的不像凡人。
若不像凡人，又为何要收我为徒，蹚权势这趟浑水？
望着他的背影，我扬声问：“为什么要收我为徒？”
他转过了身，面具下的半边脸显得有些无奈：“为什么你有那么多为什么？”
秋雨洒在我们之间，像蒙了一层薄纱，我站在这头，想了想，比出食指：“我的最后一个问题。”
薄纱的那头，他负手将我望着：“原因很简单，天下这盘棋，你是个关键棋子。”
原来，我只是个棋子而已。
我觉得自己有些好笑，起先还心心念念地想要报答他救命之恩，甚至在他说今生只收我一个徒弟的时候感激涕零。原来，也不过如此。在他的眼里，不过棋子一枚。
也许，我终归还是该感谢自己还是个棋子的，毕竟，棋子的身份才让我依然活着。
放下伞，细雨润润地扑在我脸上，带着秋日特有的凉沁，更醒神也更能清心。
“天下这局棋，若是没了你，又该无聊了。”他漫步踩在石阶上，又停下来回身摊开手看着我，笑容悠然：“可现在，两方实力太悬殊，我觉得给你加点筹码会更好玩。”
我张了张口，想要问他这样做于他有何利，想了想，又吞下所有的话。他这样的人，这般目空一切，在他的眼里天下也不过一场游戏罢！
“跟上哟！”雨幕的深处，是他站在廊下回望我的身影：“我可不想自己精心挑选的棋子早早被人吞并，为师可想看你成为最厉害的棋子呐。”
我皱了皱眉，朝阁楼走去。不知道为什么，棋子这个称呼让我听起来觉得十分反感。
我不喜欢做棋子。仰起头，是依旧灰沉的天，其实，我要……成为主宰自己命运的人。
所以，我必须变强。
定神，我快速朝月霄追去。
远处看起来若沧海一粟的阁楼，走进来，才觉得大有门径。九曲回廊蜿蜒前行，两侧栏杆的雕刻都十分讲究，雕工精美细致不说，一路走来竟是没有重复的图案，再精心涂漆打蜡，变得如镜般光洁。
栏杆外又种些翠竹，格挡视线的同时，又有光线透进，并不觉得昏暗，倒为回廊增添了几分幽静，
“哎！”二师伯摇头叹气，眉目间忧心忡忡，却也没再多说，转身离开。
苏陌看了看我，继而朝月霄一礼：“师侄告退。”便追上二师伯同去。
二师伯气急：“你……你可知谷主收徒对恶人谷是多重要的事！”
“当然！”月霄淡淡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苏陌的招式，阿狸只看过一遍就发挥出了七分威力，这样的悟性，师兄觉得还不够？”顿了顿，又转身问苏陌：“在阿狸面前，你只打了一次架吧？”
苏陌老实回答：“是的！师叔。”
“师兄就这么不相信我的眼力！”月霄叹了口气，解释道：“既然我选择收她为徒，自然是清楚她底细的。”
“哼！”二师伯甩袖冷哼，可蹙起的眉显然已经展开：“这样最好不过。”转身便走，然不过几步，又转身忧心问：“只收一个徒弟？”
换来的却是月霄认真的点头：“嗯！”
不待我答，他又补充道：“别拿阿狸这个名字来糊弄我。”
“还有，月霄为什么要收你为徒？”他朝前迈出一步，带出的威压让我不禁后退。
他凝眉道：“说！你来我们恶人谷是什么目的？”
月霄摊摊手，看向二师伯，好像在说：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二师伯固执道：“可她的身份……”
“你说什么？”二师伯显得惊讶又气恼：“只收一个徒弟！？”又指着我看着月霄道：“就她？”
远处青影一动，便如鸿雁般落到了跟前，嘴角勾着笑：“对，就是阿狸。”
这个师伯，不简单。
“不能回答？”见我久久沉默，师伯的神情更阴沉了：“那换个问题，你是谁？”
“哎，二师兄啊，你把我家阿狸吓到了。”忽然间，远处轻飘飘地传来一句。
雨已歇，江山如洗，似乎连空气都干净地通透了几分。顺着声音抬头，阁楼顶层，一身青衫的正是月霄。
他手执茶杯遥遥将我们望着，声音依旧那么悠然：“我不收徒的时候，你们一个个都怕我死了，从此一脉断绝，所以不停的催。这不，好不容易找了个机灵的徒弟，你又这般逼问，竟是想我这脉真断了不成？我可话说在前头，我月霄这辈子可就只收一个徒弟，你若是把她吓跑了，我可就不管了。”
“师父……”苏陌想搭话，然而，师伯横眼一扫，遏止道：“这里没你的事！”
苏陌皱了皱眉，只得退下沉默。
师伯这个问题相当精简，却囊括了他所想要知道的全部信息--
知道昨夜月霄去了哪，自然是能顺藤摸瓜查他出去干什么，那么，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徒弟自然也能调查的一清二楚。
严谨、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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