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任务？”
“他说，如果看到这位女客人一个人离开的话，就打电话给齐鸣警官。叫齐警官带人来把她控制住。”
“笨笨有没有告诉你这位女客人犯了什么罪？”
“没有。”
“笨笨什么时候交给你这个任务的？”
“他刚到酒店的时候。”
“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他刚到酒店，还没有见到被告人舒可，就给你传达了这个任务？”
“是的。”
公诉人问完王雅，便向法庭说道:“我有几个疑问想询问笨笨警官。第一，你在见被告舒可之前，就向王雅传达了这个任务，是不是说，在见她之前，你就已经知道舒可所犯下的罪行？第二，刚才被告辩护人声称，舒可在和你相会的过程中，曾暗示你，她会说出真相，她是怎么暗示的？”
笨笨终于不得不走上了证人席，他最不想走的一步，最终还是走了。
他看着舒可说道:“在见她之前，我不知道她犯了什么罪，就算到现在，她站在被告席上，等着法律的制裁，但在我心里，我也不认为她犯了多大罪。被害人潘家富，可以说是个十恶不赦的恶棍。他从十几岁起就开始骚扰杨云棋，还曾经意图强奸杨云棋，幸亏当时被我和另外一个小伙伴撞见，但因当时我们年纪还小，两人加一块也不是他的对手，后来我失足掉进河里，眼见着就要被淹死，但潘家富仍然我行我素，见死不救。潘家富在光明村一带可以说是作恶多端，鱼肉乡民。他曾经因为邻居家的牛吃了他家菜地里的菜，就把邻居家的牛给打死，还放火把邻居家的房子给点了。他在黄原镇上开店，和那一条街的商铺都有摩擦。曾经有一个顾客到他家具店看中了一套家具，后来发现另一个家具店的更便宜，所以就买了另一个家具店的。他知道后，把那位家具店老板暴打了一顿，造成六级伤残，后来店也开不成，还有，他还勾引一个当时正念初二的未成年小姑娘，后来姑娘的父母知道了，叫他不要再纠缠自己的女儿，他倒好，竟把人家小姑娘给软禁起来。我说的这些，事主都报案了，在派出所都能查到，据我所知，还有一些因为事主胆小怕事，没有报案……”
公诉人有点急了，向法庭请求道:“请证人正面回答我方的提问，不要叙述与本案无关的问题。”
主审法官应允了公诉人的请求:“请证人正面回答公诉人提出的问题。”
“好的，但我并不认为我以上所说与本案无关。正是因为潘家富平时作恶多端，这才导致舒可内心的正义感爆棚。她读书时就喜欢看金庸的武侠小说，并深受其害，爱打抱不平。至于公诉人提到的第二个问题，我认为涉及我的隐私，而且与本案无关。”
主审法官思考了片刻，说道:“请证人如实回答。”
“好吧，”笨笨无奈，只好答道:“舒可跟我说……今晚我们不谈别的，就谈情，等过了今晚，我想知道什么都告诉我。”
公诉人问道: “这么说，你和被告是恋人关系？”
“我和舒可高中时是同桌，互有好感。高中毕业后我们七八年没见过面，也断了联系。那天是我们毕业后第一次见面，见面后发现彼此间的好感有增无减。”笨笨转过头盯着公诉人，略带挑衅的问道:“我这么形容我们之间的关系，你觉得可以吗？”
“还有一个问题，请证人回答。当天晚上，当被告人和你分别时，你为什么没有亲自逮捕她？而是事先安排酒店公作人员帮忙报警？要知道这样做是有风险的，如果警方出警慢了一步呢？”
“正如你刚才所说，现在的事实是警方抓住了她，她现在正在接受审判。”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没有亲自逮捕被告？”
“我睡着了。”
“睡着了？”公诉人好像预料到笨笨会这么回答。“可是根据我们的调查，前去出警的齐鸣警官在抓获被告之后，给你打了四个电话，你都没有接。还有王雅报警之后给你打了三个电话，你也没接。难道七个电话铃声都没有把你吵醒吗？”
“我睡觉跟猪八戒一样，一睡着就算天塌下来，也不知道。不要说七个电话铃了。”
“根据我们调查，你在警校有过这样的训练，只要哨声一响，不管任何时候，都得在三分钟内到达指定地点集合。我们询问过你当时的指导员，你在这方面一直表现很突出。经过四年这样的训练，我想没有理由不被七个电话铃吵醒吧？陈警官，恕我直言，这里面是不是另有隐情，不方便说？是不是你念旧情？还是你被被告控制了，无法行动？”
“确实有隐情，一定要说吗？”
“请回答我的提问。”
笨笨贼兮兮的笑道:“你一定要我说，我还真难为情呢。我们七八年没见了，大家都干柴烈火的，所以……大家都是男人，这种累你应该懂的。而且为了方便行事，我把手机扔卫生间里了，要不是队里有要求，必须二十四小时开机待命，我肯定就直接关机了。所以不要说七个电话，就是七个*，都未必能把我炸醒，只能把我炸死，这就叫宁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旁听席上一片哗然，有的窃窃私语，有的掩嘴偷笑。只有坐在最后排的何雪梅，她紧紧的咬着嘴唇，看不出任何表情。就和被告席上舒可的表情一样。
黑子虽然知道笨笨说的肯定不是实情，但这种事却很难考证，公诉人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了。
公诉人果真语塞，无从反驳。
周晓雯这时说道:“现在事实已经很清楚了，我方当事人舒可因为和笨笨警官的特殊关系，所以她选择回国后，先和笨笨重温旧情。这也从侧面说明了我方当事人有自首的打算，因为一旦自首，可能两人就再也难续前缘了。她从酒店离开后，想去派出所自首，结果笨笨因为出于职业敏感，事先安排了酒店工作人员报警，就这样阴差阳错的中断了我方当事人自首的意愿。所以我方恳请法庭按照有自首情节来量刑。”
公诉人正要举手发言，谁也没想到的是，舒可突然举手，要求发言。而且主审法官竟然也同意了。
舒可清了清嗓子，就像被老师点名叫起来回答问题一样，每次她总是胸有成竹。所以她总是昂着头，嘴角微微上扬，一副舍我其谁的表情。就像现在这样，“各位法官，审判长，审判员，我想说两点。第一，我没有想过要自首……”
“我们想问问举报她的群众，既然都不知道她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要举报她？”
王雅走上证人席，说道:“我这是在执行笨笨警官交给我的一项任务。”
其次，我方当事人作案后去美国，并不是为了逃避法律责任。舒可因为患有胃癌，那段时间正好是她接受定期治疗的时间。”周晓雯向法庭递呈了一叠单据，然后接着说道:“这是舒可在美国医院治疗的单据，还有她的主治医生杰妮博士的证词，她证明这段时间舒可确实在医院接受治疗。”
“还有，我方当事人不管是在美国还是回中国，都没有选择逃匿。她回国的机票，以及回国后住的酒店，都是用自己的真实身份办理的。”
公诉人立刻辩解说:“那是被告人自认为她犯下的罪行还没有被人发现，况且那时潘家富被害一案已经结案，警方误抓了一位叫林昆的人，而偏偏那位林昆，出于某种原因，默认了警方对他故意杀人的指控。所以被告认为，她就算以自己的真实身份回国，也是安全的。”
于是出租车司机坐到了证人席上，他说:“那天晚上，我正好在红土地大饭店门外等客人，就见这个女人走出来，朝我这里招了一下手，我就把车开到大堂门口，大堂门童给她拉开车门，她一坐上来就说，去派出所，我正想问哪个派出所，这时候就有几个警察冲了过来，把我的车包围了，然后就把那个女人抓走了。”
公诉人:“可事实是，被告人是通过群众举报才被警方抓获，并不是自首。”
“我认为这是一个巧合，我方当事人是在去自首的路上被警方抓获的。而且不管是举报她的群众和抓获她的警察，当时都不知道她究竟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要抓她。”
但她依然拒绝和笨笨见面，拒绝回答和笨笨有关的所有问题。而且不许周晓雯去找笨笨，声称如果笨笨介入这个案子，她就什么都不说了。这让周晓雯很头痛。
现在为了给舒可争取法律上最宽大处理，她还是找了笨笨。她必须搞清楚，舒可被捕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从她和舒可的谈话中，她感觉到，舒可是打算自首的。
法庭这次对舒可的公开审理吸引了众多媒体的关注。法庭旁听席上座无虚席。周晓雯对这次辩护做足了功课，她不但把笨笨、王雅叫了过来，还把当年开元二中学高三三班所有同学都叫了过来，旁听席坐不下，有的就站着。还有舒可当时准备离开红土地，随手叫了一辆出租车，她把当时的出租车司机也找来了。
周晓雯微微一笑，说道:“我刚才说我方当事人在案发后一直使用自己的真实身份，并没有像公诉机关所说的为了躲避法律责任，选择逃匿。现在公诉人又声称我方当事人自认为是安全的，没有必要逃匿，这岂不自相矛盾？”
“我方认为，我方当事人在案发后没有逃匿，而是有自首意愿的，并且付诸了行动。第一，我方当事人舒可在美国接受治疗后，就使用真实身份回国了，这一点刚才提到过。第二，舒可回国后就把她住的酒店告诉了她的一位同学笨笨，而笨笨是在职警察，并且曾经负责侦破潘家富被害一案。试想，如果没有自首意愿，她应该躲着这位警察才是。第三，她在和笨笨相会的过程中，给过笨笨暗示，她要自首把真相说出来。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舒可和笨笨相会之后离开酒店，就是要去派出所自首，这一点当晚她拦下的一名出租车司机可以证明。”
在被告是否有自首情节这一点上，公诉机关和被告方展开了激烈的辩论。公诉机关认为，被告舒可，自从杀害潘家富以来，为了逃避法律责任，逃匿到国外，若不是因为好友方婷婷和包义坚订婚，不得已才回国。经群众举报，被公安机关一举抓获。从整个过程来看，被告人舒可作案后毫无悔过之心，更谈不上自首。
周晓雯对于公诉机关的指证一一提出了反驳:“我认为我方当事人舒可回国，就是回来自首的。首先，舒可和方婷婷夫妇两的关系一般，读书的时候，舒可和方婷婷的关系还闹得很僵，这些在座的同学都可以做证。所以舒可根本不可能为了一对曾经非常普通的同学的订婚仪式，而冒着巨大风险回国。那么她回国就只有一个解释，她想自首。
生活真他妈会玩啊！
周晓雯想了一夜，决定正式接手舒可的案子。这些年为了找林昆，她几乎没有正儿八经的接过什么案子，这次她决定要为舒可放手一搏。说来也奇怪，当舒可听说周晓雯要做她的辩护律师时，竟欣然同意了。
主审法官只好宣布暂时休庭。立刻有法警找来一副担架，把舒可抬了下去。
担架从笨笨面前抬了过去，笨笨看着舒可惨白的脸，就像当年她晕倒在他面前一样，同样的情形，变化的只是各自的心情。
这一等就是一上午。到下午两点，舒可杀害潘家富一案才再次开庭。也许是因为太过虚弱，这次法警没有给舒可戴上脚镣。她面无表情的走上被告席，没再看笨笨一眼。
当舒可戴着手铐脚镣走上法庭时，虽然有些吃力，但依然昂着头，旁听席上的一干同学都站了起来，默默的注视着她。舒可目不斜视的走向被告席，突然，她眼睛的余光看到了黑子，还有水蜜桃，犯贱，丁祸水，还有肚子已经微微隆起的三大。
她想装着没看见，继续吃力的往前走。可眼角却有一颗泪珠悄悄滑落。但当他看到证人席上的笨笨时，却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失声大叫了一声，然后一头栽倒在地，晕了过去。
一个星期后，舒可的案子再次开庭。
开庭前，周晓雯告诉笨笨，舒可涉嫌故意杀人罪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接下来要做的，只能在“是否有自首情节”上做文章。
周晓雯这是第一次接手这么重大的案子。当她从笨笨那得知真正的凶手是舒可时，她原本满腔的怒火顿时化作乌有。对于舒可，她有着不一样的情感 从她们第一次见面就像一对天敌一样，相互竞争，相互鄙视，却也暗自相互欣赏。就像两大武林高手一样，有时打得你死我活，有时又惺惺相惜。当年一场高考，两个女孩都没能成为赢家，一个因为爱情，一个因为病痛，都放弃了北大。而如今再次见面，一个已成阶下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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