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的话，我去接的这个人，肯定是个歪瓜裂枣，长得比你还难看了。”
“滚你丫的。”
杨程志笑着骂道:“两人都给我滚一边去。”
笨笨来到火车站。杨程志只交代说那人到了就会打他电话。可他等了两个多小时，连个鬼影子也没见着。电话倒是接了几个，一个是狗生打来的，问他杨云棋的案子是不是就这么结了？林昆真的要枪毙？笨笨一听是问那个案子，很是郁闷。随便说了几句就要挂电话。狗生却急急的说道:“老弟，先别挂，那照片是不是可以删了？”
“什么照片？”
“就你在我宿舍拍的，你说你一大小伙子留着一张女人内裤的照片，是不是不太合适。”
“原来狗生表哥打这电话，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放心吧。”
“笨笨，上次就跟你说了，要么叫狗生要么叫表哥，不要连着叫。”
“是，狗生表哥……”
笨笨不耐烦的挂了电话，刚想把照片找出来删了，手机又响了，这次是老妈杨老板，叫他今晚七点务必赶到尼雅西餐厅去相亲。说是小区里张阿姨介绍的，对方是个小学老师，长得清新靓丽，温文尔雅，温柔贤淑，端庄大方……，笨笨连忙叫老妈打住，不要再甩成语了，他去就是。
老妈心满意足的挂了电话，笨笨却郁闷到了极点。眼见着都快六点了，要接的人还没出现。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电话终于来了，这次是杨程平。
“三朵花，先说好，借钱免谈，除了借钱，其他的我们可以畅所欲言。”
杨程平在环城路上租了一个单间。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就去楼下买几个炸米粿权当做早饭或者中饭，有时是炸茄子炸冬瓜，或者炸春卷，偶尔吃一碗肠粉或者酒酿蒸蛋。下午基本就是玩玩手机，睡睡觉，偶尔看看书，或者去街上闲逛。到了晚上，就打包一份炒粉干或者快餐回来吃。笨笨问他为什么不去找工作，他说还没想好要做什么，先休息休息，不会休息的人就不会工作，休息是为了更好的工作。
自从毕业以后，杨程平基本上有一半的时间是在休息，另一半时间他干了无数份工作，最长的一份干了四个月，最短的一份干了四个小时。每当一份工作结束之后，他都要休息很漫长的一段时间，才去找下一份工作。笨笨曾笑侃他说：“你工作时间就象是播放电视剧，休息就好像插播广告，现在你把广告时间无限延长，把电视剧的播放时间无限压缩，这样观众会不满的。”三朵花也总是有理由：“电视剧和广告永远是相互制约的关系。如果广告过少，那么广告费就会减少，到最后就会导致没钱来购买最新的电视剧，就算一整天都在播放电视剧，那也只能播一些老调重弹的，这样同样没人愿意看。电视台唯一的准绳就是收视率，哪怕你天天都放广告，只要有收视率就行。人这一辈子也是一样，唯一的准绳就是你能否活的下去，而且活的洒脱，活得自我。就是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人这辈子最美好的事情，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而是想不干什么就不干什么，没有我想干的工作，我就不干，我认认真真做我自己，这有什么不好？”
当然，这也直接导致了三朵花过得很拮据，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房租更是经常拖欠，好几次被房东堵在门外不敢用水用电，更不敢出门。笨笨打趣他说：“你是做到了想不工作就不工作，但你做不到想不交房租就可以白住。”
只有说到钱的时候，三朵花才显得有些英雄气短。借钱成了他的家常便饭。据说只要和他稍微有些相交的朋友、同学，他都问人家借过钱。少则几十块，多则几千块。而他的本事就在于，总是能说服别人借钱给他。
他从笨笨这里前前后后大概借了有十几次。所以笨笨决定不再借钱给他了。
三朵花听笨笨在电话里说借钱免谈，也没觉得难为情，笑着说:“真他妈小气，现在欠债的是爷，借钱的是孙子，你个龟孙子还敢对爷这么嚣张！”
“我靠，你要是敢赖账，我直接把你拷起来。”
“你瞅瞅，你瞅瞅，人民警察就是这样对人民的？”
“对你这样的刁民就得这样，说吧，找我啥事？”
“你要接的人在我这。”
“你们他妈玩我是吧？我在火车站等了三小时了都。”
“就是玩你啊。”
“是哪个孙子，叫他接电话。”
“他说了，今天晚上你得请客，他才会露面。”
“正好，今晚七点我妈逼我去尼雅西餐厅相亲，你和那孙子直接去那，把那女孩吓走，然后我们痛痛快快的吃一顿。”
“好主意，那女孩你想吓到什么程度？”
“咱们这次就来点狠的，让我们小区那些张大妈李大妈以后再也不敢给我介绍对象了。”
“你这是奔着打光棍的节奏去的啊。要是被你妈知道了我还有活路么？”
“就这么着，到时好好配合。”
“OK，只要我们出马，见鬼杀鬼，见神杀神，所过之处，寸草不留，绝对让你打一辈子光棍。”
“男的？”
东北熊在一旁插话说道:“如果是女的，老大就亲自去接啦……”
“不用不用，到底是亲大哥啊，就是好说话。”笨笨的脸上已经笑成一朵花了。
“不是我好说话，因为像你心智这么不成熟，动不动就耍脾气，闹别扭，也不适合留在我们重案队。”
笨笨被杨程志说得一脸气结。脸上那朵花早就不见了。
“这有什么区别？”
“如果是美女，我就得好好捯饬一下，我这不代表的是二队吗，得注意形象。”
“不用捯饬了。”
“反正手续不是还没办么？正好，省得签字，不用办了。”
“就这原因？”杨程志瞪着他，“别给我玩虚的，到底因为什么？是不是你妈不同意？”
“她是不同意，但不是因为这个……我心里别扭。一来就办这么个案子，就因为潘家富这么个畜生，自杀的自杀，判死刑的判死刑……我们警察，在里面到底充当的是什么角色？是他娘的在伸张正义么？我怎么感觉像刽子手？”
“不过今天你还是属于我们二队的人。我最后给你派个任务，一会去火车站接个人。人接到后你就可以直接回家了。”
“是，保证完成任务。大哥，能透露一下是什么人么？男的女的？”
“是啊，你看林昆的父母不就都……所以我还是回派出所去吧，眼不见为净，反正我是要回去的，你看着办吧。”
“可以，明天你就回派出所上班去，不是手续还没办么？直接回去就行了，我们也就不开什么欢送会了。”
笨笨觉得这个案子办得很不是滋味。他找到杨程志，要求调回派出所。
“为什么要回去？”
“任何的正义，都是在一个规则面前才把它定义为正义。你说的伸张正义，是你自己定的规则。就是你认为潘家富代表的是非正义的一面，所以把他杀了，那就是大快人心，除暴安良。那你有没有问问潘家富的父母，他们的规则是什么？他们会觉得自己的儿子代表的是非正义吗？肯定不是。所以我们警察办案，凭的不是自己主观设定的规则，而是国家制定的规则，那就是法律。从法律上来讲，潘家富虽然强奸了杨云棋，但罪不至死。我们把林昆绳之以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为潘家富伸张了正义。如果你连这个都想不明白，那你这些年的警校，就白上了。”
“别跟我说这些大道理，你难道心里就一点都不觉得别扭？”
“岂止是别扭啊，”杨程志长长的吐了一口烟圈，“我现在都怕回桃花村了，害怕见到杨老师老两口，白发人送黑发，那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杨程志点了一支烟，又扔了一支给笨笨，笨笨郁闷的点着烟，狠狠的抽了一口。
“我还是回我的派出所，每天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虽然繁琐，但心里面痛快。”
周晓雯走了。
在料理完林父后事大约一个礼拜，笨笨收到一条她的QQ留言：出去散散心，不用找。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笨笨只要有空都会打开QQ看看，周晓雯的头像始终是灰色的。
这时他才发现，周晓雯的QQ签名正是那句“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好像自有了QQ之后，她的签名就从没变过，以前没注意，现在再看，就觉得意味深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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