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可,”笨笨犹豫着,小心翼翼的组织自己的语言,“那个,高考,就不赌了吧?”
“为什么?”
“你先治病,好不好?”
“你放心,我死不了。”
“你去美国,把病治好了,我们再赌。”
“是不是范东南又吓唬你了?医生的话你也信?他们说话就是故弄玄虚。”
“你为什么要坚持这样一个毫无意义的赌注?”
舒可突然坐了起来,好像有些生气,“你觉得毫无意义?”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材烧。”
“对我来说,”舒可难得的把头低了下去,“如果,能够通过我的努力,考入北大,赢得那三个字,这对我来说,意义非凡。”
笨笨一时茫然,“什么?三个字?”
舒可看了笨笨一眼,一字一句的说道:“我,爱,你。”
笨笨的脸上顿时一阵热辣,但嘴上却笑嘻嘻的说道:“这还不简单,三百字也行。”
“我是认真的。”
“嗯?认真啊……”
“那你说啊。”
“不就三个字?对不起,没关系,请还钱,他妈的,我爱你……”
“这不算。”
“我说了,你得去美国。”
“我马上就过生日了,跟你同桌三年,送我一生日贺卡吧,就当留作纪念。”
“什么时候?”
“七月五号。”
“好,到时一定送。”
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过了好一会,还是舒可打破了沉默,她弱弱的说道:“跟我说说你的家乡吧?我只知道客州人很好客。”
“好。”
“等等,今天你跟我说话能不能别那么省字?你知道吗?每次你跟我说话,很少一句话超过十个字。好像你这张嘴是租来的一样。”
“我单独跟女孩说话,都这样。”
“今天你就把我当男孩,就当是黑子,或者水蜜桃、丁祸水,你平时跟他们怎样侃大山,今天就怎么跟我侃,行么?”
“行是行,就是……”
“就是什么?”
“平时我跟他们说话,那可是满嘴粗话,连搂带抱的,这也行么?”
“这……,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笨笨看着满脸通红的舒可,嘿嘿一笑。“我虽然在客州出生,但我是在一个叫桃花村的小村庄里长大的。就像歌里唱的一样:我住过不少小山村,到处有我的父老乡亲,小米饭把我养育,风雨中教我做人,临别时送我上路,几多叮咛,几多期待,几多情深……”
“第一次听你跟我说这么多话。”舒可噙着笑,默默地看着笨笨。
“在那里我有个发小叫三朵花,他去年高考挂了,所以显得特别的愤慨,比鲁迅还愤世嫉俗,比岳飞还壮怀激烈。就差写篇《狂人日记》,谱一首《满江红》了。”
“桃花村很好玩吧?”
“当然,我这么跟你说吧,如果我当了皇上,我就把皇宫建在桃花村。就建在鸡公岭上,那里前面是桃花水库,后面是山,依山傍水的,得空就去钓钓鱼,爬爬山。春天来了赏桃花,夏天摘桃子,秋天晒桃干,酿桃蜜。从榕树底下就开始建行宫。榕树底下就先建一座亭子,上面我亲笔写上四个大字:桃花宝殿。还必须得用篆书写。”
舒可不解,“为什么必须得用篆书?”
“你没见《西游记》里头,玉皇大帝住的凌霄宝殿就是用篆书写的。”
“我觉得桃花宝殿不好,听起来象是葵花宝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皇帝那什么了呢!”
“那什么呀……”说完两人都不由得红了脸。笨笨忙说道:“那就叫桃花山庄好了。承德不是有个避暑山庄吗?”
“得了吧你,我家附近就有个饭店就叫桃花山庄。”
“那还是叫桃花宝殿吧,听起来大气。只有思想肮脏的人才会理解成葵花宝典,再说我都是皇上了,谁敢乱说话,谁说葵花宝典我杀谁!”
“就你这样杀戮成性,估计过不了元年,就要被农民起义军推翻。”
“滚,我肯定是万里江山代代传。”
“切,好像真当了皇帝似的。”
“别打岔,听我说。我从榕树底下开始建一座桃花宝殿,然后沿着笔头河建一些楼台亭阁,在水库边开辟垂钓区,游泳区,观光区。可以对老百姓开放,但得收费,这也算是为朝廷创收。肯定稳赚不赔。在鸡公岭上我就建一排皇宫,我住在最顶上,一览众山小嘛,充分显示皇帝的威严。每天叫太监抬着上山,多好!”
“你刚才不是说要自己爬山吗?现在又要太监抬上山了?”
“我是皇帝我乐意!舒可,你是不是不和我抬杠就难受啊?”
舒可偷笑,“你继续,不抬杠了。”
“既然是以桃花为主题皇家大院,那么就得体现桃花这一特色。我命人把所有的亭台楼阁都得以桃花来命名,比如桃花宫、桃花亭、桃花阁,桃花苑,靠笔头河的可以叫桃花涧、桃花溪,靠水库的可以叫桃花源、桃花潭。还有,一定要在水库上建一座桃花轩,四面用曲廊相接。”
“为什么?”
“苏州拙政园里不是有个听雨轩吗?据说是取自‘留得残荷听雨声’之意,我皇宫里虽没有残荷,但有桃花,同样可以听雨,而且雨水落在水库上,听起来更有一番风味。”
“听起来好像很有文化一样。但所有的建筑都以桃花命名,不觉得有点重复?”
“我都想好了,我和皇后住的寝宫,就以我和皇后的名字来命名好了。”
“那你想让谁来当你的皇后呢?你的后宫打算娶多少嫔妃?”
“这……,现在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
接下来笨笨又漫无边际的跟舒可吹嘘了一番桃花村。还把他从小在桃花村的光辉历史,捡最能体现他个人英雄形象的重点说了一遍。没想到舒可听得很开心,没有丝毫的睡意。倒是他自己,说到最后已经哈欠连天。好在看看窗外已有微微亮光,天快亮了。
笨笨正色道:“舒可,你还是尽早去美国治病吧。”
舒可又叹了口气说:“看在你是我同桌的份上,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我爸在我一岁的时候就去了美国。没过几年,他就跟一个日本女人好上了,紧锣密鼓的给我生了一个弟弟和三个妹妹。更加可恶的是,那一窝的假洋鬼子都说日本鸟语,开口闭口都是‘哇大西哇’、‘狗没拿伞’。我妈也没闲着,现在跟一香港人好上了。我现在就是一个三无产品,姥姥不疼舅舅不爱。说白了我就是我爸和我妈为了纪念他们结婚,生产出来的一个纪念品。现在他们都各自后悔当初的结合,那我这个纪念品也就毫无意义了。我爸老说叫我去美国治病,但我只要一想到整天要和这窝假洋鬼子生活在一起,整天哇达西哇米西米西的,我感觉就又回到了抗日战争年代。所以就是死,我也要死在自己的国土上,你说我这是不是另外一种抗日,是不是爱国的一种具体表现?”
“你这算狗屁爱国。管他什么假洋鬼子,你就当是潜伏到日本特高科的地下党呗。”
“我可以考虑去美国治病,但必须得等高考后。我和你赌了两年,这次我一定要赢一回……”
“还要一赌输赢?我不是都已经说了那三个字?”
“我也说了,你那样说,不算数。”
“那要怎样说?”
“看着我的眼睛,就说那三个字。”
笨笨心一沉,就算是为了让舒可放下包袱,安心治病吧。
“那我可就说了……”
可偏偏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了。一个急匆匆的女孩走了进来。舒可回过神,叫道:“小刘姐,你怎么来了?”
“范医生给我打电话,说你的病又犯了。这不,天一亮我就赶了过来,”这时她看到笨笨,很是惊讶,“咦,你不是那个……,怎么又是你?房间里是不是太热了?你看你们两的脸都红彤彤的。”然后一边去开窗一边自己嘀咕:“这一大早的,你们怎么就热成这样?”
笨笨和舒可面面相觑,不觉脸又红了。
笨笨从医院回到家,陈老师正在吃油条喝豆浆,杨老板端着一碗豆浆在抹眼泪,看到笨笨回来这才转悲为喜,随之而来的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通数落。但不管她怎么数落怎么逼问,笨笨始终没有说出昨晚是在哪里度过的。这成了陈老师和杨老板很长时间的一个阴影和未解的谜。
当天的周考,笨笨考得一塌糊涂。陈老师、杨老板、曹八爷轮番找他谈话,到最后他们都认定,笨笨成绩下滑跟那天晚上的失踪有关。但不管谁来找他谈话,他都象电影《甲方乙方》里李琦说的那句台词一样:打死也不说!
“是醒了,没变傻”
“我才不像你那么笨。”
“是范东南救的你。”
“他是我爸爸的朋友。”
“难怪,他很关心你。”
“当然,我现在没事了。不信你可以考考我。”
“宋钦宗和宋高宗是什么关系?”
“哥俩好啊,六六顺啊……”
“嗯?”
“她本来可以去美国治病的,但她一直拖着不去。她说是因为跟同学打了个什么赌,她一定要赢了之后,听那位同学说句什么话,才肯去美国。这娃脾气倔得很,我跟她爸爸都拿她没办法。待会等她醒了,你帮我们劝劝她,尽早跟她爸爸去美国,她现在还只是胃癌B期,如果尽早接受治疗,癌细胞是可以控制的。……”
“她还这么年轻,怎么就得了癌症?”
“我们聊会天吧。”舒可提议。
“你确定,没事了?”
笨笨尴尬的挠了挠头,说:“两颗吧,我没细看。”
“是你救了我?”
经过一番抢救,舒可总算脱离了危险。此时天已经黑了。范东南把笨笨叫到一旁,用医生那犀利的眼神看着他,问道:“你是她同学?”笨笨立刻觉得浑身不自在,好像他那手术刀就要冲他下手似的。赶紧机械的点了点头。
“那你知不知道,舒可在学校里是不是跟同学打了个什么赌?”
“舒可这孩子,其实很可怜,从小爸爸就去了美国,妈妈又不管她,经常都是有一顿没一顿的,饿了不是吃方便面,就是去外面随便对付一点,长期这样,胃肯定会出问题。”
笨笨回到病房,舒可依然紧闭着眼,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但依然掩盖不住青春的气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端详着她,才发现她其实很美,那是一种冷艳的美。
舒可醒来的时候,笨笨正盯着她的嘴唇在看。她冷不丁的睁开眼睛,让他很是难为情。舒可说:“我脸上长几颗青春痘,你都数清楚了吧?”
“癌症又不分年轻年老的,现在患癌人群普遍年轻化了。”
“怎么就得了胃癌了呢?”
笨笨把笔一扔冲了过去,一把抱起倒在地上的舒可。监考老师也疾步走了过来。
“你别动她,快把她放地上躺平,掐她人中。她有可能是中暑了。”监考老师已经顾不上他那厚厚的眼镜片快要掉到鼻子底下了,冲他直喊。笨笨却没有理会,抱起舒可就往外跑。因为在这之前,舒可曾经跟他说过,如果她要是哪天晕倒了,叫他直接把她送到人民医院住院部八楼,交给一位叫范东南的医生。当时他以为只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谁知竟然应验成了真。
就在笨笨起身那一刹那,突然瞥见舒可的卷子还是一片空白,上面似有点点泪渍。但他已经来不及想那么多了,抱着舒可打车来到了人民医院,到了医院直奔八楼。在那里,他见到了舒可说的那位范东南医生,他告诉笨笨,舒可得的是胃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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