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祈扭捏，不敢与严律对视。
“看着我”严律厉声道，双手将云祈的脸生硬抬起固定，不让他逃避。
“律哥”云祈心惊，他被严律如此对待，心中甚是害怕，连自己是个强过严律千百倍妖精一事都忘了。
“祈儿，真的不要我了？你可知道我这十七年来怎么过的，七年空坟苦守，十年仙山相思，如今好不容易我见了你的面，以为日后终于可以相伴厮守，你却要弃我而去？你说是上天对你不公平还是对我不公平，我爹走了，老爷、夫人走了，你走了，又回来了，又想走，为什么留在世上孤单的永远只能是我？凭什么你们都可以抖落衣袍，挥挥衣袖抛却前尘，而独留我在世间徘徊蹉跎。你告诉我，为什么是我？难道我就命该如此，该让你们抛，该让你们弃？我就活该在人间受苦吗？”严律语速极快道“云祈，今日，只要你跟我说，你不爱我了，你不要我了，我立马走人绝不纠缠，日后成妖成魔成仙成佛咱们两不相干，如何？你说，你说，说。”已经是嘶吼。
“我，我，我”云祈泪流满面，心痛不已，不爱严律的话，不要严律的言绝对说不出口的。
“说不出口是不是，既然说不出口以后就老老实实在我身边呆着，以后只有我严律不要你的份，我什么时候不要你了，嫌弃你了，你才能离开，我要你滚才能滚，否则的话，只要我一天不开口，你就永远是我严律的人，生也好，死也罢，哪怕是成了一团灰，也是我严律的灰。”严律怒极，平生第一次在云祈面前口吐重话。
“我问你最后一次，爱不爱我？”严律瞪眼质问，凶神恶煞。
“爱，我爱”云祈颤抖道。
严律心情愉悦，多年怨气消散，低头吻上云祈的唇，撬开云祈紧闭的齿，犹如饿虎扑食，攻城掠地。
深吻结束，严律将云祈打横抱起，回了他们的屋子。
小院的月门外，洪鳞、刘扬和赵飞终于敢冒出头来。
“哇，那个叫严律的好霸气，我头一次看到云少怕得连句话都说不清楚。”洪鳞吃惊。尸魔云祈的威名在妖界可是响当当的，金翅大鹏王面前的红人，连青灵舅舅还有斑斓舅夫都不敢出言顶撞，尤其是他出战的一场，差点儿要了托塔李天王的命，寻常小妖见了他连头都不敢抬，杀名赫赫的人物。
“别说你没见过，我们都没见过”刘扬道“当年云少把严大哥吃的死死的，让他往东不敢往西，让他捉狗不敢杀鸡。你是没见过，严大哥在云少面前从来没大声说着话，一句话半句哄。”
“这才像话，要我说当初严律就是太惯着云少了，否则也不会出这么多的事端，这上面的就得威武霸气些。”赵飞道，听的特别过瘾。
“恩，没错，以后我也要威武霸气些”洪鳞没听明白赵飞的意思，他还不懂情爱之事，只觉得严律威武不凡，真勇士也。
“得了吧，你呀，当不了上面的，好好歇着吧”赵飞口没遮拦道，没准得让人吃得连骨头架子都没了。
“瞎说什么呢？”刘扬用手肘戳了一下赵飞，四十多的人了，怎么什么话都说。
“怕什么，他都五百多了，有些事该懂懂了”赵飞不在意道。
“等会儿，我该懂什么？”洪鳞一脸懵懂，真的十分纯洁。
“我跟你说啊，嘶，扬啊，踩我干什么”赵飞捂着脚面道。
“别管他，该吃饭了”刘扬不管赵飞，拉着洪鳞去饭厅。
“叫着云少他们啊”洪鳞道，头脑简单到让人汗颜。
“云少正吃着呢，没空搭理咱们”赵飞跟上来，一脸痞笑道，方才见严律两只眼睛都绿了。
“他们屋里有吃的吗？我没看到啊”洪鳞疑惑道，早上的时候他去送药，屋里连杯热水都没有。
刘扬为了避免赵飞教坏妖精，赶紧拉着人飞奔，心里感慨，世人都说妖精淫邪，怎么身边这位比空谷白花还纯洁，说是五百岁了，还不如个十三四的孩子懂得多。
饭厅里，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小妖们准备好了之后就退了出去。
“你们妖精的手艺还真不错”赵飞夹着菜夸道。
“这算什么，我舅舅青灵的手艺才叫好，我在外这么多年，就没见过有人做肉食味道好过他的，那滋味，怎么说，天上有地下无”洪鳞回忆道。
“是吗？我还以为你们妖精都是吃生的。”刘扬道。人间仙妖之事大多是说书人讲的故事，真能见着面的没几个，如同他和赵飞有机会同妖精同桌吃饭的更是罕见。
“你说的倒是也没错，妖精一般由飞禽走兽修炼而成大多是吃生食的，既简单又快速，不讲究什么味道，填饱肚子就够了”洪鳞解说道“不过，修为高，身份高的妖精，就像我舅舅他们那样混成妖王的，吃穿上就讲究多了，跟人间的大户人家差不多，绫罗绸缎，金银珠宝，美味佳肴都是有的，反正只要下令，小妖们就会恭恭敬敬做好，也费不了自己的气力。”
“那你舅舅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手艺”刘扬问道，既然是妖王，应该没多少机会自己动手。
“我舅舅的手艺是专门练出来的”洪鳞吞下一块排骨接着解释“有一年他不知道从哪听来一句话，好像是什么要想拴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得先拴住他的胃，我舅夫是老虎精，所以舅舅到处的搜刮做肉菜的方子，练了将近一年，终于成了一位做肉菜的大师。”
当年青灵为了拴住大老虎的心可没少下功夫。洪鳞记得特别清楚，有一年他们灵蛇宫里的伙食特别好，顿顿吃肉，他们宫里的蛇一年里平均蜕皮蜕了五次，个顶个圆滚滚，有刚出生不久的小蛇，连爬都爬不动。
“你这舅舅倒是有趣，对你舅夫极上心的”赵飞道，没想到妖精里也有痴情种。
“你舅舅是因为这个成功的吗？”刘扬问道。
洪鳞来了兴趣道“我舅舅好不容易学会了做菜，弄了半天都是白忙活，原来斑斓舅夫早就看上了舅舅，一直瞒着没说，听说是金翅大鹏王给出的主意，说什么先爱上的先输，因为这个，我青灵舅舅被斑斓舅夫好是欺负了一阵子，要不是大老虎说漏了嘴，恐怕一辈子都不知道呢？”
“洪鳞，这事跟多少人说过了？”有人问。
“不多，算上你们也才五个”洪鳞正低头扒饭，没注意到是谁问的，就是觉得声音有点熟悉，妈呀，是舅舅。
来人身穿青色长衫，样貌与洪鳞有几分相似，此时正一脸深意，站在洪鳞的背后，正是洪鳞口中的舅舅青灵。青灵奉命前来，有要事与云祈相商，没想到刚一进门就听到了自家外甥把自己当做谈资。
“舅舅，你怎么来了”洪鳞慌忙起身让出座位来。
“我要是再不来，是不是要将我的家底全都掏出去了”青灵道。
洪鳞尴尬，平时也说了不少，今天怎么碰上正主了。
“愣着做什么，还不把二位介绍介绍”青灵道。
洪鳞得令，将刘扬与赵飞介绍给青灵，把他们和云祈的关系也一并说了。
“我这外甥不懂规矩，若是给二位添麻烦了，还请包涵”青灵客气道，既然是云祈的朋友，他不能怠慢的。
刘扬和赵飞亦是客气了一番，多为洪鳞美言了几句，两人、两妖相处融洽。
“不知云将军身在何处？”青灵问道。
“云少正吃饭呢”洪鳞急忙开口道，为了邀功，拉着舅舅就要去找人。
“且慢”刘扬大喊一声，拦在了两妖的身前，面色非常不自然。
“刘小兄弟，这是做什么？”青灵疑惑，怎么如临大敌的模样。
“那个，云少正忙着，要不先等等”刘扬道，他脑子打结找不着借口。
青灵是个脑子快的，于是问道“可是有不方便的地方？”
“恩，十分不方便”刘扬道，此时他的内心与赵飞有了共通的地方，觉得五百岁也不算小了，该懂的还是要懂的。
“无妨，那我就等等”青灵道，左右不是急事，不急于一时。
然而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
“我去看看云少吧，午饭都跟晚饭连在一起了，严律会被撑死的吧”洪鳞单纯道。
青灵将外甥拉住，略有歉意向刘扬和赵飞道“小孩子不懂事，莫怪莫怪。”
经过一个下午的交流，青灵已经了解事情的经过，自然是明白云祈现在在忙什么，确实是不方便的。
“我都五百多岁了，不小了”洪鳞反驳道。
“好小子，出门一趟敢跟我顶嘴了”青灵一个眼神瞟向洪鳞，将人定住。
“舅舅我错了”洪鳞认错。
“我看天色已晚，不如先吃饭吧，正好为了感谢两位对洪鳞的照顾，我亲自下厨为两位做上一顿饭，聊表心意。”青灵道，然后命令洪鳞带着他去了厨房，心道，有些事该教教了。
“我，我”云祈闭口不言，他怎么可能不喜欢严律，怎么可能不在乎严律，怎么可能平静接受严律另结新欢，可是他的下场不会好的，最终的最终仍是要与严律分开。
“祈儿，看着我”严律道，是不容反抗的命令。
“律哥”云祈抬头看着严律，泪水盈眶。
严律将云祈拥在怀里，低头亲吻云祈的额头，不料，才刚一接触便被云祈推开了，险些踉跄在地。
“律哥，我··”云祈不知所措站在原地，他没料到自己的力气这么大，曾几何时，他连严律的一根手指头都掰不过的。
“祈儿，我们不要互相瞒着好不好，有什么话不能直说吗？”严律道。
云祈扎进严律的怀里，闷声说道“律哥，我是妖，是一个死人修成的妖，我肮脏，我毒辣，我嗜杀成性，我不配得到你的喜欢。值得你爱的是十七年前善良的云祈，不是十七年后地狱归来的尸魔。”
“祈儿的意思是你不喜欢我了，就算看着我另结新欢，也是不在乎的？”严律问道，面色微怒，语气增加了些许的强硬。
“莫要如此，我不怪你”严律握住云祈的手安慰道，比起相思之痛，背上的伤痛根本算不得什么，既要不了命也侵不了骨，终是会好的。
云祈默然，难掩愧疚，严律越是包容，他的心中越是煎熬，还不如同样给上一刀痛快。
“祈儿，不信我吗？”严律问道。
“怎么，不喜欢我的亲近？”严律依旧不恼，凑将过来，将慌乱、惭愧的云祈拥在怀里，抱紧不让他挣脱。
“律哥，对不起”云祈不知道该说什么，重逢之后，这已经是第二次伤害严律了，还好没造成伤害。
严律心中复杂，不知是该哭还是笑，他走上前去，高举手掌作势要打下去。云祈紧闭双眼，将自己的侧脸显露出来，做好承接的准备。
严律当然是不舍得下手的，他轻轻抚摸云祈的脸颊，温柔道“祈儿，打在你身上，疼在我心上，你说是罚你还是罚我。”
“我信你的手艺，不必看的”严律歪头与云祈靠在一起，多年没有这般惬意生活了，有恍如隔世之感。
“律哥，对不起”云祈道歉道。若非他醋意翻腾，放任不管，严律也不会自损身体，肺腑重创，更不会被自己的骨兵划破脊背。现下严律虚弱模样全是自己的造成的，云祈悔不当初，自责不已。
“恩”云祈道。
“也罢，你且站好，今日我就遂了你的心愿，免得你胡思乱想”严律道。
云祈站好，等着严律的责罚。
“我信，可是心里就是发堵，要不然哥哥打我一顿，骂我一顿，也好让我心安。”云祈道。
“祈儿，真要讨打？”严律问道。
严律一身白色单衣，安稳坐在桃花树下的石桌旁。
桌上，清水、布巾、发带、还有一瓶疗伤药，云祈立于他的身后，仍旧是墨发披散，红衣在身，他手执木梳，细心为严律梳理头发，从头到尾，发梢也不错漏。云祈指法轻柔，洁白纤细的手指在浓密黑发中穿梭编织，他接过严律递给他的发带，束好已然整齐的头发。
“律哥可要对镜观看，我多年不做这事，手上不灵活了”云祈趴在严律肩头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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