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怀凤眸间一沉：顾云歌芳辰，却要自己跳舞为自己贺寿，世上哪有这样折辱人的道理？
顾清影却笑意嫣然的盯着顾云歌，心知她就算为了侯府面子，也不会再拒绝自己。
果然，顾云歌面色沉静的起身：“依大姐所言。”
乐起，舞起，阔大的殿堂中琴音绕梁，顾云歌宽广的衣袖飞舞如云，柔婉的衣裙渐次旋转开来，灵动如仙。
她本就擅舞，因此这样的事情自然毫无难度。
然而萧怀凤听着听着，忽觉不对。
顾清影的琴声虽美，然而音调却暗地里调高了不少，这样一阵紧似一阵的的弹奏，不像叙叙诉请，倒更像是沙场征战。
顾云歌踏着韵律，身姿旋转得更疾，直旋得裙裾如花迸放吐灿，环佩撞击叮当脆响，周遭的人都成了模糊的一圈白影，那琴音却不停不断，仿佛慢慢悠悠吊着人最后一口气。
萧怀凤在一刹那明白了顾清影恶毒的心思，她不仅要折辱顾云歌，更是要她当众出丑，在引以为傲的舞姿上丢盔弃甲失去光环。
至于为何，大抵是因为太子对顾云歌的情有独钟吧。
顾云歌舞的越发吃力，忽听一缕悠扬的笛声渐次而起，婉转绵长如深谷清泉。
她旋舞如飞的间隙已看到天浩横笛唇边，眉目含笑悠然吹奏。
他的神色不疾不徐，笛声也是缓慢悠扬，直直压着顾清影过快的曲调。
顾云歌到底心思玲珑，舞步一转便跟上了笛声。
云袖破空一掷，舒缓悠扬，金银刺绣的海棠花翩跹灵动，激荡如花雨纷飞，像极了那一日冬季，海棠树绽放出的的漫天娇花。
嫣然一笑花影间，自然富贵出天姿。
在这样与心意契合的笛声之中，她又是那个一舞动帝京的顾家云歌。
一曲毕，顾云歌灿烂华美的衣裙随风铺展开来，渐渐静止成一朵独秀的花，盛放在青玉石砖上。
所有人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完全忘记了那个抚琴的佳人顾清影。
元帝眼神中迸然现出异样的光彩：“爱妃今日这一舞极美！”
被冷落到一旁的顾清影含笑起身：“小女不才，倒是太子殿下的笛声与小妹的舞步相得益彰。”
这句话意有所指，元帝的笑意渐渐收敛：
方才天浩拒绝了顾清影之邀，却又肯主动为顾云歌伴奏，这其中，莫非有什么隐情？
天浩收起玉笛，由始至终第一次正眼看了看顾清影，不屑冷哼：“若不是顾大小姐的琴技太差，将这曲子弹得调子都跑到了云天之外，我也懒得帮你纠正。”
箫怀凤忍俊不禁，太子的毒舌功力也真的可以，到底是跟天凌那老狐狸同出一脉。
她饶有兴致的看着再次自取其辱的顾清影，这次并不打算再替她开脱，反而
淡淡笑着火上浇油：“若是不听太子的笛声，我都忘了这曲子到底奏的是什么。”
殿中众人哄堂大笑，元帝的脸色一下子和缓了许多，原来如此，是他多心了。
顾清影在殿中呆立片刻，自觉无趣，便灰溜溜的退回了屏障后。
在宴席上沉默许久的齐妃忽然开口道：“今日盛宴，虽有歌舞助兴，臣妾总觉得还少了些什么。”
齐妃，当今三公主的生母，她性子还算沉静，只是娘家位高，势力却不大。
自两年前三公主出嫁后，就愈发的深居简出。
元帝笑吟吟开口：“噢？”
齐妃微微躬身：“诗歌下酒，君臣同乐怎么少得了吟诗作对？”
元帝今日兴致高，眉梢一扬，来了兴致：“你是说于金殿之上行酒令，输者罚酒？”
齐妃摇摇头，浅笑着嗔道：“圣上怎么能只顾着金殿上这些人，总不能冷落了殿外的女眷啊。”
元帝恍然大悟，齐妃所谓的诗歌下酒是假，想借机看一看那些官家小姐们的才华容貌是真。
他笑吟吟的点头：“也好，今日就让朕瞧一瞧我天元女子的风采。”
然而事实证明，有些人永远是不值得怜悯的，比如农夫怀里那条蛇，比如东郭搭救的那头狼。
顾清影抬眸一笑：“三妹言之有理，只是一人独奏难免枯燥了些，若是小妹赏脸肯来伴舞……”
顾清影咬着下唇不语，眉目间忽然添上几抹凄惶。
她向来自负，以为今日的请求志在必得，何曾想过遭拒之后的处理方式。
顾侯爷和顾长风忧心忡忡地看着她，心想这样下去今日丢脸的总归是整个侯府。
其实她本不想帮，奈何她名义上也是侯府千金，不想被这个自取其辱的女人给拖累了。
顾云歌也笑道：“还是三姐的话透彻。”
两人一唱一和间，顾清影脸色尴尬的神色消失不少，不过片刻已恢复如常。
佳人含笑，眉目传情，对于男人来说往往是个极大的考验。
殿外一片寂静，无数官家女子的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为什么谢贵人的衣衫湿的那么及时？为什么顾家小姐走了狗屎运可以邀太子合奏？为什么她们只能呆在屏风后面眼巴巴看着？
萧怀凤凉凉笑着坐看殿里尴尬不已的人，轻启朱唇：“大姐，这曲子独奏也可，太子殿下应当是想听你清弹一曲的吧。”
一句话轻飘飘帮顾清影解了围。
所有人都始料未及，想不到太子竟会当殿拒绝，而且拒绝的这样干脆利落不留半分情面。
满堂寂静，唯有屏障后不知哪家小姐发出来低低的嗤笑。
她笑的温存而节制，带着少女含羞的期盼和恰到好处的矜持。
单是这一抹笑容，她已经对镜练习了无数遍。
顾清影的喜悦漫上眉梢。
下一刻，听到天浩简短的回答：“不可。”
她的眉毛哗啦蔫了下来。
小姐们恨恨咬着手绢：那可是凤求凰啊，相传琴笛合奏此曲的人，往往会心意相通，爱恋永结！
天浩懒洋洋接过下人递上来的玉笛，回望着顾清影微微一笑。
谢贵人抱着琵琶起身，出席时候却不慎打翻了酒壶，几乎满满一壶的酒液泼洒全身。
她愣了一愣，旋即满脸歉意：“臣妾要回去更衣，怕是不能与清影妹妹合奏了，不如请妹妹另选他人？”
顾清影扭头看上座位上方，得了元帝微笑示意，心中微喜，扭头转向太子：“素闻太子殿下笛声超绝，不知小女可否请的动殿下与我合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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