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紫衣翩跹的身影越过熊熊火焰,飞上了高台。
四面风声呼呼,火光迷乱。
顾云歌就在这样迷离颠倒的光影中,看到一抹紫色锦袍迎风招展,飘荡若三尺深潭。
那人凌风而来,解开禁锢她的绳索,点开她的静穴和哑穴。
“别怕,别怕,我来了。”
他的语气温和,眼中倒映着明灭遥迢的火光和奔腾万里的柔情,而后紧紧抱起她掠过高台,逃离那片灼热如炼狱般的火场。
一切只在刹那间。
她甚至来不及反应,只记得在生死攸关之际,眼前男子那双深邃眼眸里的火光和温柔。
世间誓言万千,不抵那柔情一眼。
他漫然拂袖掠过半空,她的头无力的倚在他胸前,听到他心跳犹如鼓点的韵律。
那一瞬间,忽觉安心。
历经一天一夜的迷茫和恐惧之情才后知后觉的化作晶莹泪水,濡湿了眼眶,她哽咽呢喃:“皓哥哥……”
“不哭,我在。”
依旧是沉稳而令人心安的回答。
顾云歌微微仰头,在春日和风中凝望眼前男子:“皓哥哥,我以为再也到你了。”
男子俯首,似有千言万语,又有万语千言,最终化作一句:“没事了,有我在。”四目相视,深深望进对方眼中。
那一瞬间,便是永恒。
萧怀凤隐然立于人群中,注视着护持顾云歌掠空飞下的太子天浩。
他的紫衣和她的红衣在空中交织在一起,迎风烈烈,犹如织锦朝霞,光芒万丈。
众人仰头望去,只觉风姿卓绝,一时心动神摇。
太子怀抱顾云歌不疾不徐的落下,近身太监一溜小跑赶上前去,将金尊玉贵的天浩从头到脚检查了个遍——一旦太子爷今日被火烧个好歹,那自己铁定是小命难保了。
幸好,他安然无恙,只有衣袍一角被火撩了几寸,谢天谢地。
而周遭士兵和官员们却没这么多小心思,只是尴尬的低下头去——刚才救人时,太子爷抱起小姑娘还情有可原。可现在安然落地了,依然不撒手,当真是不顾及皇家颜面、男女之防了,叫人情何以堪啊!
罢了罢了,非礼勿视。
于是周遭人都低头沉默,装起了瞎子。
远处凝望的顾长风自从亲眼看到了高台上的人就是顾云歌之时,脸色就变得很精彩,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心里终于相信了萧怀凤的话——顾清影为了对付顾云歌,下了如此狠手。
再抬头,他却看见萧怀凤已经向祈雨坛里面赶去,守门的卫兵将她拦下。
萧怀凤袖袍一挥,指着顾长风淡定道:“北定侯府顾将军的路,你们也敢拦!”
卫兵们眼神明显闪躲了一下,顾长风拿出腰间令牌:“不认得本将军,还不认得本将军手中的官牌么?”
卫兵们看了腰牌,立时噤声,萧怀凤大踏步走了进去,身后跟着顾长风和楚逸尘。
她快步走到太子面前,盈盈一拜:“臣女侯府萧怀凤,多谢太子救下舍妹。”
又看了一眼周遭神情尴尬的众臣,轻叹了一口气:顾云歌劫后余生,太子内心垂怜也是正常。可毕竟众目睽睽,这样的行为落在百官眼里难免有些不雅,还要遭人诟病。
于是不由分说从太子手中接过顾云歌,轻浅一笑:“小妹身子虚弱,多谢太子殿下照拂,现在交给我就可以了。”
这句话很明显在为他们二人开脱——太子落地后抱着顾云歌不撒手,并非有什么不可告人之情,而是因为顾云歌身体虚弱,难以自行站立。
大臣们长舒了一口气,原来……如此。
太子怔了怔,慢慢松手。
萧怀凤扶起顾云歌,片刻不愿在这里多耽搁:“臣女携舍妹告退。”
今天祭祀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一会儿这里肯定是一片血雨腥风,如果不是为了把顾云歌安全带走,她也真不想踏进这祈雨坛半步。
天浩微微颔首:“好。”
——顾云歌今日受了这么多的惊吓和委屈,的确是该回去休息了。
至于是谁把二月处子偷龙转凤换成顾云歌的,他一定要严查到底,绝不姑息!
思及此,他的目光忽然变得如针般锐利,声音冷冷砸在地上:“今日是谁负责押送二月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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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顾侯爷几乎是踉跄着朝高台扑去,而他身后有一道人影,却更加迅即的掠过他。
身侧太监阻拦不及,只是一迭声的惊叫:“太子,危险!”
只是那张脸,过于苍白了些,让整个人显得虚弱无力。
她眼神迷茫的看向四周,如浸了水的花枝一般柔弱而绵软,张了张嘴,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人群里立时有些微的嘈杂唏嘘之声:“这么美的姑娘,可惜了。”
不对,这高台上绑的,分明应该是他找来的二月处子才对。
怎么会变成昨天失踪的顾云歌?
烟雾缭绕中,满架柴垛化作燃烧的巨龙,熊熊火光冲天而起。
此刻,他正居高临下俯瞰着面前一切,眼神越过面前分立着的诸位皇子以及两队文武百官,抵达广场中央的高台。
国师一身长袍,手执宝剑,正在台前开坛做法,有卫兵架了二月处子,将她绑上高台的木架。
紫衣男子轻轻舒了口气:今日祭祀由他代理父皇监礼,而今看来,一切顺利进行,毫无差池,总算将要圆满完成了。
“是啊,要活活烧死,真可怜!”
不远处的顾侯爷望着高台上的人,眼底突然一红,难以置信般地从喉咙里吐出两个字:“云……歌……”
仿若电光火石间,袖箭勾着盖头而去,一张绝美容颜映入众人的眼帘。
红衣胜血,眉眼如画,乌发与长衫齐舞,恍然若天降仙子。
她附在楚逸尘耳旁轻声交代,见他点头,方才放下心来。
那廊庑下一名年轻男子端坐中央,深紫色衣衫上绣着满翠八团龙,饰以东珠十三颗,满身华贵之气。
数支火把被扔至空中,翻飞着落向高台下的枯枝木柴,甫一落下,那火舌便一吐数丈,灼灼闪耀。
高台上红衣人岿然不动,唯有衣袂飘飘,在炫丽的火焰的映照下,大红色嫁衣如血般鲜红。
而楚逸尘此时衣袖一挥,一枚一寸长的精致袖箭自手中射出,划破长空,飞向了高台上红衣女子的盖头。
有太监一溜小跑过来,附在他耳旁轻道:“太子,国师大人做法完毕,接下来该点火献祭了。”
太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太监尖细的嗓音划过广场上空:“引火,献祭。”
“我去救!”
一路沉默淡然的楚逸尘脸上突然浮出一丝焦灼,话音刚落便要起身往祈雨坛内闯。
萧怀凤慌忙拉住他,神色凝重的观察里面情况,她的目光落在祈雨坛廊庑下面,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浮上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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