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怀凤仔细看去，眼前十七岁的少女一袭千瓣碎花袄裙，裙摆镶着并蒂牡丹金丝绣，云鬓插荆，耳上的红宝石耳坠反衬着雪光摇曳生辉，雍容而又华贵，正是顾清影。
婢女们纷纷屈膝行礼:“大小姐。”
顾清影只是淡淡点了点头，扫视四周，看见萧怀凤时下意识的拿帕子掩了言鼻尖，仿佛避瘟神一般后退了半步:这个不懂规矩的野丫头，杵在南苑门口干什么，让人看着就心烦。
她身后的贴身丫鬟流金敏锐的觉察到了自家主子的心情，抢先开口:“哟，三小姐也在，还真是哪儿热闹都有你。”
“流金，不许这么说三妹。”顾清影心中舒坦，但在人前，还是要保持嫡长女尊贵宽容的风范，“三妹，你的脸是怎么了，被谁打了么？”
萧怀凤恍若未闻，只是恭敬的微笑，上前几步拣起餐盒里的果木烤鸭:“方才婢女不小心摔地上了，幸好烤鸭还没碰到地，我给大姐端进去。”
“别……”顾清影嫌恶的撇了撇嘴，神情里有掩盖不住的是骄矜，“掉在地上的东西还能吃么，还不赶快扔了！”
“原来大姐嫌脏，那我拿远处扔了，省得污了大姐的眼。”
“嗯。”顾清影眼波微动，依旧端着侯府大小姐高贵的架子，转向婢女们，“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上菜去。”
众人一愣，便又着急忙慌的往前走，萧怀凤把烤鸭交给喜乐，笑眯眯地又从手中神不知鬼不觉地丢出一粒海棠果。
随着尖叫，一名婢女再次摔倒，手中食盒掉以抛物线的弧度甩出，好巧不巧落在了萧怀凤手中。
顾清影一张俏脸立刻绷的死死的，眉头紧皱:“你们怎么回事……”
“大姐别气，兴许是雪天路滑。”萧怀凤打开食盒，故意拿手蹭了蹭里边的盘子，“哟呵，佛跳墙，樱桃肉，汤汁差点都洒出来。”
她边说边递给顾清影身边的丫鬟流金:“幸好这次没掉在地上。”
顾清影看了看她方才拿过烤鸭的手，又看了眼里头油腻腻的餐具，眉头皱的更深:果然是个没教养的丫头。她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你手脏，扔掉！”
喜乐担忧的看看自家小姐，萧怀凤却面色不动，云淡风轻一笑:“好。”
回去路上，萧怀凤看着喜乐拎着食盒，心情很美好，步伐很轻松，不禁轻哼:“大王派我来巡山……”
喜乐怯怯的审视她的神情:“小姐，你不生气？”
萧怀凤睨她一眼，似笑非笑:“有肉吃，气个屁啊。”
“……”
喜乐沉默，如今的小姐，真是心眼比pi眼都大。
萧怀凤继续唱:
“巡完南山巡北山，满载猎物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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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大声尖叫，一点规矩也没，不知道里面有客人么！”
片刻后，一袭粉色身影从苑内施施走出，袅袅婷婷，身后跟着两名丫鬟。
萧怀凤被拦在了门口，如同卖火柴的小女孩一般，可怜兮兮的站在商店门口隔着玻璃橱柜望着里边的圣诞节大餐。
忽然，她的鼻尖微动，空气中漂浮着果木烤鸭，佛跳墙，樱桃肉的芬芳，越来越近。
回头，又有几名婢子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走来了。
萧怀凤笑笑:“今天，小姐我让你吃个够。”
“小姐你开什么玩笑……”
喜乐话音未落，一枚圆溜溜的海棠果自萧怀凤手中飞出，悄无自声息的滚落到一名婢女脚下，那婢女尖叫一声，手中盛菜的食盒飞出，落在一旁。
“二姨娘，您脸色不好，我就先告退了。”
萧怀凤从容起身，出门，唇角掀起一丝不易觉察的浅笑，回望了一眼庭院深深的琼花苑。
二姨娘向来敏感多疑，今日里她的一番话，就像是喂给二姨娘的一只苍蝇，叫她与大夫人之间的隔阂与暗恨更添几分。以后，二姨娘的精力估计大部分都会用在对付大夫人身上，她便可以落个清静了。
“喜乐，你有多少天没吃上肉了？”
“半……半年了吧。”喜乐的口水也是吧答答，半年前侯爷寿宴，每位下人都分到了半小碗红烧肉，那滋味美的她差点把舌头咽下肚，让她至今还魂牵梦萦。
她闻着酒肉香气咽了口口水，想了想家里的清汤寡水，哎，好想吃肉。
准备厚着脸皮进去寻机混吃混合，却被门口的下人拦阻:“里头有贵客，三小姐您不能去。”
二姨娘的手拢进衣袖，指甲狠狠掐进肉里，声音发颤:“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怎么敢对您撒谎？”萧怀凤点点头，眼神里闪烁着天真坦荡。心中却是冷笑，假的又如何，你敢去找大夫人对质么，敢去找秀华询问么，还不是在这里自己猜度怀疑，气个半死。
别的女人是温室里的娇花，风吹雨打便会枯萎，而她，向来都是荒原上的野草，历经磨难，无惧风霜。
途径西苑，苑里欢声笑语融融，想必是大夫人和大小姐顾清影正陪着客人谢眺闲话家常。
几位端着杯盏酒器的婢子鱼贯而入，萧怀凤看了看时辰，应该是在准备晚膳了。
回去的路上，喜乐噙着眼泪，小心翼翼的看向萧怀凤白皙脸蛋上的五个红指印:“小姐，还疼么？”
“小意思。”萧怀凤毫不在意。曾经，她与歹徒搏斗，额上被刀划了一条血口子，对毒贩紧追不舍，肩膀上被枪打出了一个血窟窿，都是连眉头都不皱的。
“我也不明白，只听见她嘀咕着说府中总有些野猫不知羞耻，看见个肥肉就想出来觅食，今日它要再闻着肉腥味来西苑，就叫它洗个冷水澡好好反省一下。”
萧怀凤扯起谎来面不改色心不跳，二姨娘的一张脸却是神情古怪，秀华是大夫人的心腹，她所说的野猫、肥肉应该是指的自己女儿私下邂逅那些王公贵客的事情了。
如果萧怀凤说的是真的，那大夫人明显就是针对自己的女儿了，十几年来，自己在她面前处处忍让，没想到她竟然这样下黑手，她可以委曲求全，但是她的女儿，任何人都不可以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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