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形顿住了，有些僵硬，他们许久没有这样过了。
苏信覆上来的时候，她侧过头去不愿意看他，却被他一把擒住了下颚，她被迫看着他，“皇上…”她轻唤道，苏信一顿，放开她，将她身子整个翻转过来，不再看她，她终究是不是她。
流瑶承受着他的情欲，紧紧闭起了双眼。
清冷月光下，藤蔓碧绿蜿蜒远处，远处飘来栀子花清甜的香气。
流瑶已然沉沉睡去，看着她的睡颜苏信微微一叹。
流砂若还在世上，也绝不会再原谅他吧。他走到紫檀案边拿起那枚同心结，轻抚着白玉上面细微的裂痕。
他接近她是为了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可从未想到自己会真的爱上她。她笑着问他，“阿信，你什么时候娶我？”
苏信从未想到流砂会如此大胆，一下子慌了，只搪塞了一句，“我还未准备好。”她脸上的笑容依旧明媚，“你真不经逗呢。”她轻笑着说着跑开了，一路散开的笑颜明媚了整个夏天。
他明知道自己的身世不允许他动心却被她天真浪漫打动。
那是他很久远的记忆了，如今身居高位，再想起那段日子，恍惚觉得自己这人生太过戏剧化。
苏信从小听的话都是，你看好了，那人是你的仇人，他害了你的父母，夺了属于你的王位，你要去争。
可如今真的拿回来了，他却觉得自己孤独的很。
流瑶醒来时，苏信早已不在，“娘娘醒了？皇上已经上了早朝，说是一会过来吃午膳，让你备着。”她的身子有点点微酸，听闻此话，微微皱了眉，“午膳让小夏子备上，你且替我准备温水，我洗漱一番。”
醒儿点点头，转身去备了水。
温热的水拂过流瑶光洁的身子，她浸在水中闭着眼，醒儿在一旁服侍着，“娘娘今日…”流瑶方才想起，“去悄悄拿了来。”苦涩的药汁缓缓进入流瑶的喉咙，她微微皱了眉，她是不想怀了苏信的孩子的，喝了这么多年的那药，怕也是身子熬不住，不会有孩子了。
苏信来的时候流瑶新浴方毕，只用一支碧绿翡翠的簪子半挽了秀发，发梢沥沥滴这水珠，在阳光下极其耀眼，愈发衬得她肤若凝脂，娇小可人。
“皇上。”流瑶福了福身，唤了醒儿把午膳摆上。
“你这里这道荷叶蒸鸡倒是做的不错。”流瑶替苏信布菜浅浅笑道，“皇上喜欢就好。”
他多吃了一些，流瑶也安静坐在他身边，“怎么不多吃点？”苏信随手给流瑶夹了点清炒时蔬。
“多谢皇上。”她总是这样不温不热，相敬如宾，知礼而疏远。
自觉没趣，苏信用完膳便走了。
碧蓝明媚的空中，明晃晃烈日照的刺眼，他微眯着眼睛，“各宫的冰块按例发了没？”
“回皇上，已经发了。”
“瑶妃宫内多送点，她怕热。”冉盛哎了一声点点头，“皇上真是体恤瑶妃娘娘。”
林园已经花木繁茂，和风卷起荷花的清香轻轻拂面，转过一条青石小道，那边的芍药开得热烈，如炎日下娇俏的女儿，拥抱着日光。苏信依稀记得有谁很喜欢芍药，停留了片刻，“这芍药开的这样好。”。
“皇上，这正午当阳的，小心中了暑气。”冉盛看着毒辣辣的日头，里衣已经微微出汗。
明德殿内早已布了冰，冒着丝丝凉意，紫檀案上同心结还在，他拿起放入盒中封存起来。
想起他们初遇之时。
正时烟雨朦胧，名园花正好，艳丽尽相争，却都不及她回眸一笑。
她素白对襟上衣袖口一圈粉彩缠枝莲，俏皮可爱，粉色襦裙裙头嫣然盛开着百合，下裙外纱上与裙头呼应也稀落绣上了几朵俏丽的百合，带着她甜美灿烂的笑容扑面而来的少女气息。
她流连花间，追逐蝴蝶，笑声玲珑。“小姐，小心。”流砂停了下来，“这好好的花会你们这么拘束着我做什么？你们自己去玩吧。”她推了一把她们，自己一溜烟跑了。
苏信紧紧盯着这个女子，悄悄走到她前面，流砂一边跑一边回头看，正好撞进了他的怀里。“这位娘子可是投怀送抱来的？”
她的脸蹭红了起来，窘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抱歉，是我跑太急了。”
她的模样堪比牡丹娇艳，苏信笑了放开她，退了一步。
流砂福了福身，略带歉意，“公子也是来看花的？”
“春日正好，不可辜负春光。”流砂嫣然一笑，正值风来杏花落，轻薄如绡的花瓣点点落在她的身上。“既是不可辜负，还请公子好好欣赏。”
她脚上的百合璎珞绣花鞋踩在柔软的落花上正见着嫣儿带着婵儿匆匆走来，看到她时脸色欣喜，疾步走了过来。“小姐，可算找到你了，跑这样快做什么。”流砂笑嘻嘻，“极好的春色，你们这样紧紧看着我做什么？”
嫣儿和婵儿怕是担心她的安危，只道，“小姐可别为难我们了，到时候老爷和夫人责罚我们可担当不起。”流砂微微皱眉了，摆摆手，“罢了罢了。”她抬眼望去，那一处绿色藤蔓中点点繁星，娇嫩吐着黄色的花蕊，偶尔风吹过，星星点点落入湖中，甚是好看。
“公子自便，小女子先行告退。”她盈盈一拜，朝着那处迎春花走去，却被苏信一把拉住。“姑娘撞了我，就想这么走了？”流砂脸色微微一变，心想，“这个登徒子竟然如此大胆。”
转眼蓦地浅笑起来，“眼看快到中午，那小女子请公子午膳可好？”
“甚好。”他眼带笑意，不过是想寻个由头让她对自己有印象罢了却未成想她如此大方。
“婵儿，去醉香楼定个厢间，我一会过去。”婵儿哎了一声，转身去了。“还未知道姑娘如何称呼。”
这春日的阳光还不算毒辣，可流砂跑了一小会，脸上也冒了细小的汗珠，“小女子贱名，不说也罢。”她走到迎春花钱随手摘下一朵迎春花别在耳边，嫣儿噗呲一下笑了，“小姐人比花娇，可不觉得头上花太多了？”今日她头上戴了支百花簪，竞相争艳开在她头上，一朵朵小小的，实在精致。
“你这丫头。”她娇嗔着拿下花，随手扔进了湖中，蕴起小小波澜，这落花无情流水有意，顺着风，那朵小花飘向了远方。
“唉哟，贵客，姑娘楼上请。”掌柜的看到流砂前来，连忙笑脸迎了上来，此处做的糕点虽不及宫中精致，却别有一番风味，菜肴更是一绝，她许久未出宫，倒是有些想他家的吃食了。
厢房内婵儿已经在了，正在张罗着上菜。
桌上的杏花糕、香甜的春笋等等都是流砂爱吃的，她唤了他们坐下，有一搭没一搭的同苏信说起话来，“小姐，一会要给二小姐带点糕点吗？”流砂微微一笑，拿着帕子，拭了拭嘴放下筷子，“公子，请稍等片刻。”
她带着嫣儿和婵儿离开，“姑娘吃饱了？”
“老板，打包一份杏花糕，一会让那位公子付钱。”流砂等了片刻便拿到杏花糕带着她们扬长而去。“公主，你这样真的好吗？”嫣儿忍着不笑，同坐在马车里问。
“谁让他轻薄我来着，哼。”她抚着杏花糕外包着的油皮纸轻声笑道。
再遇她时，她穿着华丽，他作为状元进殿面圣，她躲在金銮殿后面的柱子上偷偷看着，却被流槐看到，“砂儿，你出来吧，别躲在那里偷看了。”满朝大臣发出一阵轻笑，她尴尬笑了两声走了出来，“父王，本来想悄悄看了状元什么模样就走的，你这样急着把我叫出来做什么。”
流槐轻笑起来，“你这丫头。”流砂嘟了嘟嘴，转身看那状元，刚才远也不算真切，如今就站在面前才知是老相识。
她站着看着他，笑颜兮兮，殿外阳光洒进金銮殿，她头上那只白玉簪子晕出温婉的光圈，就这样住进了他的心。
“皇上，熙妃娘娘求见。”冉盛的声音让苏信回过神来，“传。”她以前爱穿红衣，如今也变得清雅起来，是一声浅绿色的襦裙，“皇上，臣妾做了莲子羹，这夏日炎炎吃这个最好了。”
“爱妃，有心了。”
伺候的人早已经打发出去了，两人相伴而坐，也不说话。
午后本就闷热，看了几页书南宫熙有些昏昏欲睡，见苏信看着折子认真也不敢上前打扰，自己一个人沉沉睡去了。再醒来时，已是夕阳斜落，窗外一片嫣红，自觉失仪南宫熙连忙起身，“皇上也不叫臣妾起来。”
她娇嗔的样子倒是有分像那时撒娇的流砂，一时间晃了眼，“皇上？”南宫熙见他失神又轻声唤了一句。“朕见你睡得沉，也不忍心打扰你，这快到晚膳时间了，你留下陪朕用晚膳吧。”
窗外头的蝉鸣声似乎少了不少，斜阳西下，殿内还放着未化完的冰，冒着寒气向上飘。
“方才看皇上那样出神，是想哪个娇俏美人了？”苏信一愣，眼睛不自主瞄了一眼那个放同心结的盒子，恍惚间又出了神。
南宫熙自知说中了苏信的心事，讪讪不在语，只站在一侧，静静替苏信磨墨。紫檀案上折子堆成了小山，也不知何时才能看完。
绾发用的玉石簪子闪一丝清冷的幽光，窗外梧桐树叶影斑驳落在她娇小的身上，越发楚楚可怜。
苏信环住流瑶，轻吻了吻她的耳边。
“阿信，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苏信，我恨你一辈子！”
他不免有些心烦，闭上眼睛低声唤道。
“身子好些了？”苏信抓住流瑶的手，她的手还是有些发凉。
“臣妾好些了。”
苏信看了她许久，“今晚留这吧。”流瑶的双肩剧烈一动，神情一晃而过的不情愿，最后福了福身，“是。”
夜静下来了，凉风徐徐，偶一两声蛙鸣，反而显得这夜更加寂静。
那一枚同心结静静躺在卷雕云纹的紫檀案上，旁边放着一封字迹清秀的信笺。
鎏金九龙香炉中点着龙涎香，龙口悄然升起一丝若有若无的青烟。
“冉盛，去唤瑶妃来。”轻软的绣花鞋踩在光洁大理石上静若无声，只见苏信手扶着额闭着眼轻靠在方枕上，手中的奏折被他烦躁的随手扔在了紫檀案上，“皇上，唤臣妾来是有何事？”待到流瑶来，苏信才睁开眼来。
“你来了？”流瑶长得五六分像流砂，只不过眉宇间少了流砂的英气，她更加柔和，像一汪温水，平静得泛不起波澜。“皇上这折子看累了，就早些歇息吧。”她看着堆成小山的奏折，拿着把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替苏信扇着。
“阿信，你在做什么？”
“阿信，你理理我可好？”
“西陵皇赐了她答应的位分。”
流砂轻哦了一声，不再语。
流砂让残雪送了信来，请求他留下残雪，这个女子他已然忘得差不多了，她向他提起那晚的时候，还有些迷茫，只道“既然如此，你留下吧。”
那秀娟小楷有点熟悉。
他许久未想起那一袭白衣天真灿烂笑容的流砂，满脑子都是她决然跳下悬崖，绝望质问他，满身血渍的样子。
“皇上夜深了。”冉盛服侍在前，见夜深上前提了一句，却只见苏信摆摆手让他退下。
红色同心结上半枚白玉带着微弱幽暗的光。
清晨早起却下起雨来，起先是淅沥沥的细雨，后竟越下越大，倾盆大雨，无数水珠顺着屋檐急急落下来，溅起一地草木清香。
“这几日这样闷热，下一场雨也是舒服的。”残月边说着进了里屋。
“残雪给你来信了吗？”残月撩起纱幔，屋内顿时亮堂了不少，她翻了一页书，头也没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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